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质问,容王你这样见异思迁
西山日头半落,因沙土滑落而微微荡漾出波纹的水面,也渡上一层火红色的霞光。

秦惑微微低头看着怀中人,微风拂过他的几缕墨发,轻轻缠绵在她颈间,旖旎出几分清风和送的意味。

薄唇微勾的弧度带了些许苦涩,幽深墨眸此刻也不禁变得温柔了起来。

若不是清宁双眸紧闭,面容尽毁的连她都见了都被吓到,将她瘦的几乎轻了大半的身子小心翼翼的抱在怀中,便连行走间的动作也放的轻缓起来。

他方才在梁柱之后,站了近一个多时辰。

这样小心珍重,这样耐心等待。

听到过她在以为脚步远了之后的如释重负,听到过她独自一人站在池子边上初看过过那张被毁容颜的呼吸忽顿。

清宁何其骄傲,便是生死之遥,也不曾令她痛哭折腰。

他不曾在意过女子容貌,绝色倾城也好,普通中庸也罢。

可这劫后逢生,即便扶留夺去了她的如画容颜,也不能夺去她的骄傲。

他想让她坦坦荡荡的站到他面前,无关于这张脸,将那些原本不该属于她的懦弱彷徨全部都抛到九霄云外。

轻轻浅浅的同他说一句,“祸害,我终于见到你!”

想起来本是这样容易,而她此静静的躺在他怀里,便连这样的昏迷都忍不住皱着眉。

于是,容王爷这二十多年来,对于女人的了解,第一次令他有了困惑难题。

他抱着她穿过荫树影,怀中人忽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襟,唇瓣微微颤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傍晚的风暖意融融,落英划过二人眉目间,都缠绵着不肯轻易离去。

若是此刻有人站在这,便是自绝双目,也不敢相信北溱那位神秘尊贵的容王爷,竟也有这样寒山化水的时候。

此刻,刚配完药过来的张贺,便在另一头的长廊,远远的看见了这一幕。

脚步猛然顿住,他放下手上的药盘,狠狠的拿衣袖擦了擦被这飞红霞光刺眼的有些睁不开的眼睛。

片刻后,那树影重重中,人迹悄然无踪。

张贺才松了一口气,便是当做他眼看见了神仙眷侣。

也好过叫他相信,调息数日才恢复一些的容王爷,竟然抱着那个毁容毁的令他这种医者都不忍直视的女人,穿过影,露出这样……这样难以言喻的温柔。

摇了摇有些昏沉沉的脑袋,到了清宁暂住的房间。

这地儿占地面积很大,大公主说了不让任何人打扰,便真的除了固定用膳时间和送药,真的没有他人打扰。

所以,这偌大的地方便有只有他们三个人。

每日照看容王之余,张贺便配药给她调养,这次的美人殇不同以往,即便用了之前的解药,也好像发挥不了多大的效用。

毁容成这样的姑娘日后堪忧啊!

张贺叹了一口气,却见房门被风吹开,跨过门槛,那口叹到一半的气便惊在了那里。

秦惑小心翼翼的将那女子放至榻上,微微俯身的姿势。

“容…容王…”

好半响张贺才艰难开口,像是确认一般道。

这特么居然是真的!

也这姑娘突然在陌生的地方醒来,一时不小心在外面昏倒了。

也许是容王闲来无事在外面散步,突发善心就把这可怜人抱…捡了回来?

可秦惑显然根本不给他找任何别的理由的机会,拉过轻薄的锦被盖到那人身上。

而后转身,走出飘扬着的烟灰色的纱幔,面上没有半点不自然的问道:“这是给她用的?”

张贺显然还有些呆滞的模样,大惊之下说不出别的,便只好点点头,应了声“是”

汤碗里的冰蓝色液体还泛着幽幽的光华,一连用了几日虽说见效甚微,好歹是把将开裂的血痕都结成了疤痕。

有好转总好过更加恶化不是么?

正想开口,请容王爷移个尊驾。

秦惑便走过来,将他手上的汤药接了过去,自然的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的举动。

“容王!这可是七夜冰玄草,您的身子是绝对不能接触这个的!”

