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妹的身影飞掠过一处处俨然的屋舍后,从冯府后门的墙垣上跃入府中。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内,换下夜行衣,换好素白的衣裳,想将擦亮一盏灯。

在她的心中,布满了歉疚和不甘。她刚才真的非常杀了赵无庸,将云浅寒带走。可是,她还不能在当前就开罪武安侯府,离开金陵。

然而,在她刚掏出火折子时,屋外,却有灯火先行亮起。

冯兮和在火光的照映下,将房门徐徐推开。在她的身侧,则站了一队从刑部来的捕快。

“三表姐,银珠知道大表姐的秘密,被大表姐派冯管家杀了。而你如今帮着大表姐杀了冯管家灭口,若能知错就改,说不定还能够从轻发落。”

“什么?”如果云小妹一开始还不明白的话,如今看到这种阵势,差不多就完全反应过来了。

她一咬下唇,心知上当。

带头的捕快一挥手,当下就有一行人涌入屋中,上前将云小妹拿下。

云小妹边反抗边驳斥道:“冯大小姐,你说的什么,我没听明白。但是,你这般冤枉我,便是置我朝律法于不顾。”

“三表姐,你若是没有心虚,为什么要隐瞒会武功的事实?难道不是为了神不知怪不觉地作案,然后也不会被人发现吗?”冯兮和退出门外,轻声笑道:“是不是冤枉了你,你到了公堂便知,是非曲直,可不是我说了算。”

云小妹算是彻底懂了,冯兮和是要将她们姐妹几人都送上绝路。她红着双眸,不愿善罢甘休。

心下一沉,她的手中就多了几枚晶莹剔透,却又寒冷锋利的冰针。

“张大人小心。”冯兮和敏锐的眼神捕捉到冰针,立即提醒带头的张捕快。

张捕快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在云小妹的掷出前,就已经一掌在她的后颈处拍下,将她劈晕。

“阿三,你下手还真重!一点都不懂爱护美人。”捕快乙怨怼道。

纤细的身子砰然坠地前,冯兮和转头对过来的府医说道:“你去帮三表姐,看看有没有伤到。可别到了牢里后,出了事,让人觉得是我府中亏待了她。”

府医背着药箱上前,躬身给云小妹号脉,只是,过了一会儿,他却是疑云满面地回道:“云三小姐目前的身子倒没什么大碍,就是她曾经滑过胎,没有好好地调理,在这方面还是要注意下。”

滑过胎?冯兮和不由得错愕了一下,云小妹还没有及笄,就滑过胎了。这也太奔放了吧!

等云小妹被带走后,远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冯兮和的身边,冯兮和看着空寂下来的院子问:“云长依和姑苏许家的事,查的如何了?”

远影回道:“安乐县主幼时,确实被云老爷和云夫人指定给了许主薄他们家,可是,由于不太过于久远,许家早就搬离姑苏城。奴婢还没打听到他们搬到了哪里?”

“我知道了。”冯兮和略一颔首,远影正打算像平时那样等着冯兮和让她走,可是,等了一会儿,冯兮和也没有开口。

夜风中,只余枝叶的沙沙作响声,以及衣裳被风拂动的声音。

半晌,冯兮和才缓缓地说道:“远影,我平时待你如何?”

“小姐待奴婢很好,若不是小姐将奴婢从城西捡回来……”远影说了一下,随后,她觉察过来,便抬眸,言辞恳切道:“不管奴婢之前是否说的都是实话,但是,奴婢永远不会背叛小姐。”

她几乎是一口气说完的,冯兮和看过去,只见远影的眼神清澈,毫无一点作伪的姿态。

想远影在她身边的这些日子,除了对来历有所隐瞒之外,其它方面,对她的确是尽心尽力。

“好了,我就好随口问问,你今晚就好好歇息吧。”

冯兮和最终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默默地让远影离开,她自己却来到后门处,开门,摸了摸脖子间的牛骨哨。

翌日,一大早,冯府门口便是熙熙攘攘的,像赵无庸来闹事的那天一般,围了许多路过的行人。

不过,这次换了个人,不是粗俗的赵无庸,而是一位斯文清秀的公子,在他的身边站在一位老妪。

冯兮和打着呵欠,出来时,就看到老妪在用帕子擦眼泪,公子紧皱着眉头,上前一步,温文有礼地要求讨回公道。

“冯大小姐,在下许少祖,家父曾在姑苏澧县担任过主薄一职。在十数年前,家父跟时任县丞的云德章关系匪浅,就为在下和云家的大小姐订下了婚约。”

“后来,因为家父的身体不好,我们全家便跟着他前去祖籍养病,也断了跟云家的联系。”

