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齐点头应了,叫了几个人一块儿把他从水里捞出来,bill睁着眼睛,还喘着气,却好像没有了声息一样,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他们身上,几乎是被拖走带回去。
等他们上了楼,我蹭到沈翊身边,问他:“我们回家吧?”

沈翊嗯了声,给我一条浴巾裹着,自己也抽了一块披在身上,出了泉水莫名的笑了一声。我回头去看他,他大抵是有些犯晕,微抿了唇角站在原地。我揽了他的手臂去换衣服,更衣室是单独的,我出来时,他已经换好了在外面等,过去牵起他的手,我手心发烫,他却是凉丝丝的。等我们回到家时,乐乐和陈锐才刚吃完晚餐在看电视。

我们把乐乐接回去睡,他跑到书房里翻了一通,出来抱着一本童话书。我倒水喝看到他,见时间不早,忙叮嘱道:“今天太晚了,明天再看书,你还小,总是盯着书看也伤眼睛,先去睡觉,听话。”

乐乐满脸疑惑的看着,把怀里的童话书抱得很紧,护着宝贝似的,眨巴着眼睛问我:“妈妈不给我讲故事了吗?”

我以前晚上有时候会给他念故事书,不知道是不是他小时候沈翊总给他听那些幼儿故事的音频的原因,小家伙经常缠着大人给讲睡前故事,耳朵还刁,说里的人声音硬硬的,不好听,然后就往我怀里钻,在我念到一半的时候呼呼大睡。

我沉吟片刻,还没有回答,他就跑过来问我:“妈妈你是不是累了?”

我笑了笑,揉他的脑袋,刚要夸他,就见他眼里一亮,想到什么对我说:“让爸爸给我讲!”

他习惯性的嘟起嘴巴,不满道:“爸爸从来都不陪我,他好久才回来乐乐身边,要让他赔我好多好多好听的故事。”

沈翊喝完酒又泡的昏昏沉沉,再回来的路上就乏了,还是我开的车,不知道有没有睡,明天还要早起。我也学乐乐的样子嘟着嘴巴,小声对他说:“可是爸爸也好累了怎么办?”

我刚说完,乐乐还没听进去呢,一抬头就看到沈翊站在卧室门口,淡笑着看着我们两个,也不吭声,吓了我一跳,说:“你还没睡呢?”

沈翊嗯了声,到我身边一手就把乐乐给抱了起来,左手接过他手里的童话翻了翻,对我说:“等你很久不见人,哪儿睡得着。”

我挑了挑眉,哪有很久,我就出来喝了杯水。

乐乐被他抱着不安分的扭来扭去,搂着沈翊的脖子往卧室里看,在他耳边就喊起来:“我今晚要睡大床!跟爸爸妈妈一起睡!”

沈翊被他这一嗓子吼得书页都没翻过去,无奈的把他捞回来,答应着他的要求。

我坐在梳妆镜前拍乳液的时候,他们爷俩先上了床,沈翊现在笑的比过去多了,人看起来就和善许多,乐乐一上来就爬到了他的腿上,被沈翊转了个个儿坐着,身子倚在了他的胸口,俩人一个看字一个看插画,都是一副认真的样子。

我从镜子里看着,觉得再大的安宁也不过如此。

乐乐听的认真,我悄悄地掀了被子缩进去,他许是坐得累了,见我躺下,又蹭过来也跟着躺在床上,眨巴着眼睛让沈翊继续讲。我揽了乐乐在怀里,抬眼笑着对他说:“你还记得吗?这可是你的老本行。”

沈翊立刻就想起来,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往下读,声音很低,房间里光了灯,只剩床头那一盏。

我安静的抱着乐乐看着他的侧脸,好像什么都没变,高中时那些午餐后的闲暇又回来了,他照常坐在广播站的话筒前,翻开那些并不有什么效果的激励人的话,一字一句的读着,悄悄地中间夹了很多关于充满情意的诗词,忙碌的生活里,很少有人发现,可只要有一个人听出,第二天一定传遍整个校园。

“现在的良太想,自己只会为了只属于他和幸子两个人的时间——其他的人谁也不知道的时间才会敲响大鼓。”

“现在,整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地方,就是这个海边被完完全全地裹在不可思议的时间里。这个被红灯笼照亮的跳舞场的吵嚷声,别的村子根本就听不见。海龟上次说过的话,又浮现在了良太的心里。

祭日的夜长着呢。

他想起了那时海龟那悲伤的眼睛……”

“良太小屋的旧钟,肯定早就已经过了半夜一点。岂止是一点啊,也许天都快亮了。但是海上漆黑一片。不管过了多久,也是漆黑一片。因为海龟把那么长的珍贵的时间,全都给了在这里跳舞的人们。”

“海龟一动不动地趴在原来的地方。不过,已经不再呼吸了。

将近一百年的寿命,一个晚上就全都用完了,海龟静静地死了。

什么事也没有,村里的又一个早上开始了。”

