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孙子,等我死了,他就陪着我一起下去尽孝道吧。”言兴之无所谓的笑了笑,用更大的力气钳制住不断挣扎的乔思哲,“阿谈,既然你不想离开,不如就在这里好好的看戏,怎么说你是我和她唯一的儿子,咱们一家难得团聚,好戏怎么能少得了你呢。”
言兴之说完,啪啪的拍了拍手,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推着轮椅缓缓地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里,轮椅上坐着的人嘴里含糊不清的发出模糊的音节。身体早已变形,头歪倒在肩膀上。目光涣散的落在言兴之的身上,激动的动作了起来。

“唔,唔,唔……”

“静欣,没有认出这位是谁吗?也难怪你认识不出来,已经有二十年了吧?你昏迷的二十年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你看这是你的孙子,他叫思哲。”言兴之伸手挽起她耳鬓垂下来的发丝,语气亲昵,眼里却迸发着与温柔语气截然不同的冷光。

“唔……呜呜……”

泪水滚滚的从眼角落下,女人的身体剧烈的抖动了起来,轮椅因此而剧烈颤动起来,但她的身体依旧牢牢地坐在椅子上,没有办法离开半分。

在场的人顷刻明白,沈静欣是醒了,可她的身体却动弹不得半分。

房间里寂静的能听到她痛苦的呼吸声,蓦地,她的手抬起来落在言兴之的身上。言兴之的动作一顿,厌恶的打掉她不停哆嗦的那只手,“你求我?以什么姿态来求我?沈静欣,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样子就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恶心而狼狈。”

“言兴之,我妈当初就算做的再怎么离谱,她受了那么多,难道还不够偿还当初的罪孽吗?你这么折磨你的结发妻子,就没半点愧疚的心?”言谈冷冷的看着言兴之,眸中残存的温情不服存在。

“愧疚?我为什么要愧疚?”言兴之面部肌肉抽搐了几下,“这才是开始,别说话,否则别怪我不顾念父子之情。”

“老爷子,你是不是铁了心不交出来?时间刚好是十点钟,十五分钟一过,如果老爷子不把钥匙交出来,在场的人就会死一个。老爷子,你也不希望言家断子绝孙吧?”言兴之漫不经心的说道,食指一下一下的敲打在椅子上。

言老爷子面色铁青,“你敢!我就是死,也不会把钥匙交给你!言兴之,你这个孽子!我不会把言家交到你这个畜生手上!”他骂骂咧咧的说道。

客厅里的落地钟铛铛开始发出响亮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一干言家子孙胆子小的早已吓破了胆。言兴之有什么不敢干的,他当初把小叔逼到吸毒的路上,可是一点犹豫都没有。再到后来对自己的妻子和儿子,言家老太爷从战场上下来的,都没比他更心狠手辣的。

而被言兴之绑着的一群人,很多都是混吃等死的,依靠着言家这棵大树来庇佑自己。若是言家这棵树倒了,他们顶多是换另一棵树,谁还会死死地抱着这棵树被树压死?

“爷爷,你就交出来吧。孙儿还不想死啊!”

“兴之叔叔,我和言家是远房亲戚,你放了我,我跟着你一起。”

“爸,你就把钥匙给他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

鬼哭狼嚎的声音在房间里炸开来,被捆成麻花的大老爷们哭成一团,恨不得自己从没在言家出生过。

言老爷子的面色越来越不好看,放在桌子上的手颤抖着,没几分钟,一口气上不来眼白一番,腿往前一蹬。

言兴之心道不好,老爷子是血压高了。连忙对一旁的人说,“把医生叫过来,老爷子要昏也要等他把钥匙交出来再昏倒。”

现场稍微的混乱,言谈正要上前一步趁乱把思哲捞过来,身边忽然一个人走到他跟前,蹭了他的手一下,“九少爷,老太爷已经带人过来了,你见机行事。”说完,那人就走了,两人说话的时间不过是片刻的时间,擦肩而过后仿佛只是不经意的碰触。

言谈很快就站住了脚步,老太爷从一开始就应该想好了对策,硬攻的话,只怕言兴之会伤害在里面的言家子孙。他在里面,或许能拖延一些时间,于是脚下一动,改变了一个方向走向老爷子跟前,“爷爷,你没事吧?”

