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是亥时初,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已经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绝大部分人都已陷入梦乡之中,四下里万籁俱静。
和现代相比干净地太多的夜空就想一块被涤洗过的黑色玻璃,一弯圆月挂在漆黑的天幕上,看起来好像触手可及。

还有四天就是中秋节了,她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个中秋节,一个人的中秋节。

孟灵湘双手撑在窗框上,把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扯着嘴角把眼眶的热意压了下去。

前世今生,中秋节她好像都是一个人度过的。她应该已经习惯了才对,不应该会感到凄凉和孤独才对。

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睁开眼睛。

也就是在她睁开眼睛的一刹那,一道人影从街边月光映照不到的暗影中窜了出来,下一刻又重新投入了黑暗之中。

她眼花了吗?

孟灵湘揉了揉眼睛。

“叩叩……”几乎就是在她的房门被轻轻叩响的同时,她所在之处的正上方爆出木料被撞破的声音。

孟灵湘连想都来不及想,身体就凭着本能迅速往后退,一块破了一边的窗扇擦着她的鼻尖在她眼前掉落下去。

“皇甫霆,受死吧!”

接下来就是刀剑的交击声响起。

打起了了?孟灵湘目瞪口呆地口看着自己客房上方的天花板“咚咚”的震动,要不是上面护着厚厚的一层防尘布,她毫不怀疑此刻的自己已经被簌簌落下的灰尘洒个满头满脸。

她愣了短短几息的时间,立刻拿起桌上的包袱快步朝房门走去。

“客人,客人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门外店小二的声音一声比一声焦急,原本斯文的敲门此刻已经变成了拍门。“客人,客人,您开开门……”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在喉咙里面没有完全喊出来,店小二的脖子一凉,又什么冰冷的东西架在他的脖子上,更冰冷的是附在他耳边低语的声音。

“要命的就不要大喊大叫!”

店小二梗着脖子,连咽口水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地,生怕动作稍微大一点,那柄架在脖子上的利刃会割破自己的喉咙。他白着一张脸轻轻点头。“我不叫,我不叫。大,大侠饶命……”

房门就在这时“呼啦”一声打开来。“小二,我要退……”

站在门框中央的孟灵湘看着抖若筛糠的店小二,看着被他端着手里因为他的发抖而荡起一圈圈涟漪的水盆,再看看架在他脖子上的那个泛着寒光的刀……

她不说话了,慢慢朝房间里退去。

店小二被架着慢慢走了进来。

一个蒙着头脸的黑衣人站在店小二身后跟着走进来,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孟灵湘。

孟灵湘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的包袱放在小圆桌上打开,抖开里面的几件衣物,然后拿出一个黑色的小布袋,拉开扎口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我只有那么多银子了,你要就拿走吧!”脸上虽然镇定,心里却大叫倒霉。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意外,她一路上都非常小心,宁愿多花钱也要住进看起来比较正规的客栈。这家“悦来客栈”不是说是百年老字号吗?这种百年老店能开那么长久,必定会有一些背景势力。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她知道自己这二十两银子拿不出手,对方敢来县城中心地带的客栈上找事,必定不是普通人。这种人怎么会看上她这点银子?

孟灵湘不过是借机表态而已。我不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我不过是个普通的行脚旅人而已。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把银子给你,你让我走!我就当作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

当然,她在抖开衣物的时候也偷偷把一根银针藏在了手心里。

这上面下的可是大剂量的麻沸散,比几天前三息药掉惊马的那次的剂量大多了。被扎到的人会马上倒地,并且没有十天八天绝对醒不过来。

孟灵湘之所以敢孤身一人上路,也并不是什么保命手段都没有的。这沾了麻沸散的银针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她看着那个蒙面人,希望他能接受自己的条件,手下银子放她走。

蒙面人看了一眼被孟灵湘倒在桌面上的几个银锭,眼中露出嘲讽的神色。

“坐下!”他冷冷的开口,对孟灵湘侧了侧头。

说罢用刀刃逼着店小二朝孟灵湘那边走去。“你就去坐下。”

他阴冷的眼神看着孟灵湘和店小二的时候,就像看着两件没生命力的物件,无情地让人心寒。

孟灵湘深吸了一口气,依言坐到靠窗的圈椅上。店小二手脚发软的也坐了过来。即使到现在,他的手里也依旧端着那盆水,好像有这盆水挡在自己面前,他就能安全一边。

孟灵湘转头看了牙关发颤店小二,他脸色青白,发抖的嘴唇里发出牙齿互相碰撞的“咔咔”声,他手里的那盆水涟漪阵阵,几乎要从盆边溢出来了。

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身边却坐在一个端着水盆不放的人,孟灵湘竟然很奇怪的产生了一种想笑的感觉。

有这种感觉的人并不止是孟灵湘一个,那个拿着刀施施然坐在圆桌旁的蒙面人眼中也闪出了一丝笑意。

但他的笑意显然和孟灵湘不同。他的笑意很阴毒,就像一只老猫在看着两只逃不出利爪的老鼠在垂死挣扎。

客房里很安静,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店小二牙关发颤的“咔咔”声不停响起。

楼上的打斗还在继续,从楼板的震动声以及兵刃的交击声可以听出来,缠斗在一起的人不止两个。

孟灵湘凝神细听,似乎是三个人在围攻一个人。

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那个刚刚住进来的美貌女子面孔。楼上应该就是上房了吧?那么此刻被围攻的人会不会是那女子的主人,马车上那位即便是住宿也要带着自家被褥、茶具器皿的那位生活挑剔的人呢?

这些蒙面人又为什么要围攻他?为了钱还是为了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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