我听着他读完最后一句,某个地方被触及,那些话涌上心头,久久都没有开口。

沈翊也沉默许久,最终把书页合上,乐乐已经在我怀里睡着。

我握了握他的手,他便笑笑,把灯关了,依偎在我们身边躺下来。

这一夜的安逸,连空气都恬静的不像话,在这晦暗的世界里,这是属于我们谁也不知道的时间。

第二天bill的酒醒了,依旧抱着freda吃喝玩乐,哈哈大笑起来就像个没事人一样。freda也不对他表达任何厌恶,两人腻在一起,在外人眼里,只是一对甜蜜的情侣。只是在bill不在的时候,freda还是会对沈翊表露出一些带有色彩的暗示性动作。沈翊假装不懂,一直到他们离开的那天,freda才彻底明白放弃了对沈翊的示好,人显得规矩了很多。她站在bill的身边,高了他半头,冷冽的微笑着,像一只高傲的的毒玫瑰,没有再与我们拥抱。

送走bill之后,我和嘉齐回百乐复命,沈翊自己一个人去看了袁颢,人还是昏迷,没有清醒的迹象。

抛开感情,袁颢越晚好起来对我们就越有利,虽然这样说很残忍,可这就是事实。

罗婧在与沈翊有过一番对话,任罗婧怎么担心,沈翊还是表达了自己要坚持的意思,她过了许久,才很是纠结的来找我,主动担起了去盯着袁颢那边消息的任务。沈翊没反对,我就同意了,开始从她那里听到袁颢的病情和他手下人的动作,大多都很安分。

袁颢第一次做透析没什么反应,我闲来无事偶然跟王圳说起陈锐的态度时,他很是沉默,半响,点了支烟对我说:“不是每一个人生下来就无情,陈锐背负了整个百乐的生死兴亡,他承担的太多,贪欲也太多,到现在怕的也太多。如果不是这样,我不会离开百乐,他在杀了远峰之后,我们就是不同的两路人,我活着一天,他都不会安宁。”

“可您帮他消除了证明他杀了苏远峰的证据。”我低声说道,一直以来的疑惑出口,到底不敢说得太直接。

王圳说:“当时百乐刚刚成立,他们两个一起扫除了对他们地位有威胁的人,两个人一块儿上位,矛盾是必然的。祠堂里的那把交椅,到了也只能一个人坐,陈锐够狠,他赢了。代价就是我们当初一起打天下的兄弟只剩了寥寥,我帮他,是因为他还活着,而远峰的结局已经摆在面前。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不希望等百乐倒台的那天,我们这些兄弟里,到最后剩下的只有我自己。”

我看着他淡漠的样子,有些奇怪,也有些担忧他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便问道:“现在百乐发展的这么好,几乎是到了鼎盛时期,以后一定还会更好,你怎么会觉得它会倒台?”

王圳连看也没看我,依然是云淡风轻的说:“物极必反,盛极而衰,这是百乐的必然趋势。陈锐已经撑不住场面了,他乱了,百乐也就完了。”

我在心里想着陈锐最近的表现,并不觉得有任何反常,而且每个人都对他很尊敬,威望更超过了以前,报纸上有他名字的时候,必定会是大篇好的评价。要说唯一有变化的,就是他名下的慈善机构又有增加,捐出去的钱流水一样,没有丝毫的吝啬。

我在沈翊的帮助下,跟着嘉齐跟bill那边做了一笔买卖,在警察的严查下,所有的枪械安全的送到了第三方的手里,钱到账之后,拿了一笔数目不小的分成。我看着卡里的数字,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愿意冒着危险来做这违法的事,又有多少人为了争权夺势拼个你死我活。这是个被金钱奴役的社会,它代表了太多**的前提,足够让人出卖自己的灵魂,变成一摊披着人皮的白骨,谁也看不出他们的迷失。

我们与bill今年的生意链打开没多久,就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贺晟被人发现惨死在家中,身中数刀,听说身体每个关节处都钉满了钢钉,家里没有多余的血迹,只有他身下的地毯上完全染成了黑褐的干痂。陈锐知道这件事之后,或许看尸体就能猜出是谁做的,根本不需要问理由,就不想继续追究。他没有报警,让人悄悄的处理了,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我和沈翊也都明白,去南山馆那边找他的时候,却发现只有张婶在照顾乐乐,而他已经离开了,只留了一封书信。沈翊打开之后,看到那里面只有一张空白的纸页,什么都没写。

我有一种预感,问沈翊:“圳哥还会回来吗?”

沈翊没有回答,我便懂了。

乐乐还留在这间房子,陈锐不会主动找王圳,自然也不会知他的去向,这里还是安全的。

发生在同一天,还有另一件事,就是我接到沈岩的电话之后得知,他们找到了陈言邦那份交代材料里缺失的部分,与他们放在一块儿的,还有当时卧底警察的档案,已经把材料上交,准备在不久之后,为714中牺牲的警员陆智、徐婉宁恢复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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