暗暗地捏了一下言老爷子的胳膊,没任何反应,言谈抬头说道,“老爷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言兴之,我发誓一定会把沈静怡的骨灰刨出来喂狗吃。”

言兴之扬手一巴掌打下来,没有丝毫留情,“敢威胁我,我现在就把你给杀了,看你还怎么嚣张。”说话间,拔出自己腰间的枪,只是片刻的功夫冰冷的枪抵在了言谈的胸口,“你就和那个贱女人一样……”

他缓缓地扣动扳机,正说着话,手腕一阵剧烈的疼痛。低头一看,乔思哲正拽着他一只手拼命了全力咬,孩子的牙齿尖利,虽然力道不够可也够言兴之受的了。他大怒,手一甩就要把思哲扔出去。

言谈趁他分神的空档,手腕一转,覆在言兴之的手背上,而后一个用力,将言兴之拿枪的那只手往侧面一挡。言兴之反应过来开枪,目标早就偏移了。

嘭——

子弹打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声音,这一声枪响仿佛发动的号令。

屋里屋外一瞬间都动作了起来,言谈顺着言兴之的胳膊往前一顶,卸去他大半的力道,夺过他的枪,顺势将乔思哲捞到自己身边,“别动!谁再敢动,信不信我打死他!”

冰冷的枪口指在脑门上,言兴之面色慌乱了那么片刻,而后是愤怒,“开枪,给我打死他!”

他料定了言谈不敢对自己动手。

纵使不喜欢这个儿子,他还是了解他的性格,言谈重情重义,更重孝道。若不是如此,又怎么会在秦言看到他逼疯他母亲,杀了乔清后,还对他一再的忍耐。

屋子里一听言兴之的话,立刻开始动作。

嘭——

又一声枪声响起,言兴之挺得笔直的身体打了一个趔趄,身体外仄仄的勉强扶住了桌子。

“我说了,都别动,再敢动,侠义枪就搭在他的脑袋上。你们为言兴之卖命,无非钱权,他若是死了,你们什么都捞不到。”言谈冷静而干脆的命令,视线在房间里梭巡了一圈,无形的压力释放。

漫长的等待中,时间的都仿佛静止了,直到言谈开第二枪。

言兴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对着沈静欣,双膝汩汩的流出血,“言谈,你有本事就动手杀了老子,老子不怕死。杀了老子,你下半辈子都要在内疚中度过,老子求之不得,哈哈……”猖獗的笑声在房间里扩散开来。

言谈看着大笑不止的言兴之,紧握的手指紧了又松。

“父亲,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言谈忽然沉下了心,睇着言兴之,“在我的记忆里,你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以为你是对我报有太高的期望,才会那么严厉的要求我。”

扯了一个嘲讽的笑容,言谈忽然揪住言兴之的领子,把他提起来,“我总觉得,我做的好,你就会对妈妈好一些,我做到最好,你就会为我骄傲。后来,妈妈被你逼疯了,乔清也被你杀了,我失去生活的斗志,我也一直为你找过借口,那些荒诞不经的借口,只因你是我的父亲。可今天,我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你这样的人早该死了,你要我为你的死难过?你料定了我不会傻你是吗?你还真是小瞧了我。”言谈蓦地松开言兴之,失去了他的支撑,言兴之狼狈的趴在地上。

言谈一脚踩在他的后背上,没有任何温度的对房间里的人说道,“都给我放下武器,我数三个数,三个数一到,我立刻开枪崩了言兴之。”

“一!”

“二!”

“三——”

话音未落,房间一脚的墙壁轰然倒塌,烟雾从外面弥漫进来,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整个房间里伸手已是见不到人。

“爸爸!”乔思哲伸手想要抓住言谈,小小的身体却被人往后一带,整个人被那人护在身下往后一翻滚。

等再抬头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变换了一个模样。一屋子身着特警服的人已经控制了现场。

以言老太爷为首的人影在沸沸扬扬的灰尘里逐渐的显现出来,“兴之,我早说过,你做不了言家的家主的。”他淡淡的说完,示意外面的人走进来。

乔思哲从特警怀里露出脑袋,刚好看到乔清扑到言谈怀里那一幕,两眼顿时泪汪汪的,“妈咪——”为什么妈咪第一眼看到的人不是他,而是爸爸。虽然他很喜欢爸爸,可他还是最喜欢妈咪。

乔清紧紧地抱着言谈,心跳动的速度让她以为自己的心要跳出来似的。

听到乔思哲在叫自己,侧头,眼泪纷纷的落下。

*

言兴之的腿部中了两枪,没有办法行走,狼狈的趴在地上,身下的裤子早已被血水浸湿。

他努力的抬起上身,看着高高在上的老太爷,房间里阳光因为墙体被推倒一半而大肆的涌进来,“为什么?我明明是子孙辈里最出色的一个,你从来不肯多看我一眼,哪怕我做的再好,你也只是点点头。我喜欢静怡,你偏要把静欣塞给我,我不服!你们都该死!该死!我到了地下,也不会原谅你们的!”

