接下来,刑术开始一一列举贺月佳的重大失误——昨天盛钰堂离开,凡孟来电话,刑术要出门,贺月佳让刑术带个人一起去……
“晨雪的关心人的方式不一样。”刑术看着贺月佳道,“没有那么明显,你表现得过于明显了,明显到让我知道,眼前站着的根本不是她,接下来,就是凡孟的失误了。”

凡孟不解:“我的失误?”

“对,你的失误。我在楼下的房间见你的时候,我故意问‘贺月佳呢?’,你笑着对我说,我怎么比你还关心她?说她很好。”刑术拿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我当时这么问,只是想确定一下我身边的晨雪是不是真的是贺月佳假扮的,我故意这样提出来,是故意让你与我的对话中,下意识会去想到贺月佳,想到正在假扮贺晨雪的她,导致你可能说一些无关,但会露出马脚的话。”

凡孟立即道:“我说了吗?”

刑术点头:“你说了,你在告诉我甲厝殿不好找的时候,在话的最后说了一句‘你还带着晨雪,要多加小心’,这句你认为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的话,让我意识到,我身边真的跟的是贺月佳。”

“为什么?”凡孟立即问,贺月佳也觉得奇怪。

刑术笑道:“凡孟,你是个谨慎的人,你也了解人的心思,你应该没忘记在哈尔滨那晚你说的那些话了,你一再告诉我,你与晨雪之间没什么,我相信,你是真的爱着贺月佳,所以,你昨天才会在话的末尾说了一句那样的话,但实际上,如果我身边跟着的人的确是贺晨雪,而不是贺月佳的话,你就算关心,你也会谨慎地说‘你还带着晨雪,月佳很担心她,你多加小心’,你会借月佳来关心,而不是自己直接关心。”

凡孟觉得呼吸都要停止了,他和贺月佳就那么看着刑术,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两人脑子中都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在刑术跟前玩这种把戏,这种完全是自取其辱的把戏——刑术的观察不漏声色,同时细致得恐怖!

“继续吧,还剩下两个失误了。”刑术抬手看了下表,“最后两个失误,依然是贺月佳的,第一,来见万荣时,你竟然问我,为什么来这里?你也许是真的累了,完全忘记了是你告诉我,凡孟让你转达我,来长沙见万荣,晨雪的记性很好,她绝对不会忘记的;第二,也就是刚才我和万荣来这里的时候,你犯了一个最致命的错误,当然,这个错误是我和阎刚很默契地对你下了一个套,你当时就中计了!”

贺月佳仔细一回想,立即意识到了:“对,我当时的确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

凡孟立即问:“什么?”

刑术道:“我走到楼梯处的时候,故意站在那,张嘴无声地说了一句话,说得很慢,正常人看我的口型能看懂,但晨雪没办法,因为她的眼睛看不到那么远,你们姐妹,一个是超级近视眼,一个是超级远视眼。”

贺月佳苦笑着点头:“当你做那件事的时候,我身边的阎刚就意识到你在试探我,所以等你走之后,立即配合你,问我你说了什么,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他,所以他才会只是哦了一声,然后带着古怪的笑容看着我,你们俩配合得真默契,也就是说,在不到一小时前,你才最终确定我就是贺月佳,而在见到凡孟之后,觉得还是有必要拆穿我们了。”

刑术道:“下午就得出发了,出发前我不想我带的这支队伍中还藏着一个怀有二心的人,就这么简单。好了,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甲厝殿的位置了,然后把晨雪还给我。当然,你们也可以拒绝我的提议,然后我可以去拒绝合玉门,用我自己的方式解决合玉门与铸玉会的矛盾,也用我自己的方式把晨雪带回来,只有这两个选择,两位看着办,我给你们十秒钟的时间考虑!”

说着,刑术将戴着手表的左手放在桌上,冷冷地注视着跟前的两人。

刑术所说的话加上他脸上挂着的表情,让贺月佳和凡孟感觉到一阵阵无形的压迫力不断袭来,两人猜测着,刑术这种可以说是处处都在咄咄逼人的自信到底是与生俱来的,还是从他师父郑苍穹身上学来的?

郑苍穹是个嚣张跋扈的家伙,这是行内人都知道的,不过这类人通常都是表面上交友广泛,似乎朋友遍天下,实际上非常孤独,并不相信其他人,在这一点上,刑术却与师父并不相同,虽然他也带着那种孤傲的狂妄,却是分时候的。

“通山岭、蚩尤墓、甲厝殿,这三个地方,你应该都不知道吧?”凡孟思考了一阵后,作出了正确的选择,他不打算得罪刑术,也知道,现在用之前的计划来控制他也没有丝毫希望了,刑术比他预想中的狡猾太多。

“通山岭我听说过,但知道的不多,黄河漂流那年,听说有一批美国人在某个人的带领下去过通山岭,后来传出消息说,实际上那是一个地下溶洞,武陵山脉下面溶洞本来就多,现今发现的也有几十处,但谁也不知道通山岭的入口在哪儿,没有准确的消息。”刑术收回自己的左手,“至于那蚩尤墓嘛,传说中涿鹿之战后,黄帝将蚩尤斩成四段,所以导致蚩尤墓有四处,而在史书中有记载的,只有两处,一处在山东阳谷县,一处在山东巨野县,这些记载都是出自于《皇览》一书。”

