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穿越虫洞的滋味并不好受。
我非常非常,应该说是十分痛恨干这事。

在地球上,在强子对撞机里,在赵宇和陈静那两个疯狂科学家的逼迫下,我被迫第一次穿越虫洞,而且是在肉身毁灭的状态下。

那个虫洞是通往过去的。

虫洞有很多种类,有通向过去的、有通向未来的,也有最常见的通向另一个地点的。

此刻这个虫洞就是通向银河系中某个未知的区域。

就像是一条时空隧道,周围是五彩斑斓的一片片光幕,光幕外则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看不到任何星星点点。

整体给人一种晕眩的感觉。

并且这个虫洞长的让人发疯,也寂静的让人发疯。

它绝不是一扇门,跨过门槛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要真是那样,我反而会爱上虫洞。

虫洞里面的长短无法用外界的距离衡量,也许你只跨出一小步,实际上却前进了千万光年,当真是一眼万年。

也许你走了好长一段距离,但实际上只是在原地踏步。

最重要的是——我无法瞬移,这就像是身处另一个时空,我的很多能力都无法使用。

说不清走了多久,估计有十天半个月,莎拉还安详的躺在我怀里。

我就这样用公主抱的方式抱着她,她的身高只到我的肩膀,像个十五六岁的半熟少女,体重也出人意料的轻,此刻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有时候偶尔会轻颤一下,像个熟睡的婴儿。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恐怕是她的一头柔顺长发,发梢几乎碰到地上。

“阿呆……”睡梦中莎拉轻轻呢喃一声。

我心里咯噔一下。

千万不要在这时候醒过来。

否则我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还好我多虑了,把头靠在我胸膛上,莎拉继续沉睡。

天知道走了多长时间,我终于看到了希望。

前方不远处出现一个洞口,洞外一片光亮。

五十米、三十米、十米……一步跨出,双脚稳稳当当的站在地面上,终于出来了,并且这是一颗行星,好歹没有身处黑暗无边的茫茫星际空间中!

瞬间刺骨的寒风和冷空气包围了我,游目四顾,我开始打量这个陌生的世界。

嘴角抽了抽,似乎……这个星球的环境并不怎么友好。

地上是一层厚厚的积雪,淹没膝盖?不,这还只是小意思,积雪直接淹没到了我的腰部,看上去在我怀中的莎拉就像是直接躺在雪地上!

周围是无边无际的暴风雪,狂风像刀一样割过我的脸庞和皮肤,纷纷扬扬的大雪很快在我头上、肩上积了厚厚一层,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暴风雪,简直可以将树木吹飞!

更重要的是,暴风雪完全遮住了视野,想象一下大暴雨的场景,然后再把透明的雨点换成黑色的,你还能看到什么!

没错,眼下的情况就是如此,白茫茫的暴风雪密密麻麻,纷纷扬扬,能见度不足十米。

当然这些都是小意思,我上升了一米左右,这样双脚就站在了雪地上,随手再撑起一个防护罩,暴风雪就被隔绝在了外面。

视野被暴风雪限制?这也不是问题,直接将意识扩散开去,我清晰的看到了周围的一切。

经历了这么多,很多东西都已经见怪不怪,然而我依旧被自己的发现给惊呆了。

这颗星球的天空,是亮白色的。

那不是云层,也不是别的东西,而是这颗星球外围的宇宙空间中……充斥着耀眼的亮白色刺眼强光,除了这些弥漫各处的强光,看不到任何东西!

一颗星球怎么会处在无边无际的强光中?

这里到底是哪个地方?处在银河系哪个位置?

我不禁想到了某个地球上的传说,在2012年12月22日,也是玛雅预言世界末日的后一天,地球会进入银河系中的“光子带”,到时候人类整体的精神力量可以提高一大截。

当然传说并没有发生,但是光子带这种东西……难道真的存在?

以人类的科技而言,宇宙中似乎有太多太多的未解之谜。

算了,想这些也没什么用。

当务之急是照顾好莎拉。

前方有一片山脉,某座山上有个山洞,暂时可以躲避暴风雪。

一个瞬移来到山洞中,我随手变出一张床、一条被子,还有桌子椅子等等东西,然后将她小心翼翼的安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阿呆……”莎拉又呢喃了一声,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坐在床沿边,我低头看着她的睡容,心中不禁想。

十三号机明知道自己会被销毁,却放我走让我照顾好莎拉,她失去了母星,又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等她醒来后,在这双重打击之下,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这是第一天的情况。

第二天……

这颗星球永远亮如白昼,根本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按照地球上的时间来算,到了第二天。