他仰天哈哈大笑,因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

言老太爷面无表情,身子挺的像长白山的青松,“兴之,槐木园那里埋着的不是沈静怡的骨灰。我知道你当初对我的安排多有不满,但沈静怡那种女人不配嫁进我们言家,不是因为她出身的问题,而是她欺骗了你。我言家的子孙,怎可被一个女人玩弄鼓掌之中。沈静怡她几次三番的找人陷害静欣,静欣没说过一字。就连你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也从没发生过。她从没被任何人强迫过,不过是她自演自导的一场戏,我老头子知道,静欣也知道。原本打算告诉你的,可静欣说,死者已矣,以往的事情不要再揭露了。”

“我看你也忘了那个女人,就没把事实说出来。可后来,你白长了一颗玲珑心,认不清枕边人。静欣为了你,冒死生下了阿谈,你打她骂她,私底下花光了她所有的嫁妆去收拢人心,真当我老头子不知道?若不是静欣苦苦的哀求,我老头子早就把你逐出了言家。”

“落到这一步,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满口谎言?”言兴之仰天讽刺的大笑,“人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刮随你的便!我既然敢做,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冥顽不化,你到死不过是一个被人欺骗的可怜虫。”言老太爷叹息一声并不多说,“把他带下去止血,不要让他死了,等法院那边宣判下来,直接送到监狱里。”

漫长的余生蹉跎在监狱里,是他对这个孙子最后的仁慈,亦是惩罚。

言兴之被人拖下去了,有佣人上前打扫客厅,一干言家子孙也被很快的松绑,围着言老太爷说刚才惊险的一幕。言老太爷听的不耐烦,挥挥手示意所有的人散去,留下言老爷子、言六叔和言谈三人在书房。

不知谈了什么,直到中午三人才从书房里出来,乔清和思哲两人坐在偏厅里等着他。

言谈握住她的手,只说了一句:“我们回家吧。”

十指纠缠,乔清一时竟不知说什么话。

*

回到家里,乔清没做饭,只叫了外卖,一家三口凑合着吃了。

晚上乔清模模糊糊的睡去,凌晨三点钟从梦中惊醒,梦里言谈一身鲜血淋淋的向自己伸手,她想要握住他的手,身体却坠入万丈深渊。

乔清摸到身边落空的被子,眼睛一红,泪水簌簌的落下。

她不是不担心,只是这种担心深深的埋在了心底里。

她怕,怕言谈会出事怕的要死,在言家宅子外听到他枪响,那一刻即使知道不是言谈的可能性很大,可心脏还是停止了跳动,仿佛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没了。

言谈打开卫生间的门,看到缩成一团的乔清,轻轻的叹了口气。

走到床边,抱住她轻微颤动的身体,“现在才知道害怕是不是有些太晚了?”她白天表现的实在是太过平静,他心里就一直担心着。

她喜欢把事情埋在心里,把情绪压在心底不发泄出来早晚有一天人会垮掉的。

乔清呜咽着,摇了摇头,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不肯说话。

“乖,我没事。”言谈摸了摸她柔软的长发,温声安慰。

“言谈,以后再也不许以身犯险了,哪怕是为了我也不可以。”她要的是他好好的活着,从五年之前离开,她一直都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

言谈愣了一下,缓缓地开口说道,“好。”

乔清哭了很久,开始小声的打嗝,“我是不是很丑?”她哭了那么久,眼睛一定哭肿了。

乔清鼻子酸涩的厉害,眼睛也有些疼。

言谈俯首在她的额头上深深的落下一文,“怎么会,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美的,清清,相信我。”

乔清脸一低,随手抹去眼角的泪水,“我先去洗洗脸,脏兮兮的。”

她要站起来,身体却蓦地被人压在了床上。

言谈紧紧地抱着她,也不管她怎么反应,抱住她的脑袋就狠狠地吻了上去,强而有力的唇吮吸着她的唇,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吸进他的身体里一样。

