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眉的声音很小,全是不确定的语气,“念念,明可不让我说,可是我觉得不说我对不住你……”
“那你说啊!”童一念被佳眉调足了胃口。

“那个……明可今天看见你家陆总了,你知道他在哪里又在干什么吗?”

“在哪?”童一念心里猛然一沉……

“在夜场,和那个什么莺莺在一起!”佳眉一口气说完,生怕自己说慢了就没有了说下去的勇气。

童一念心里就像流淌的河突然被刀抽断了一样,裂开,停滞了一下,然后,伤痕融合,继续潺潺奔流,看不出一点痕迹,语气间尽是轻描淡写,“知道了,谢谢你,佳眉。”

“你都不在乎的吗?”佳眉对于她这样的平静觉得诧异。

她笑,“没什么,他那样的身份,出入那种场合很正常,逢场作戏也正常。”

佳眉的声音渐渐远了,什么时候耳边的手机变成了忙音她也没注意,只凝视着那一窗的淡薄月色,清冷的薄纱下是无底的黑夜,她的心也沉入了巨大的黑洞里,不是不在乎,而是在乎不起……

有些东西,一旦你想抓紧的时候,它便会越来越快地从指尖流失,所以,不如松手……

病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火急火燎闯进来的是沈康祺。

童一念其实知道来人不会是陆向北,因为他从来都是从从容容的,不曾在她面前鲁莽失态过,当然,除了提起如娇的时候,不过,那样的失态不是为她。

然,人就是这么奇怪,理智和情感总不在一条战线,明知不会是他,看见沈康祺的时候心里还是不自觉闪过一丝失望。

“康祺,你怎么来了?”她挣着要坐起来。

“别动!你躺着!”沈康祺大步上前,把她按住,“我们俩谁跟谁啊!还要你坐起来接驾?老老实实给我躺着!”语气里竟满是火药味。

童一念知道,他这是在责怪自己没保护好自己,乖乖地躺好,抿嘴一笑,“知道了,沈大少,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不信我还能跳舞给你看,你让我起来!”

“起来你个头!”沈康祺的爆栗就要敲到她头上,看见她额头上的纱布,手停在了半空,目光也渐转柔和,“你啊,这种事要你一个女人去处理干什么?姓陆的去哪了?”

她在想,如果告诉他,陆向北泡妞去了会有什么后果?估计沈康祺会去把夜场整个给砸了……

不觉失笑,心里涩涩的。

“还笑!你就是个猪脑袋!”沈康祺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好!那我不笑了!痛啊!好痛啊!呜呜!”她记起很小的时候,跟在一群男孩后面瞎跑的她,常常会摔跤,摔倒了就会在沈康祺面前这样呜呜直哭,在父母面前得不到的宠溺在他这儿总能找到,他会一脸焦急地捧着她的小手小脚胡乱地吹气,胡乱地哄,“乖啊,哥哥吹吹就不痛了,念丫头不哭……”

往事流转,病房里的两人同时呆住。

沈康祺仿佛看见幼年的童一念,皱着小小的鼻子,眼里明明没有泪,却还呜呜得起劲,他怎么不懂她在撒娇?从小就懂。

整颗心都随着她的呜呜声融化了,声音柔软如水,“好了,念丫头不哭,哥哥吹吹就不痛了,乖啊……”

童一念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原来她真是会撒娇的,只是对象不是陆向北。

强烈的,与陆向北不同的男子气笼罩着她,认识沈康祺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红了脸。

“好了,不痛了……”在他的气息里,她小声地说。这样的呵护,今时今日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坦然享受。

沈康祺身体一滞,觉察到童一念的异样,双臂撑在她身侧,仍然俯视着她,用他的气息包围着她,“念丫头,我不管你长大了还是嫁人了,在我心里你还是我的念丫头,有什么事要告诉我,我给你出头,今天这事,如果不是我看新闻,根本就不知道,当时我可气坏了你知道吗?气的是那个猪脑袋念丫头被人打得住院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把我当什么呢?你嫁人不等我,我不计较了,难道我这哥哥你也不要了?”

温暖瞬间填满了整个心壑,她咬着嘴唇,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沈康祺皱着眉,一把捏住她下巴,她的下唇从齿间滑了出去,沈康祺继续皱着眉训斥,“不准咬嘴唇!臭习惯还改不了!丑死了!说!今天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不告诉他?她真的说不出来,那样的情势下,她真的只想到过陆向北,可惜,不知道他在哪里……

可是,这句大实话好像不能对沈康祺说,扁了扁嘴,“告诉你?然后你把你们整个营带来打架,把我工地砸了呀?”

沈康祺也笑了,按他的脾气,若在以前,肯定会这么做,谁要欺负他的念丫头,他定会开着他家挂省军区军牌的车耀武扬威把人家一顿修理,可现在成熟了,他哪里还会这么做?

“臭丫头!”他没敢敲她爆栗,可手痒得不行,改在她鼻子上捏了一下,“想吃什么?肚子饿坏了吧?”

她摇摇头,“我想回家。”

“这样怎么回家?不行!在医院好好呆着!要吃什么,哥鞍前马后伺候你!”沈康祺在她身边坐下,从颐朵手中抢过那杯水,手伸到童一念颈下,慢慢托起她的头,喂给她水喝。

颐朵怔怔地站在一边,手还保持着握杯的姿势,暗想,这两人,旁若无人的,还以为沈康祺压根不知道旁边有一个灯泡呢,原来他知道啊……

估计自己在这也是多余,是不是走了算了?

“那个……念念……”她决定打扰一下那两人的旁若无人。

“嗯?”童一念忽想起什么,“颐朵,你也没吃饭吧?要不康祺你陪颐朵去吃点东西?”

沈康祺眼眉一挑,是爆发的前兆,“什么叫也?你的意思是你自己没吃?那我刚才问你你怎么摇头?”

童一念暗觉好笑,沈康祺还把她当小孩看,“康祺,我真的不饿,我想回家。我可以回家,不信你问医生!”这个时候还回家,她承认自己有点任性了,可是就是想回家……

“真的可以?”沈康祺转头问颐朵,这时候值班医生睡了,不然他会真的去问。

颐朵赶紧点点头,沈康祺这才信了。

童一念横了他一眼,“我说的你还不信!偏信别人!”

“念丫头的话可信,猪都会上树了咯!”他笑了笑,不由分说把她抱起,“走吧,那就回家!”

“康祺!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已经长大了,再这样抱出去好像不太合适。

沈康祺的脾气向来说一不二,眼眉间全是不容拒绝的霸道,啧啧只叹,“丫头啊,你怎么这么重了?”

体重对女人来说永远是个敏感问题!他是故意的还是怎么?

颐朵立刻笑出了声,童一念剜了颐朵一眼,回眸,并没有在沈康祺的表情里看到异样,再别扭下去,倒显得自己矫情心中有鬼了,于是,也不再挣扎。

沈康祺抱了童一念自然无法再开门,颐朵便自觉走在前面,给他们开门,然而,她刚刚跨出病房门,脸色便大变,不等沈康祺出来,就回头扔下一句,“你们等等,我先叫值班护士开门!”说完把门死死关上。

颐朵盯着前方,不知该怎么办。

深夜病房的走廊,响起皮鞋踩在瓷砖上清脆而急促的声音,前方,朝病房匆匆走来的是……陆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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