山洞外暴风雪还在肆虐,到处都冷得令人发指,莎拉蜷缩在被窝里,慢慢咳嗽起来,并且咳的越来越厉害。

我摸摸她的额头,连忙抽回手,烫的不可思议。

她发烧了。

原本我以为机器人铜墙铁壁、百毒不侵,看来我又错了,他们也像人类一样会生病,而且生起病来可怕的多。

此刻莎拉的体温至少在80多摄氏度,还在慢慢升温,脸庞、脖子、锁骨、手臂全都缓缓变红,变的更烫,整条被子都冒烟了,最终只听轰的一声,被子烧着了。

我连忙把被子扯掉,紧接着她身上的衣服也“轰”的一声烧了起来,顷刻间整个身体一丝不挂。

而她的身体早已变成了火红色,皮肤通透明亮,可以看到液态金属在体表下疯狂涌动,就像是血液循环。

我企图治疗她,但是机器人的构造与人类完全不同,我无能为力。

第三天。

情况已经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莎拉的体温突破一千摄氏度。

那张床逐渐被她融化,我干脆撤走床,让她躺在地上。

但是她还在不断升温,两千度、三千度……地面也在被她烤焦融化,而且看上去莎拉已经十分难受,黛眉越皱越紧。

这样下去不行,恐怕她会把冰冷的地面烧个洞,或者自己在恐怖的高温下融化掉。

一咬牙,我把她搬到了外面。

就这样在肆虐的暴风雪、在冰天雪地中躺了一整天。

第四天。

情况向另一个极端发展。

总算熬过了不断升温,旋即莎拉的体温不断下滑。

不到半天的时间,她的体温突破了冰点,紧接着下滑的越来越快,负20度、负50度、负100度、负200度……

眼看离绝对零度越来越近。

山洞里,她躺在床上,瑟瑟发抖。

整张床都结了薄薄一层冰。

咔嚓!

一声轻微的细响,莎拉的额头上裂开一条细缝。

咔嚓!

又是一声,她那不算高耸但形状绝对完美诱人的双峰上也裂开细缝。

我完全吓坏了。

再这样下去她会碎成一地残渣,恐怕再也无法重组身体。

“别怪我,有人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交代我照顾好你,我必须保证你能活下去。”说完,我脱掉浑身衣服,将自己变成一个“铁人”,跳上床和她紧紧抱在一起,然后给自己升温。

就像前几天她的情况那样,很快我的体温突破了一千摄氏度,即将到达钢铁的熔点。

没过多久她的体温也逐渐回升了,身上裂开的地方缓慢愈合,最终温度稳定在零下200摄氏度的地方,不再下降也不再升高,这意味着……我必须一直抱住她。

“阿呆,是你吗?”迷迷糊糊中她又叫了一声,反手把我紧紧抱住:“别离开我!不要去贝赛因人那边!他们会杀了你……”

类似的话隔一段时间会从她嘴里冒出来,被当成另一个人的感觉……相当诡异。

第五天第六天,还是老样子。

直到第七天,发生了一件我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莎拉的体温再次回升了,总算达到正常水平。

她还处在那种半昏迷状态,但是身体却再度变红,从身上冒出一丝丝雾气,我以为出了什么问题,摸了摸她的额头,并没有发烧。

那是怎么回事?

突然,她一下把我按倒在床上,简直力大无穷,我完全来不及反抗。

紧接着她抬起身子,如此自然的坐了下去。

一瞬间我感觉来到了天堂。

稍微动了几下身子,莎拉皱了皱眉,随后她睁开那双灵动清澈的大眼,终于醒了,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我的脸。

一个瞬移,我立马消失,转眼间出现在十公里外的白茫茫雪原上。

“阿嚏!”打了个喷嚏,我连忙变出衣服套在身上。

人生就是这样,有时候很多事怎么都想不到,但是既然发生了,那就只有面对。

男子汉,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关键时候不能躲。

于是我又步行走回山洞。

几小时后,我怀着忐忑不已的心情来到山洞里,准备面对一切可能发生的状况,哪怕她会当场把我大卸八块,反正我可以复活。

此刻莎拉早已穿好了衣服,坐在那里愣愣的望着洞外发呆。

“这是什么地方?”她绝口不提刚才的事情。

“不知道。”我松了口气。

“阿呆呢?”她首先问的阿呆,通过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看来阿呆在她心里甚至比tp1800更加重要。

“被贝赛因人抓去研究了。”

莎拉浑身轻颤了一下,又问:“tp1800怎么样了?”

“应该被甲虫人买走了。”

说着,我把当日的经过、后来十三号机的舍命相救、以及来到这颗星球后她生病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我以为她会大哭一场,但是她没有。

她看上去相当平静,听完我的讲述,也只是点了点头。

这反而是我最担心的。

一个人受到了重大的打击,如果反应很平静,那么不外乎两种情况,完全可以撑过去,或者彻底绝望。

“你不会想不开做傻事吧?”我试探性的问道:“十三号机为了救你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你不能自暴自弃。”

她没有回答。

“暂时也别去找贝赛因人算账,眼下我们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我继续说。

她依然没有回答。

“好吧,你先自己静一静,我出去看看这颗星球究竟是什么鬼地方,有没有原住民什么的。”

找原住民只是个幌子,我只是想给她点时间,让她想清楚。

我大约离开了三天,附近方圆千里内什么会移动的东西都没有,连个鬼影都见不到,除了永远肆虐的暴风雪。

然后我回来了。

可她却消失了,山洞里空空如也,我找遍附近所有地方,根本没找到她的身影。

就如同人间蒸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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