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名下田庄不少,适合静养的庄子却屈指可数。
念浅安脸色微亮,边示意远山近水跟上,边沉吟道:“你们先回琦芳馆,我去趟荣华院。最近事赶着事人赶着人,实在闹得我头大。左右念妈妈要盘账,我们去东郊庄子上住几天,即清静又便宜做事。

远山点几个婆子丫鬟收拾行李,近水派个口角伶俐的去和念妈妈说一声,让她关好账后,直接带奶兄、王娘子去庄子上见我。庄子里不缺人手,只你们两个跟着我去就是了。我们好好玩几天。”

远山、近水不知她私下怎么忽悠七皇女的,只当是侥幸怼走七皇女后,要躲去庄子上散心,忙欢呼着应下,斜后方突然响起蚊子叫,“六妹妹,我跟你一起去行吗?”

念浅安:“……”

小透明实在是太透明了,居然坠在她身后还没走都没人发现。

念浅安转身看向存在感为零的念秋然,远山已经很有原身范儿地抬起下巴道:“我们去的是六姑娘自己的庄子,图的就是清静自在。四姑娘不好好待在隔壁做主子,跟着去还能做下人服侍六姑娘不成?”

“你也知道四姑娘是主子?六姑娘还没说话,你要什么强?”近水立即接话,又和远山掐上了,“我看就是你这张刁嘴坏事,才连累得六姑娘在外没个好名声。四姑娘和六姑娘好歹是姐妹,要挤兑也是六姑娘亲自挤兑,轮不到你。”

念浅安一脸冷漠:这俩货绝对和原身一样脑子被驴踢过。

也不看人看场合,瞎别什么苗头,话赶话倒害得她里外不是人。

念浅安不想当圣母,但也不想当恶毒嫡妹,看着涨红脸的念秋然,眼珠一转道:“四姐别理这俩二货,你想去就回去收拾东西。只要三叔母肯点头,我没有不愿意的。”

念秋然尴尬褪去,喜色上脸。

嫡母周氏知道是六妹妹“请”她去的,哪里会不肯放行?

她生怕念浅安反悔似的急急道谢,“我先谢过六妹妹了。”

她的大丫鬟见念浅安主仆走远,才犹豫着问,“六姑娘要去的东郊,魏家是不是也有庄子在那儿?”

念秋然面露羞涩地点头。

大丫鬟暗道果然,心里又急又怕,声音比蚊子还低,“魏家那一位,不是您能惦记的。您可不能犯糊涂!”

“吴老太医只说魏夫人出城静养,又没说是哪一处庄子。”念秋然辩解道,羞涩的红晕渐渐转白,“我不会做糊涂事。就算真遇见魏家人,我也只求能看他一眼。就看一眼……”

越说头越往下垂,绞着手指似笑似哭道:“再说了,即便魏夫人真在东郊,他也未必会陪在魏夫人左右。我想赌一赌运气,也许连这一分运气都无从赌起……”

大丫鬟直直看着念秋然,一时恨自己笨拙无能,一时可怜自家姑娘命苦艰难,不禁跟着深深地垂下头去。

念浅安也直直看着远山、近水,哼道:“说你们二别不服。再这么二下去,迟早摔跟头。也就忠心听话这一条,勉强能看。”

远山、近水立即老实了,乖巧止步荣华院外,转过身又开掐,一路往琦芳馆去,一路吵吵闹闹。

念浅安无语地堵住耳朵,本想假装耳根清净,结果一进荣华院,不见早就销假离开的吴老太医,只见女先儿带着女徒弟,说书混搭唱曲儿,咿咿呀呀一个顶俩二货。

念浅安继续无语:公主府从上到下都是亲生的,画风一个赛一个奇葩。

安和公主偏头看女儿,竖起耳朵高声问,“你说啥?”

念浅安:“……我啥都还没说呢。”

“安安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和小时候一样好逗。”安和公主哈哈大笑,挥退一众杂音,和刘嬷嬷挤眼睛,“额角那伤没白受。早知道能把安安的性子磕小几岁,又变得讨喜有趣了,我该早早亲自动手的,白头疼这几年。”

念浅安闻言祭出假笑,刘嬷嬷则笑着解释道:“刚才老夫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动静倒是不小。公主不耐烦露脸,干脆叫了人来说书唱曲儿。”

于老夫人小声聒噪,安和公主就大声聒噪。

婆媳俩隔空打擂台,能不能再幼稚点?

念浅安懒怠管,直奔主题道:“我可没越活越回去,正努力往好处长呢。您给我的铺面、田庄,这些年都是念妈妈管着。我想自己接过来,学学管家庶务。您以后不用愁我不务正业了,我会好好务的。东郊庄子近便,我想过去住几天,把我名下的东西都理清楚。”

孝静长公主的封邑虽被朝廷收回了,但名下京内外的产业,全都转手给安和公主做了嫁妆,安和公主二五对开,又给了女儿一大半。

刘嬷嬷赞同道:“皇上后来还给公主添了几处皇庄,都在东郊。公主本就打算将来给六姑娘做嫁妆,早些熟悉也好。”

