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中秋我接到了白淇的电话。
“咱妈做手术?什么手术,为什么你早不告诉我!”我对着手机大叫,听筒那边的小弟一阵沉默。

“是妈妈不让,她说你在国内已经很辛苦,不想给你添乱……而且本来认为不严重的……”

“那现在她怎么样了?”不知为何听着白淇越来越平静的语气,我反而将心提的高高的。

“姐——你来美国一趟吧……”

我买了最快的一班飞机票,不惜转机,马不停蹄的赶到曼哈顿。

医院病房里,妈妈枯瘦的几乎看不出本来样子,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曾经秀美的双目变得浑浊无神。

见我进来,妈妈动了动嘴唇,连接着胎心监护的手抬了抬,又无力的放了下来。

在疲累与焦急的封闭下,我一直没顾得上涌出的情绪,此刻再也忍不住,还未曾奔到床前已哭的泣不成声。

“妈妈,对不起,是我不好……这一年我竟然都没有关心过你……你,你怎么样?”

“身体好了吗?”

妈妈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我身体……

“静静受苦了……”妈妈攥住我的手指,稍稍用力,“妈,知道你辛苦,妈心疼……”

我强忍着泪水,“妈,我一切都好,白氏回到了咱们家,现在也是越来越好……你女儿很能干呢!你好好养病,等养好了身子,咱们一起回国,白家大宅我重新收拾了,咱们一家人……以后还在一起……”

医生进来巡房,可能是看见我的缘故,妈妈的状态比前几天好许多,甚至还坐了起来吃了小半碗稀粥。

医生说照这样发展下去,再有半个月就可以稳定了。

我将医生带到门外询问妈妈的病情,才知道原来她根本不是胃不好,而是长了瘤子……这一次恶化,不得不切除了大半个胃……如此一来,本就不是很好的身体彻底垮了下去,下了手术台足足昏迷了四五日,白淇一个小孩子实在料理不开,这才给我打了电话。

晚上我让白淇先回去休息,自己留下来照顾妈妈。

妈妈很开心,连着气色都好了许多,“静静,你差不多就跟寞深结婚吧……趁着年轻赶紧再要一个孩子。”

妈妈只是知道我流产,其他的细枝末节并不清楚,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个时候我不好反驳什么,于是笑了笑故作轻松道:“那你快些好起来,不然谁给我带孩子?”

“怕是没有这个命了……”妈妈眼中有细碎的亮光闪耀,“静静,对不起……妈都知道……”

“妈妈,别说丧气话……你会没事的。”我打断了妈妈的话语,有些事我宁愿不知道,或者不那么清楚。

妈妈看了我一会,终于叹息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我刻意忽略了她眼中的歉意,起身掖了掖被脚,“快睡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如果我知道这将是我们母女说的最后一段话,一定不会就这样草率的结束,可是现实往往充满了意外。

深夜时分,我是被病床头的监护仪报警声吵醒的,医生赶进来的时候,妈妈已经没了生命体征。

医生奋力抢救了半小时,最终在叹息中将白色的布单盖在了她的头上。

主治医生说,妈妈是突发的并发症导致心脏衰竭,这是意外……

我却觉得妈妈似乎早就知道会这样。

萧寞深赶来的时候,我正坐在医院的走廊里。

“你说我是不是一个灾星?这两年白家接二连三的倒霉,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偏就是我活的好好的……”

“这不怪你……静静,伯母的病已经是末期,这样也好,至少没受什么罪。”

“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萧寞深沉默了下,“对不起,我以为我都可以为你扛下来,对不起……我……”

“你以为?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萧寞深,你凭什么控制我的人生,控制我的亲人,我妈妈生了病你都不让我知道,我都不能陪在她身边,你凭什么?你总是喜欢用你自以为是的方法去处理事情,但是,我白静是一个人,不是你的宠物!”我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怒吼着说道。

萧寞深退了半步,“我不是这个意思,静静……”

“我白家的事用得着你管吗?谁要你多管闲事!你还我妈妈!还我……呜呜……”