张贺面色全失道。

叶神医走前,重中之重的交代过。

若不是看这姑娘和容王没有任何瓜葛,平时离得也远,否则他也断然不敢拿七夜冰玄草来的。

“出去,关门!”

此刻秦惑已然朝着那人走近,意简言骇的吩咐道。

玄衣没入那烟灰色里,两色交融,没有半点的突兀之感。

张贺还欲在劝,但见他背影如此孤寒,不免有了一丝的错觉。

容王爷还是那个容王爷,他怎么会在一时的错觉之下,便觉得他同以前有什么不同呢?

脑袋沉沉的走了出去,房门落上的那一刻,秦惑坐在了她的榻边。

他伸手,细细抚过她的眉目上血疤斑驳,指尖抚过的每一寸,耳畔都似乎听到那时她脸上血痕生生裂开的声音。

当时一任群芳妒,无尽的痛楚过后,便她这样骄傲的女子,一时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一张脸。

指尖占了些许冰蓝色的液体,动作轻柔的一点点的涂抹在她的血疤上。

生平第一次觉得这样,连这样丑陋的疤痕都似乎变得无法厌恶起来,手指间被无数冰凌同时扎进一般的疼痛。

他恍然未觉,这种痛他已经体会过太多年,便是多这么一次也没什么。

看着那些冰蓝色缓缓渗透进血疤之中,陷入昏迷那人也不免皱眉,有些不安的想要拿手去碰触。

“别动……”

伸手按捺住她的双手,一时间,声音是秦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低沉沙哑。

也只有这样的昏迷时候的她,才会有这样寻常人的一般的举动。

若是她还清醒着,只怕痛及入骨,也决然不肯哼一声的。

一碗药汁涂抹了大半,冰蓝色的幽光将他的指尖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冰霜。

榻上人辗转不安,之前张贺怕她把涂上去的药汁全部擦到枕头上,所以只好用纱布把她整张脸都包了,虽然难受些,总也好过药效全废。

金乌没入西山,夜幕一点点降临。

他双手都用不轻不重的力道将她的手按捺住,望着那满目仓夷,身子有一瞬间的停顿。

满身寒凉,可他的心不怎么的,忽然有个地方悄然融化,又高高悬起。

那种感觉奇异到连他都无法形容。

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可是心上人?

万物无声,此刻他的眸中只有这榻上人,幽幽深深的便只容下这一人。

七夜冰玄草的药效开始发作,即便是陷入昏迷状态的清宁,此刻动弹不得,很快便有无数冷汗从她额上冒出。

“祸害…”

她无声轻唤,随即咬唇死撑着,飞红的血迹很快将她的苍白唇色染红。

不禁握紧了那一双温凉的手掌,好像这般紧紧握在手中,便能令她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寻到一丝撑下去的勇气。

那唯一还算完好的樱唇轻启间,秦惑好像同时感应了她的轻唤。

他墨眸微深,眼中没有一丝对这满目苍夷的厌恶之色,像是为了验证什么一般,俯身印上她的唇。

“容王…我这还有一味药忘了给…”

就在唇瓣相隔一指的距离间,房门咯吱一声开了。

张贺目瞪口呆的站在门外,忍不住抽出银针狠狠的扎了一下手,这才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那榻上咫尺相依之人,着实是北溱那位眼高于顶的容王爷和日前毁容被救的女子无疑。

这样亲密的距离,连唇瓣都快贴到一起,即便那人身份尊贵,即便那人如今拥的不是什么绝色佳人。

一想到至今生死不明的阁主,热血迅速冲上头顶。

张贺心下不知哪来的勇气,顿时气得浑身有些发颤。

高声质问道:“容王这样见异思迁,又将我们阁主置于何处?”

秦惑将指尖置于唇瓣,示意他止声。

抬袖为那榻上人轻拭去额间细汗,而后起身而出。

张贺跟着出了门,被夜晚的凉风一吹才清醒回来,他方才竟在容王面前如此逾越,现在一回想便是一身冷汗。

就在他以为身前之人会大怒会无视的时候。

秦惑站在水榭廊前,开口的声音几近飘渺道:“本王也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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