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连忙解释道:“金花姐说表少爷您累了一天,现在这么晚了,怕您饿着了,所以……就要奴婢提前开饭。”
他愣了一下,而后轻叹了口气说道:“将军府向来的规矩你们应该是知道的!”

“表少爷……”小婢女怯怯地看着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少将军什么时候回来,府里就什么时候开饭!”洛卡莫丢下一句话便头也回地走出了饭厅。

婢女们自东厨端着饭菜而来,却只看到小婢女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孤零零地站在饭厅门口。

将军府门外,年轻的管家金花一直向着夜色渐浓的街道上翘首张望:“平日里这个时候,少将军早就该回府了啊。”

看到她不停地在门外走来走去,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守门的侍卫忍不住说道:“近来军中事务繁忙,将军怕是还有公务在身,晚归也是正常的。”

“可是现在都这么晚了……”时间一分分过去,她脸上的焦急和担忧便越来越深:“若是有公务回不来,也该有人捎个信回来才是啊!”

“确实很晚了。”一袭淡青色的身影忽然自门内走出来。

“表少爷!”金花转头看向一身家常便服的洛卡莫,惊讶道:“您怎么……”

洛卡莫看了她一眼转而对侍卫说道:“替我备马。”

触及到他目光的一瞬,金花的脸上倏地掠过了一缕苍白。虽然他并未提她自作主张命人先为他开饭之事,但他眼底那一丝极其细微的不悦神色令她觉得心凉。

“还是让奴婢去吧!”金花上前跪道,声音有一丝干哑。

洛卡莫挥了下衣袖从她面前走过:“军营之地,我去比较方便。”

她咬了咬唇,犹豫着正欲开口,忽然一阵急促的车马之声自远处而来。

洛卡莫步下台阶的身形突然停住,抬首望向夜色中急驰而来的马车。

一辆普通的马车在府门外停下,车厢四角各挂着一只红色的灯笼,上面绣着吉隆客栈四个字。

车夫抬头看了看府门上方悬挂的牌匾,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对照着看了看,然后才跳下马车,佝偻着身子上前问道:“请问,这里是狻猊将军府么?”

洛卡莫上下打量了一眼陌生的车夫答道:“正是。”

车夫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瞄了瞄门外持刀而立的侍卫,呐呐开口道:“那……请问狻猊将军在么?”

“你找狻猊将军有何事?”

“小的是……是替一位大爷送封信给狻猊将军的。”

“哦!”洛卡莫笑了笑说道:“将军现在还在军营,若是很急的事情,我可以替你把信转交给他。”

洛卡莫亲和的态度令车夫紧张的情绪稍稍放松了一些:“多谢大人的好意,只是那位大爷交待小的一定要将信亲手送到狻猊将军手上。”

“这样啊……”洛卡莫微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你暂且先进府里等候吧。”

“啊,不用不用……”车夫惊讶万分,未想到竟然会被邀请进入将军府,他做了一辈子车夫,还从没有谁待他如此客气:“小的,小的就在门外等候就好。”

“天色这么晚了,你这样子站在将军府门外也是不妥啊。”洛卡莫步下台阶,看了看那辆挂着灯笼的马车忽然说道:“不如这样,你驾车送我去军营,然后你再亲自将信交给狻猊将军,可好?”

“表少爷!”

“大人!”

金花与侍卫同时出声,对于他的提议表示不赞同。

车夫愣愣地看着走到他面前的洛卡莫,又看了看停在路边的马车,不确定地问道:“大人是说要乘……”

“不可以!”金花突然激动地冲到了洛卡莫身旁:“表少爷,您不可以搭乘一个陌生人的马车,万一……”她顿住,满眼猜疑地看了一眼那名车夫接着说道:“还是就让他在这里等少将军回来吧,应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呵呵,这位大姐说的是。”车夫憨厚地笑了笑,也算是明白人:“小的不急,小的还是就在这儿等好了。”

“大人!”牵着马的侍卫忽然说道:“不如让卑职去趟军营好了,天色晚了,您一个人出去也不太安全。”

洛卡莫摇了摇头坚持:“还是我自己去好了。”

“是要找我么?”

