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在玉剑门中大呼小叫的,众弟子中,好像也只有玉莲大小姐了。
花不忧本来轻皱眉头的面孔,随着玉莲到来,瞬间转变为哀苦之相,顷刻间挤出几滴泪水,委屈道:“师姐……你要为师弟做主啊……”

玉莲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说刚到门里那个嘴甜的杂役弟子被风廷卫带走,又被刑堂审讯,便火急火燎赶了过来。

玉莲脾气暴躁不假,但这样性格的人一般都比较直爽,还喜欢护犊子,看到师弟可怜兮兮的样子,俏脸遍布一层寒霜,沉声问道:“谁欺负你了,说出来,师姐给你做主!”

“听闻师姐芳诞就要到了,昨日给孔达师兄告了假,想去街中给师姐备下礼物。费尽心思,才在家兵器铺见到一把手弩,做工精巧,也很别致,关键是威力奇大,即使是不忧不在身边,也能尽心尽力替师弟保护师姐。不曾想半路被风廷卫的崔伍长横插一杠,非要将东西买走,不忧身单力薄,只能任由他……”花不忧哭哭啼啼说道。

“你没对他说,是给我准备的东西?!”听到此处,玉莲打断花不忧,言语中夹杂着愤恨。

花不忧摇了摇头,茫然道:“没有。”

“后来呢?”玉莲咬了咬银牙,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接着在店里碰见了宁大春师兄,他也被崔伍长奚落一番,出门后,我和宁师兄就相约去了家酒肆,喝酒喝到傍晚。再后来,师兄就带我去了环彩阁……在那里又遇到了崔伍长,宁大春和崔伍长都喝高了,为了争夺一个叫棠儿的姑娘大打出手,但两人未分胜负。崔伍长看到打不过宁师兄,准备出门离去,刚刚步入大堂,就被人暗算致死,最后,风廷卫的人就把我带去衙门。”

花不忧并没将宁大春先行抢下手弩的事说出来,而是将屎盆子一股脑全都扣在了死去的崔伍长身上,反正这些旁枝末节无伤大雅,将玉剑门的怒火转向西南候府才是正事。

“该死的宁大春!习武这么多年,竟然打不过一个臭丘八,真是窝囊废。还敢带你去环彩阁那种乌七八糟的地方!等他回来后,看姑奶奶能饶得了他!”玉莲杏目圆睁说道。

“此事也怪不得宁师兄,若说单打独斗,崔伍长肯定不是对手。但风廷卫势大啊,宁师兄只能捏着鼻子咽下这口气……”花不忧意有所指。

“风廷卫!”玉莲悄悄将月影剑推出一寸,长出口气,拇指又将利器推回剑鞘,从怀中掏出本灰皮书籍,冲着花不忧一甩,嘱咐道:“以后再出去有人惹你,你就说是我玉莲的师弟。这本《玉华剑法》,你先拿去练,免得三脚猫的功夫被人耻笑!”

花不忧双手接过,诚恳谢道:“多谢师姐。”

玉莲刚刚转身,趴在窗台上偷窥的师兄弟三人呈鸟兽散,余怒未消的母老虎寒声道:“想偷学也可以,一对眼珠,一手一脚,自个看着办。”

毛骨悚然的三人连忙诚惶诚恐应道:“不敢。”

玉莲快步走出院门。

受到惊吓的师兄弟三人,盯着屋里鸿运当头小师弟,眼神里透着那叫一个艳羡万分呐!

…..

……

自从受到母老虎玉莲关怀备至之后,花不忧俨然成了没有挂名的正式弟子,在师兄弟四人中地位扶摇而上。

花不忧蹲在院子里,神色玩味,正看着一出“严父教子”的好戏。

只见孔麻子凄惨的跪在地上的石板上,脑袋快耷拉到地上,而他身前正站着一个五十多岁模样的农夫,正是从家中来看望他的父亲。

孔老爷子已经来了一个多时辰,嘴就没停过,从高祖先贤到当代名流,又从东花南雨说到春耕秋收,叨叨个没玩没了。

老先生也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虽然儿子其貌不扬的脸蛋大部分继承了他老人家的“优良”血统,又衣着朴实像个田间老农。但数落儿子的一大篇话里,竟然没有丝毫重复,而且不带一个骂人的脏字,让花不忧顿时敬佩万分。

孔达父亲说得渴了,喝了口水,继续语重心长道:“为父从小就苦读各种书籍,不说上晓天文下知地理,那也是胸有锦绣出口成章。要不是你娘那时候怀着你,不让我去考乡试,说不定现在到西中城当上官了。可你呢,进来这么多年了还是个杂役弟子,你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列祖列宗!你这方面不上进也就罢了,这都二十多岁了,连个媳妇都娶不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成何体统!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能下地干活了,而你呢,媳妇都没有!”

在旁边观看了半天的花不忧,终于听明白了老先生话中的意思,原来是想抱孙子却不好意思明说,只能旁敲侧击,没想到孔麻子不解风情,还得让老人家亲自点明。

花不忧心里偷着乐,但也不能不讲师兄弟义气,于是走到院中劝说道:“大伯啊,其实孔达师兄很上进,每天做事都很认真,练功也刻苦,冬长老都经常夸奖他,我们呢,也都以师兄为榜样。”

孔达父亲听到后脸色才缓和一些,但是看着自己儿子眼里还是有些怨气。

花不忧继续解释道:“大伯,此事不能怪师兄,其实师兄早就有了心上人,普通的女子哪能看得上啊!也只有隔壁院的云铃师姐才能入我师兄法眼,大伯您知道吗,云铃师姐乃是正式弟子,又生的俊俏,暗地里我瞧见他俩眉来眼去好几次,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师兄呐!”

老人家坑坑洼洼的脸上这才有些喜色,对跪在地上的儿子问道:“这位小兄弟说的话,当真?!”

孔达递给花不忧一个感激神色,连忙点头:“当真,绝对当真,千真万确!”

老头摸着短须道:“起来吧,别跪着了,地下怪凉的。”

孔达嘴里嘀咕一句,“都跪了半个时辰了,才说凉。”

花不忧从殷勤地将老人杯中茶水蓄满。

孔老爷子感觉马上要抱孙子了,心情大好,看着不争气的儿子都顺眼几分,“你小子啥时候要娶人家了,说一声,娶媳妇的钱早就给你备好了。家里又改了几间瓦房,啥都不用你愁。最迟明年,再让我当不上爷爷,就给你娶个寡妇!”

孔达苦着脸道:“哪有这么快……您等信吧。”

“啥事都干不好。”孔老爷子摇了摇头说完,站起身,将旁边麻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吩咐道:“你娘知道你爱吃家里的葱,让我给你多拿些,还有我自己卤了些肉,就着葱吃更香。回头你给你师弟们分分,别忘了给人家那个什么姑娘也送去一些。”

一脸尴尬的孔达支支吾吾答应。

孔老爷子走到门口,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说道:“男人,就得胆子大些,别像个娘们似的扭扭捏捏!把她灌多了直接拉到客栈去,女人嘛,就那回事,身子是你的,啥都是你的,你娘不就是这么被我弄到手的吗?!”

花不忧顿时目瞪口呆,觉得老人背负麻袋的背影有些高大。

依依不舍的老人临别前,深深望了儿子一眼,叹道:“没事了就回家看看,你娘,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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