萧寞深紧抿着双唇,看着我像发了疯一般捶打着他,眼中有怒也有悔,终于在看到我的眼泪后,齐齐化作了不忍,他抬了抬手臂,又垂了下去。

“静静,我知道这件事无论我怎么解释,都无法让你原谅,可我真的只是不想你受伤害,不想你难过,你爸的事情我无法逆转,所以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你能够过得和从前一样……只是我终究是一个人……”萧寞深说着苦笑出声,“T市的事情接连不断,你又……状况百出,我实在是没有精力控制那么多,难免有所忽略……如果我知道已经那么严重,不可能瞒着你。”

“呸——你最大的爱好不就是看我落魄倒霉吗?看我怀孕你便处心积虑毁掉孩子,看我只有妈妈了,你就不让我们相见,她生病也不让我知道……现在好了,我此时此刻是这一生最难过的时候,你看到了?满意了?而且我所有的难过都是拜你所赐,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萧寞深默了默,“如果这样想你可以舒服些,没关系的……”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处理伯母的身后事,还有白淇的问题……我觉得不如带他回国,留在你的身边,也可以陪陪你……”

“萧寞深,你别再管我的事情了,好吗?”我木讷的开口。

“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我不管你,谁管你?”

“如果不是你的咄咄相逼,我爸也不会自杀,如果不是你毫无理由的伤害,我也不会失去孩子,如果不是的隐瞒和强硬的分开我们母女,我妈也许就不会走……萧寞深,每一件事你都不是直接凶手,但每一件事都有你的原因,我真不明白,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我,放过白家?现在,我的身边只有白淇,你又要打他主意?”

听了我的话,萧寞深什么也没说,我以为这一次他终于会头也不回的离开,从此我也不用再和他纠缠了。

结果他只是揉了揉眉心,“我想你现在并不想见到我……我去将伯母的后事再安排下,有事的话,可以让白淇打给我……”

看着他缓缓离去的背影,我心里的委屈如同决堤一般,波涛汹涌而出。

他在眼前,我便想用这世间最恶毒的话来刺痛他,好激他离开,可是他真的离开了,我又觉得他怎么可以这么走掉?

“姐——”小弟站在墙边,脸上挂着尚未干透的泪痕,见我回身看他,忍不住又流下泪来,“我没有妈妈了……”

我一把将白淇揽过来,“没事,你还有姐……姐会照顾你,疼你的。”

白淇任我抱着,小小的少年比起上一次见面,足足高出半个头,现在已经快跟我一边高了……

“姐……”白淇和我依偎着坐在楼道里,“姐,其实你误会了……”

“嗯?”

白淇知道我的脾气,说起话来小心翼翼,甚至有些吞吐。

“寞深哥对妈妈跟我很好……他是怕你担心才不说的……”

“怎么连你也被他收买了?”

“我没有……我说的是良心话……不然夏皓哥哥送了我那么多玩具还给我零花钱,我都没替他说过话……”

“夏皓?”我一怔,“你是说……他也来曼哈顿了?”

“嗯……”白淇没察觉到我的差异,“是啊,就在上次你走后不久,夏皓哥哥就来了,不知道找妈妈说了什么,妈妈似乎很生气……后来他又给我了许多玩具,还有零花钱,要我在你面前说他的好话……”

“姐……”白淇犹疑半天拉了拉我的衣袖喊道……

“怎么了?”我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反问,“有什么事,我们之间直说就好。”

“姐,咱们家是不是做坏事了?”

“什么?什么叫咱们家做坏事了?”

“就是会被警察抓的事情……”

我一愣,摸了摸白淇的脑袋,“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夏皓哥跟妈说话的时候,我因为好奇偷偷跑过去扒门缝……听到夏皓哥哥说,白氏……白氏好像有什么秘密,一旦被翻出来,警察会抓人……还说爸爸以前做了坏事,所以才畏罪自杀……姐,你不会也做了坏事吧?”

“你还听到了什么?”

白淇想了想,摇了摇头,“后来他们就吵起来了,夏皓哥哥好像想找妈妈要什么,妈妈不给,就把他轰出去了……”

听到这里,我心中疑云丛生,白氏究竟藏了什么秘密?让白家人乃至萧寞深……夏皓都如此的讳莫如深,却又争抢不已?

妈妈……究竟带着什么秘密,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这大概就是夏皓一直也想控制白氏的真实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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