直到肺腔里的空气被吸食殆尽,言谈才稍微的离开了她的唇一些,幽暗的眼睛里满是灼热的火焰。

乔清气喘吁吁的推开言谈,她不是没经验的女生,再这么吻下去早晚会出事。

她倒不是不喜欢,而是条件实在不允许。

言谈稍微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一些,“今天……”

“今天不行。”乔清快速的说道。

“为什么?”他的呼吸灼热。

乔清脸颊滚烫,“我来亲戚了。”

言谈:“……”

*

乔清也没办法,谁知道她月经是这个时候来的,从言谈身子下面想要溜走,却被言谈又裹挟了过去。

他双手紧紧地抱着她的腰,头埋在她的颈窝处,“别动,就这样就好,清清。”

乔清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尴尬的说,“要不你自己去卫生间里解决?”

言谈手一紧,勒的乔清的腰小了一圈。

乔清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憋死,等缓过这口气,伸手就掐在了言谈的脖子上,“你敢谋杀亲妻,找死吧。”

言谈任由她掐,两只眼睛幽深幽深的仿佛夜空下的星辰。

乔清掐了一会儿泄愤,浑身无力的躺倒他身边,房间里一时间寂静下来。北京是一个不夜城,窗帘没拉,窗外的阳光折射进房间里,给房间蒙上了一层幽暗的灯光。

许久后,乔清小声的问,“你是不是挺伤心的?如果你对他的事情觉得过意不去,我可以勉为其难做你的树洞。”

这个他指的是言兴之,从言家出来后,言谈就不再提起这个人的名字,乔清觉得言谈对言兴之还是有感情的。而言兴之以后会入监狱,落在别人眼里包括言谈的眼里都是他一手把言兴之送入监狱的。

他不说,表面上假装不在乎,心里才是最在乎的。

乔清心里叹息,若当初沈静欣早一点揭穿沈静怡的真面目,或许事情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一步。言兴之不会坐牢,沈静欣也不会成为植物人,更不会牵连到下一代。

她想到今天言谈临走时看言兴之的那一眼,心口闷闷的。换位思考,周明辉当初做的那么绝情,她真能因为这件事情就能把周明辉送入监狱里吗?

不,不能。

现在若是不说开,只怕这件事情会成为言谈心头一辈子的疤痕。

“他小时候是个好爸爸,我记得家里的同辈人都羡慕我。他会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给我做飞机模型,带着我去动物园,清清……你知道吗?我妈抱着我跳楼的那一刻,是他拉住我的,我叫他爸爸,说妈妈是不是死了。”

“他说,阿谈不哭,还有爸爸在。就为了他这句话,后来发生那么多的事情,我一直原谅他……对不起……”言谈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明。

乔清愣了一下,片刻后轻笑一声,而后紧紧地抱住言谈。

说什么对不起,她没死,言兴之做的那些就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为了他,她愿意原谅。

“阿谈,以后我们是一家人,没了他,我们要更好的活着。别人再欺负我和思哲,你要帮我们欺负回去,知道吗?”

“嗯。”

*

十月份,言谈和乔清举行婚礼,婚讯一出,几乎惊动了近一半的北京上层人士,只是乔清决定低调结婚,所以请帖里除了增加言家人,并没什么大变动。

婚礼前一夜,乔家以未婚夫妻见面不吉利为由,将乔清接回了乔家。

乔宋挺着大肚子回家,拉着乔清的手一再的落泪,抱怨乔妈妈和乔清隐瞒了她五年的时间,好不容易知道她回来了,又要嫁给言谈。乔宋对言谈的印象很不好,不好到即使乔清已经说要嫁给言谈了,乔宋还是恨不得拿拖鞋给自己未来姐夫两鞋拔子。

而乔宋对言谈印象不好的主要原因,就是言谈在乔清离开的时间里,交往过不少女人。就在两人婚讯宣布以后,还有不少人上门说是怀了言谈的孩子。

乔清看着眼睛红肿的乔宋,低头说:“你再哭,苏家那小子就要过来把我杀了,你看他眼神跟刀子似的,拼命往我身上戳。”

乔宋收了眼泪,依旧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回头瞪了苏寅政一眼,“我今晚就住在家里了,你回家带孩子去。”

苏寅政不满,冷着一张脸,加大冰力往乔清身上扔冷刀子。

乔清僵硬的扯出一个笑容,“你现在怀孕了,别任性,明天我一早要起来化妆,吵醒你了不好。”