(注:《皇览》一书由中国三国魏文帝时刘劭、王象、桓范、韦诞、缪袭等奉敕所撰,撰集经传,分门别类,共四十余部,约八百余万字。该书的宗旨是“撰集经传”,即收集图书文籍,这种“采掇遗忘”的工作其实早自曹操就已经开始了。《皇览》的编撰原则是“随类相从”,即凡是同一类的内容都编在一起。作为一部大型的类书,它内容广泛,收罗丰富,包括了五经群书,共分四十多部,每部数十篇,共一千多篇,总共八百多万字,非常便于查阅相关资料。)

凡孟点头,贺月佳道:“这三者都是有联系的。”

刑术摇头:“我不懂联系是什么?”

贺月佳对凡孟点点头,凡孟立即起身去翻找自己的背包……

距离常德还有几十公里的一处休息站内,元震八所追踪的那辆商务车停了下来,元震八所坐的出租车也跟着驶进,停在厕所不远的位置,紧接着元震八看到商务车的中门打开,从其中钻出来五个明显驴友打扮,还在嬉笑打骂的男女。

元震八当时就傻眼了,因为那五个人根本就不是他追踪的刑术等人。

开车的司机看着元震八的表情,知道追错车了,立即道:“八爷,我们在下个出口下去,回长沙吧。”

元震八忽然间笑了:“厉害,弄来的两辆车都是假的,让我们白白跟了这么长时间,刑术呀刑术,我现在真的得对你刮目相看了。”

司机不语,元震八又点头道:“走吧,去常德吧,不用回长沙了,在常德等大公子,然后直接去保靖县!”

“是!”司机发动汽车开向远方。

出租车驶离收费站之后,那辆商务车中戴着帽子坐在驾驶位的白仲政抬眼道:“他们走了。”

最后一排的郭洪奎笑道:“好了,现在换我们跟他们了。”

副驾驶位上的郭十箓看了一眼厕所的方向道:“那几个搭顺风车的人怎么办?”

郭洪奎道:“没事,等他们吧,反正高速路上,跟不丢的。”

万荣的藏物仓库之中,凡孟从背包中取出一副地图,地图塑封过,但明显不是原本,是影印本,上面有很多标志,原地图一侧写着“民国二十八年”的字样,而这几个字是手写上去的,旁边还有一行“民国十八年年”的字样被涂抹过,一侧还有许多日文标注。

“这是民国二十八年,日军攻打长沙时所采用的一副基础地图,当然,最可悲的是,这原地图是民国十八年年绘制的,而参与绘制的人当中,主力是日本方面的地理专家,所以日军下属部队采用这幅地图的时候,做了标注,为什么要做标注呢?因为当年他们绘制给民国政府的地图,其中有一部分是错误的,他们故意的。民国三十八年就是1939年,而民国十八年就是1929年,在那十年前,日军就开始下一盘很大的棋了。”凡孟深吸一口气,紧接着道,“你注意看这里,这个位置就是现在的矮寨县德夯苗寨,这里有一条很出名的盘山公路,就是矮寨盘山公路。”

刑术点头:“我知道这里,我去过,很险要,被称为湘西的天路,虽然全程只有6公里,但是当年修建这条公路保障西南一带运输时,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你是说与这里也有联系?”

贺月佳指着地图道:“1929年,日本人绘制这地图的时候,曾经在德夯苗寨还没有修建公路的山背后,发现了一处溶洞,这个溶洞当时被称为‘兽口’,之所以这个称呼,完全是因为洞口很大,像是一头巨大野兽的口部一样,而这个兽口,也就是通山岭溶洞的入口所在,而要找到甲厝殿,必须要通过通山岭,再走蚩尤墓,从而最终到达甲厝殿。”

刑术皱眉:“等等,你们是说,在通山岭的内部,还有一座蚩尤墓?”

“现在看来是这样,当年那批美国人进了通山岭,到了一座类似蚩尤墓的地方,拍了一些照片回来,没有再前进,因为他们的粮食饮水什么的都不够了,不敢再进去了,而且他们也认为太邪门了。”凡孟又掏出几张数码修复过的照片来,“你看。”

刑术拿起照片,发现虽然修复过,但效果依然不好,很是模糊,有一处全景的,虽然看得出是在洞穴之中,但因为光线的关系,根本看不清楚,只有几张近景的照片拍摄到了一些石碗餐具之类的东西。

刑术放下照片:“这些都不确定,难道你们去过?”