嫁妆什么的,现在暂时退出议程。

安和公主撇着嘴道:“等你舅父处理好那些闲话,刘家必定会来人’登门赔罪’。你爹在外头还没回来,来的不是你舅母,就是你大表哥。你避出去住几天也好,省得两厢再碰面,你的小脸挂不住。”

说罢也不管女儿是真心学好,还是找借口出去野,冲刘嬷嬷努嘴道:“我让刘嬷嬷陪你去,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刘嬷嬷。”

安和公主是甩手掌柜,刘嬷嬷才是真干事儿的。

念浅安却不想带刘嬷嬷这尊大佛去,忙抬出念秋然道:“我听四姐姐的意思,是想和我一起出去松散几天。娘也知道四姐姐的性子,刘嬷嬷要是去了,四姐姐非得紧张得跟避猫鼠似的,还松散个啥。回头念妈妈也会过去,我就不跟您借刘嬷嬷了。”

小透明很适合当挡箭牌用,彼此各取所需,念浅安说这话良心一点都不痛。

果然安和公主并不坚持,轻笑道:“秋然是胆子小,但也比你出息,至少看起来像个大家闺秀。你呢?才吹完牛就漏气。说什么务正业学管家,原来只是借口编得好听,哄我放你出去野。”

念浅安直接耍赖,“您只说肯不肯让我哄吧。”

安和公主又嫌弃又无奈,“去去去,别在我跟前装乖讨巧。”

这就是都答应了。

念浅安嘿嘿笑。

隔壁永嘉候府三房,主母周氏一听是念浅安起的头,果然点头放行,神色却有不满,话里也满是敲打,“既然和安安说好了,我也不会让你出尔反尔,在妹妹跟前丢了做姐姐的脸。只是你也知道,我特意带你三哥从任上回来,是为了什么。

你父亲在任上,有你二姐姐留下照顾,我是放心的。你三哥要准备秋闱,我要顾着他又要管家理事,难免疏忽你这头。你陪安安出去几天倒也无妨,只别再畏畏缩缩没个姐姐样儿,有什么事丢的不是你的脸,而是三房的脸。”

念秋然颠倒主次,禀报时耍了小心眼,心里正不安,闻言并无委屈不甘,忙乖顺应下,见大丫鬟抱起周氏给的布料,又保证道:“母亲分下的针线活计,女儿去了庄子上也不敢耽搁。女儿谨遵母亲教导,会照看好六妹妹。”

周氏的心腹妈妈瞥一眼念秋然主仆离去的背影,皱眉道:“柳姨娘早就无宠,四姑娘又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性子。您倒指望她看顾六姑娘?”

“安安是好是歹,轮不到我操心。”周氏踌躇满志道:“三哥儿虽和青卓交好,到底刚回京没多久,一直没机会正经拜会刘大家。秋然和安安多走动也好,三哥儿要是能借安安的关系,请刘大家指点两句文章,可比自己闷头苦读强多了。”

心腹妈妈不由抱怨,“公主是个难伺候的,和老夫人不对付,竟连亲侄儿的学业也不管不问。”

周氏不屑,“公主那张冷脸我可贴不起。安安倒是个好糊弄的。”

心腹妈妈捂嘴笑。

柳姨娘也捂嘴笑,和周氏一样另有盘算,拉着女儿交待道:“去了庄子上,切记凡事都顺着六姑娘来,别惹六姑娘不痛快。公主如果能因此多看你两眼,将来你的亲事就不用愁了。姨娘是个没用的,夫人那里……只怕也指望不上。你自己要上心。”

说罢大包大揽,拢起布料道:“三公子秋闱要用的针线马虎不得。这些留在家里,姨娘来做。夫人不会在这上头计较,只要姨娘尽心尽力做好就行。倒是这些……”

她包起平时攒的旧布头碎布料,塞给女儿面露忧愁道:“你带去庄子上,夜里得空就动两针。也不用讲究活计,做好了趁便就能送去柳家。今年这天气乍暖还寒的,总不能让你舅舅、表哥连件齐整衣裳也穿不上。”

大丫鬟提着包裹回屋,忍不住嘀咕道:“夫人是嫡母,给您派活计无话可说。姨娘倒好,竟也指使起您来。姨娘就您一个女儿,怎么就不知道心疼?一口一个舅家,您的舅家姓周不姓柳。”

“都是做惯的事情,你何苦生这个闲气。”念秋然脸色恬淡,反而安抚道:“母亲不认姨娘的亲戚是正理。我也不认姨娘的亲戚,却是没道理。你不愿意,我自己动手就好了。”

大丫鬟忙抱住包裹,“奴婢愿意,您别管这些了。”

念秋然知道大丫鬟是真心对她,“好,我不管。有你在我身边,其他人怎么想怎么做,我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大丫鬟见她逆来顺受,却从来都乐观知足,险些心疼得掉下泪来,暗暗想着不管去庄子上是为了什么,能出府透口气也是好的。

次日出门时,大丫鬟就厚着脸皮,跟进跟出地给远山、近水打下手,替念秋然刷存在感。

念浅安趴在车窗上奇道:“咦?小透明身边的小小透明,今天倒是活力满满。”

念秋然主仆:“……”

六姑娘什么时候添了个疯言疯语的毛病?

古代只有朦胧,没有透明。

念浅安不解释,冲念秋然招手,“小透明,快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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