乔宋又开始哭,自从怀孕以后,她的泪腺似乎更浅了,口味也变得很奇怪。比如某天夜里醒来,忽然想说吃糖炒栗子,还指定是天河桥那家的,要苏寅政亲自去买。苏寅政开车跨了大半个北京城,好不容易买到了糖炒栗子,回到家,某人已经睡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当然,还有别的笑话,乔清听的多了,也就对这位苏家二少印象好了很多。

不管开始是怎样的,结局是好的,她就勉强接受。

一家子人好不容易把乔宋劝回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

乔清给言谈打了一通电话,他正在给思哲洗澡,两父子争着打电话,而后听到噗通一声,电话那边再没了声音。

她打电话到思哲的手机上,这才知道两人把手机弄掉浴室里了,不由得失笑。

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回身,乔母抱了两床被子到房间里,将她的床铺的软软的,被单也换成了大红色。

乔清抱住乔母的腰,低声说:“妈,今晚我们一起睡吧,好多年没和你在一起了。”

当天晚上,乔母和乔清睡一个房间,乔父孤苦一人。

乔清积攒了很多话,乔母亦不舍。

当初送走乔清,是她一人的主意,她只怕孩子在国内会呆不下去,可却忘了她一人在国外会遭受的委屈。听着女儿平淡的讲述自己在英国的五年,她只觉得心被人挖空了一块,泪水打湿了枕头。

乔清也哭,回想起来那五年的时间,她只觉得梦一场。她不能和言谈说,不能和宋宋说,也不能和父亲说,能说的也就只有母亲了。扒开了那些伤痛的过往,她才觉得一切都那么难受,又那么值得。

若不是经历了五年的磨难,她和言谈会是什么样子呢,柴米油盐酱醋茶?

或许上天给予的磨难,都是一种考验。

*

一夜未眠,乔清和乔母聊天到四点钟,没闭上眼睛,就有人来敲门接两人去化妆师里那里化妆。

乔母陪着乔清去化妆和穿礼服,伴娘是乔清的一位远方堂姐,虽然不怎么熟悉,但这位堂姐性格爽朗,很容易就和所有人打成了一片。

乔清的穿的古典的新娘的服饰,真正的凤冠霞帔,据说是言家太奶奶留下来的。凤冠上的珠子每一颗都是真的,乔清辨别不出真假,但戴上头的确是沉甸甸的,好在只需穿两个小时就好了。

十一点,酒店下面车队终于到来。

苏寅政、陆青云、李清等人负责叫开新娘的门,开门红包包的很足,一个人给了玖万玖仟玖佰玖,伴娘收了钱也没多为难。

言谈几乎是一路通畅的走到乔清的面前,乔清端端正正的坐在红木圆凳上,两颊粉若云霞,一群人看到那一刻,吵闹的声音霎时静止,而后是一声高过一声的狼嚎。闹到最后,不是伴娘不放过言谈,而是一群伴郎不乐意了,非逼着言谈背着乔清从七楼到一楼,走电梯!

不背不许出门。

言谈看着一群起哄的发小,一咬牙,背就背。

弯下腰,屈膝。

乔清不愿意上去吧,苏寅政和李清两人一人架着一个胳膊硬是把人给押上了言谈的背上。

到了一楼,乔清都能感觉到言谈后背蒸腾出的热气了,有些心疼。

言谈却毫不在乎,坚持不让她下去,将人从酒店一直背到了等在酒店外的车上。

末了,捉住乔清啄了一下,肉麻的说:“别说背九楼了,就是背一辈子我都愿意。”

李清:“那你丫的刚才背的时候,别喘气啊。”

言谈一拳打在他背上。

言老太爷和言老爷子都出席了两人的婚礼,经历过上次的事情后,言老爷子似乎也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孙子。在言谈和乔清的婚事上,没多说半句话。

婚礼是按照以前的规矩来的,两人拜天地,总少不了一群发小在一旁捣乱。

乔清被人按着几次咬着言谈的嘴,一旁还有人调笑:“嫂子,你这么着急,阿谈可要悠着点了。”

这还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给长辈行李。

言家的子孙众多,即使没来全,那也是黑压压的一片,不止言家本家来了,就连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来了。