贺月佳和凡孟都摇头,凡孟道:“没有,但是光是找这些线索,就花了月佳和我很多年的功夫。”

刑术坐在那思考着,许久才道:“我觉得这些线索你们是拼凑出来的吧?一部分线索我想来自于合玉门,一部分来自于民间,但是合玉门的线索所指的应该是林各山的方向,这就是为什么你们要说去保靖县的原因,不,准确的说,你们耍了手段骗了盛钰堂,让盛钰堂径直往林各山去,从而达到转移视线的目的。”

贺月佳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一点就明白。”

凡孟接着道:“现在盛钰堂肯定带着人去了保靖县,但我们也必须去保靖县,如果不这样做,他们会发现我们的计划。”

刑术不语,坐在那许久才道:“加上晨雪和你们两个,还有我和那三位朋友,一共七个人,七个人,目标太大了,我不建议这样,我建议你们两口子直接去德夯苗寨,而我们去保靖县继续演戏,想办法脱身之后再去与你们会合,怎么样?”

凡孟和贺月佳无法拒绝这个提议,因为这也是他们原本的打算,但两人还是装模作样对视一眼,表现出迟疑的模样。

刑术此时笑道:“别演了,够了,坦诚相见吧,这就是你们原本的计划,就这么定了,时间不多了,我们得出发了,这样吧,你们先走,告诉我晨雪的地点,我去接她。”

两人只是点头,告诉刑术贺晨雪所在的地点,随后起身,敲门让万荣开门,紧接着道谢后快速离开。

两人离开通道的时候,万荣叹了口气:“我现在想唱一首歌。”

“什么歌?”刑术笑着问。

万荣咬牙道:“《送瘟神》啊!要不是你来了,我怎么能把凡孟这个瘟神送走呀,这家伙,做事简直没有底线,为了让我帮他,用尽了办法。”

刑术问:“他答应你什么了?”

万荣看了一眼刑术,皱眉道:“他答应帮我从藏物中找出合玉门所制的赝品来,我当年就是心急了,所以中了合玉门的套,苦无证据呀,要是有,我早就上门找盛丰那个老狗理论了!”

刑术再问:“损失了多少钱?”

“不多。”万荣竖起三根手指头,“三千来万,还好是人民币。”

“还不多?当年三千万和现在的三千万能比吗?”刑术摇头,“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不放过合玉门。”

万荣听罢就笑了:“刑术,你别挑事,我知道你现在和合玉门有矛盾,你巴不得我站在你这边,可惜,我这个人一向中立,不问江湖事,但是呢,我可以辅助你,你有什么事情只要不是推我上前面去挡刀挡剑,我义不容辞。”

刑术笑道:“好啊,那你就帮我几个忙。”

与万荣交谈完毕之后,刑术转身离开,回到客厅,带了其他三人离开,万荣随后追出来,扔给刑术一把车钥匙:“用我的车吧,反正我平日内很少出门,车都快发霉了,你回来之后,我正好可以开去保养。”

刑术道谢,去了万荣的车库,等车库卷帘门开启之后,站在门口的四个人都傻眼了,谭通将帽子直接取下来,径直上前走到车头跟前,随后道:“劳伦士奔驰!真他妈的土豪!”

阎刚和刑术站在那也发着愣,萨木川却站在那毫无感觉。

“前置四驱,涡轮增压直列6缸发动机,双叉臂式独立悬挂,电动吸合门!”谭通绕着车走着,走到驾驶室窗口,朝着里面看着,“哇,还是今年全新的智能驾驶系统,这车至少两百万吧?”

万荣从里面走出来:“全部办下来两百八十万,从德国弄过来的之前,我让他们改了不少东西,这都算便宜了,如果其他人拿,得三百多万,我认识一个朋友,给我打了折。”

“打了折都快三百万!”谭通叹气摇头,“我这辈子能开上这种车吗?”

“现在就开上了。”刑术将钥匙扔给谭通,“你开车吧,时间不多了,走了。”

阎刚与萨木川上车,刑术站在副驾驶门口向万荣道谢:“谢了,劳烦你大出血了,把你的爱车都借给我了。”

“是借,又不是不还,有什么好谢的。”万荣抱着胳膊站在那,“实际上,我对这些新奇的玩意儿都不感兴趣,阿苏懂,都是他在帮我办这些事情。”

新书笑笑道:“走了,再见。” [^*]

万荣点头,看着车倒出车库,刑术打开窗户对他挥挥手,而谭通则兴奋不已,一脚油门就冲了出去,万荣在后面眼睛一瞪,追上去喊道:“喂,别开那么快呀,这是suv不是跑车!”

路上,谭通奇怪地问:“咦?你未婚妻呢?”

“这不是去接她嘛。”刑术淡淡道。

谭通还是不明白:“她出去买东西啦?”

“算是吧。”刑术笑道,扭头看了一眼阎刚,阎刚只是笑着摇头,而萨木川依然挂着那副面无表情的脸,将车上其他人当做空气。

终于到了凡孟所说的地点之后,刑术在那家快捷酒店房间中找到了贺晨雪,开门的贺晨雪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第一句话问的就是:“我姐和凡孟呢?”

刑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带着贺晨雪上车,再次将谭通和萨木川介绍了一遍,这次谭通更不理解了,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刑术和贺晨雪,觉得这两人简直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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