众人皆惊回头,只见白狮伽蓝载着一身虎纹绛袍的英武少年无声无息地自黑暗中走来。

“将军!”侍卫纷纷屈膝,金花也连忙福身行礼。

洛卡莫大步迎上去,语气中掩不住关切:“怎么现在才回来?”

桑珏不着痕迹地拔开他握在她手臂上的手,然后自伽蓝背上跃下来径直走到呆愣在一边的车夫面前说道:“是来找我的么?”

车夫猛地合上张大的嘴巴,将惊骇的目光自伽蓝身上挪开,抬眸看向面前的少年。

“是来找我的么?”桑珏又问了一遍。

“呃……”车夫张着嘴半天发不出声音,只觉得面前的少年周身散发着一股迫人的清冷气息,令他不敢直视。

洛卡莫看向呆怔的车夫说道:“你不是说有一封信要亲手交给狻猊将军?”

车夫一愣,连连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双手颤颤地递到桑珏面前:“信信……给,给狻猊将军的信。”

桑珏一把接过,瞥了眼信封上刚劲浑厚的“狻猊将军亲启”字样,想也没想就地将信打开,整张纸上一个字也没有,除了一个草绘的双鱼图案。

“呵!”她忽然扯出一丝冷笑,抬眸看了眼马车上挂着的大红灯笼说道:“吉隆客栈!”

洛卡莫亦将目光落向马车四角的红灯笼,不解她为何突然念出灯笼上的字?

“走吧!”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桑珏突然一把拉过呆若木鸡的车夫,大步朝那辆马车走去。

“阿缈……”洛卡莫脸色变了变,跟上去拉住她问道:“你要去哪儿?”

“有人要请我喝酒,我去去就回!”桑珏回头轻描淡写的说了句,然后握了把腰侧的“霜月”钻入了马车。

亚丁高原下的吊桥栈道上排满了人,每日戌时通往帝都的吊桥便会收起,栈道关闭,直至隔日寅初时分才会开放。

马车随着最后一批出城的人群缓缓驶过吊桥,远离了喧嚣的人群,马车沿着奔腾的波仓藏布江一路飞驰。透过车窗望去,黑幕下,亚丁高原上辉煌的灯火渐次熄灭,只有蜿道城楼上的火把终年在夜里燃烧着,巨龙一般守护着高原上那座古老威严的城池。

约摸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车外传来士兵的询问声,橐橐靴声自远处朝马车靠近。

车夫按照吩咐将一枚赤金虎符悄悄递给了守军的统领,那人接过后看了一眼,便立刻下令通行,之后还亲自走到马车旁将那枚虎符递还给车内的人。

出了关口便离开了帝都的警戒范围,再沿着波仓藏布江行五里便是紧邻帝都最近的一个村落——扎布村。

马车再次停下来的时候,寂静的夜色中只有扎布村口客栈外的大红灯笼还亮着光。

不等车夫上前,桑珏便自个儿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然后笔直朝客栈大门走去。

客栈大门的门板发出“吱呀”的声响惊动了正在店堂里打呵睡的店小二:“死老六,又去找老相好了吧,送信送到半夜……”睡眼惺忪的店小二抬头看清走进门来的人一下子愣住了。

“呃,这位军爷,您……”怔怔地看着来人脸上罕见的玄铁面具,店小二倏地瞪大了眼。

桑珏站在店堂口沉默地扫视了一圈空荡的店堂,侧过头对身后跟进来的车夫问道:“那个人在哪儿?”

“呃……”车夫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然后抬手指了指店小二小声说道:“他,他知道那位爷住……住哪间房。”

闻言,桑珏将目光落向那名一脸惊愕的店小二,只说了两个字:“带路!”

郊外村落的客栈生意十分冷清,两层的小楼一共也不过二十来间,一大半都还空着。店小二轻手轻脚地领着桑珏上到二楼,然后沿着楼道笔直走到尽头唯一的一间亮着烛火的房间门外回头说道:“就是这间了。”

桑珏盯着窗口投出的一抹光影点了点头,却只是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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