乔清只记得自己不停地站起来又不停地跪下去,最后结束的时候,连站都站不稳了。

*

夜黑风高……咳咳最适合洞房花烛。

乔清在房间里等着人卸下一身的行头,言谈就被人架着回房间里,看样子喝的真是不少,脸都红了,嘴里还说着胡话。

乔清埋怨他两个好兄弟,怎么不帮忙拦着。

李清都无力说话了,他怎么就没帮着了,他喝的也快吐了。

乔清把人扶到床上,给言谈一件一件的把衣服拖下去,然后湿了毛巾给他擦身子。言谈还挺配合,所以当乔清擦完背面擦前面的时候,发现某人不老实的地方,顿时黑了脸。

收手正准备走,就被一把扯入某人光裸的上半身,“清清……”

“你什么时候醒的?”乔清眯了眯眼睛,危险的问道。

“……你帮我脱衣服的时候。”言谈声音沙哑。

乔清:==!!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乔清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乔思哲就因为举行东方婚礼导致他没做成花童的事情,强烈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甚至以绝食抗议。

言谈答应他,带他去迪士尼乐园,他才勉强既往不咎。

不过再三申明,下次结婚的时候一定要他参与。

言谈因他一句话,立刻决定取消迪士尼乐园的计划。

于是,父子大战再次爆发。

*

蜜月期度过,乔清决定回莫如君的公司重新工作,莫如君自然欢迎至极。只是乔清之前的职已经背另一位代替,暂且让她去做人力资源这一块。

乔清没挑剔,只是当她面试的时候,碰到楚韵,有些唏嘘不已,人生际遇就是这么奇怪。在她落魄的时候,楚韵是世界五百强企业的女强人。而她如今刚有些事业起步,楚韵却辞去了自己高管的工作,到这么一家刚起步的小公司应聘。

她不知道苏易楠和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在感情这一方面,女人始终处于弱势的一方。楚韵比苏易楠大了整整六岁,六岁是对男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女人来说,却是难以跨越的鸿沟。

没有哪一个女人,能耽搁得起六年的时光。

再后来,楚韵留在了公司里,只是乔清一直在做人力资源部门呆了下来,而楚韵却是步步高升。

乔清二十五岁这年,某天清晨,吃东西吃不下去,言谈好说歹说的才劝她喝下了口牛奶,可乔清还没咽下去,就把刚才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言谈大惊,想起苏家老爷子临走的那段时间就是吃不下饭的症状,不由分说的把乔清一路狂奔带到了医院。

结果,言谈算是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喜当爹。

当初乔清怀着思哲的时候,他还没来及高兴一下,就被人告知老婆孩子全‘死了’,其中的啥感受也没捞着,反而落得一身伤痛。可这回不同,这会老婆孩子都在跟前呢,他千小心着万留意着,只怕把乔清当成祖宗供奉在言家祠堂了。

都说酸儿辣女,乔清怀孕三个月以后,可着劲的吃辣的,整个言家都飘着辣椒的味道。言谈和思哲两人整天眼睛红通通的,不要怀疑,绝对是背辣味熏得。

一家人都准备着迎接言家第一位小千金了,可医生一出产房,抱出来的却是一位带把的小子。严加老太爷抱着自己的曾曾孙子,咧的嘴都看不到了,言家老爷子和言谈却瞪了眼。

倒是乔思哲抱着刚出生的小猴子,不愿意撒手了。

等乔清醒来,看到自家大儿子,对准自家儿子粉嫩的小脸蛋拼命的戳戳戳,眼睛一黑,差点又晕过去。

言谈连忙把人给叫醒了,小声的问她,需不需要什么东西。

乔清是顺产,哪里有那么娇气,三个小时就下了床,抱着孩子满院溜达。

言谈在身后一颗心肝揉了又捏,捏了又揉。

好不容易等乔清逛累了,准备回去休息,刚进屋子,睡着的小祖宗又咧开嘴哇哇乱叫起来。

得!

还不让进屋子里。

言谈接过孩子,往旁边护士手里一塞,拖着老婆就跑。

以后再不要孩子了,一个两个都和他争宠。

言谈这一走,就走了整整三个月,孩子直接扔给了家里两位老人。

彼时家里的两小的,两老的,大眼对小眼,而言谈早就带着媳妇飞到了英国。

两月的时间,言谈让乔清带着他,走遍了她曾经生活的地方,讲述她经历的点点滴滴。

最后一站是英国圣保罗大教堂,乔清曾经几次想到圣保罗大教堂,都因各种原因而推脱了下来,当站在圣保罗大教堂前的小广场,看着漫天飞舞的鸽子,听着言谈在耳边低声絮语,忽然觉得就这么过一辈子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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