“而如今,在下跟云大小姐都到了适婚年龄。家母想起这起婚约,再三提醒在下,做人要守信。在下便前往姑苏,可是,竟被告知云县丞早已逝世,云夫人和几位小姐过来了金陵。在下就跟家母日夜兼程赶到了金陵城,岂料……”

许少祖欲言又止,面上流露出被人背信弃义的痛苦表情。

他没有再说,手中紧攥着一块浅碧色的玉佩,据他说,是当年定下婚约的信物。

可接下去的事,所有人也都知道,许少祖来到金陵以后,肯定是听闻未婚妻要抛弃他,嫁给三皇子的消息,所以才会这般痛苦。

有些爱打抱不平的人不由得走到冯府的台阶下,开始交头接耳。

“想不到安乐县主是这种爱攀龙附凤的人啊。”

“我也差点被她那漂亮的脸蛋给误导了。”

更有些人把许少祖推到冯兮和前面去,“冯大小姐,你看陈公子千里寻妻,你就行行好,让安乐县主出来,跟陈公子回去好好过日子算了。”

“这……”冯兮和表现的有些为难,看到许少祖的玉佩,不禁倒退数步,让人以为她该是见过同样的玉佩。

她似是犹豫许久,便大声开口道:“诸位,请冷静一下。安乐县主温婉大度,她的为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她是金陵城众多大家闺秀的典范,断不可能为了攀高枝,就遗忘了跟许公子的婚约。说不定,这其中是有什么苦衷呢。”

“所以,我们还是先静一下,仔细去了解一下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许少祖一听,脸色略是涨红,他的语气里带着些恼怒,“听冯大小姐这意思,是说在下无中生有,诬赖云大小姐了。”

冯兮和微叹气,更加尴尬地别开眸子,“许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刚刚也说了,安乐县主可能是有苦衷的,你只怪安乐县主,却没有想过万一她也是不愿意的呢?”

许少祖眸色一凝,“莫非是三皇子逼迫她的?”

“那可否让在下见她一面,听她怎么说。如果她确实是有难言之隐,在下也不会强人所难,祝福她以后,自当即日离去。”

“许公子你现在想要见她,貌似不太方便。”冯兮和支支吾吾地说道:“她……病还没好。”

许少祖惊愕道:“病了?抱歉,也许安乐县主真有苦衷,是在下打扰了。”

而千允却天真地眨着眼睛问冯兮和,“小姐,安乐县主不是在大牢里么?怎么就病了?”

冯兮和当着众人的面,给她使了个眼色,仿佛让她不要再说了。

“哦,我明白了。”千允像是领悟过来,声音也一下子提高了很多,“安乐县主是在大牢里生病了对么?难怪小姐最近几天老带着一些补品去刑部。那小姐,你今天还去么?”

冯兮和看了眼众人,嗔道:“千允!”

千允马上就用双手捂住嘴巴,表现出说漏话的状态。

众人却哗然了,云长依好端端的,怎么会进刑部大牢?肯定不是犯事就是品行不洁。

对了,前几天,还听说一个从冯府里赎回身的婢女莫名其妙地死了,人家的兄嫂直接闹到了京兆尹去。难道此事跟云长依有关?

他们越想越觉得,过去真的是被云长依的外表给骗了。这样的一个女人,冯兮和还替她解释,这冯兮和也太良善了。

许少祖先是疑惑了一会儿,而后便沉下一口气,甩袖说道:“也罢,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原因进去的。在下也应该趁着今日,去公堂上将夺人妻的三皇子告上一状。”

“举头三尺有神灵,他身为堂堂皇子,强抢别人的未婚妻,理应受到制裁。若云大小姐真是无辜的,那在下也算是为她付出了一回。”

众人为许少祖感到不值,同情他到现在都偏向云长依,认定此事是顾锦年的错。

他们对此事的后续如何,也实在是感到好奇,就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跟在了许少祖的身后。

冯兮和看着远去的,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嫣然一笑:“千允,我们也跟过去看看。我还真不想大表姐就这么被冤枉了。”

此时,刑部的大门紧闭,夏珩在里面秘密地审理云小妹杀冯忠一案,在公堂的一侧,顾锦年拉了云长依坐在一边铺有软垫的椅子上。

冯忠死的那天,虽然云小妹也来探监过,但她坚决不承认她杀人,而且称与冯忠不熟。

夏珩让人给她录完口供,看了看顾锦年的脸色,就打算判冯忠是畏罪自杀,其它人是被无辜牵连的,应该给予道歉和慰问后释放。

可是,他还没拍惊堂木,一个衙役就慌张地跑来。

“尚书大人,不好了,安乐县主的未婚夫和一帮刁民找上门了。左侍郎大人还亲自给他们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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