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地面。
中国科学院紫金山天文台,青海观测站。

一大帮人,又开了一次紧急研讨会。

会议室里有人喝水、有人嗑瓜子、有人吃橘子、有人抽烟,弄的乌烟瘴气。

我把我的所见所闻,用全息影像如实呈现出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

除了站长。

当初他是唯一的一个,公然反对赵宇推论的人。

如今局面一百八十度大反转,赵宇的推断被彻底推翻了,站长反而成了一大帮科学家的拥护者。

我知道这个结果会让赵宇很难受,但是没办法。

陈静抬头望了赵宇一眼。

赵宇独自坐在角落,一个人抽闷烟,我公布的结果,他看到一半就没有再看下去。

没有人关注他,此刻也没有人安慰他。

即将完成的论文也没必要写了。

这对他是个巨大的打击。

很快会议结束,大伙儿拥护着站长走了出去。

会议室里只剩下我们三个。

陈静走到赵宇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想开点,没事的,牛顿创立了几百年的经典力学,在爱因斯坦、普朗克的量子力学出来后,不也岌岌可危了?达尔文的进化论,最近这些年不是也遭受到了越来越多的质疑?科学嘛,就像是人生,总有起起伏伏。俗话说得好,不经历风雨,哪能见彩虹。”

“你懂什么!”赵宇一拍桌子,大怒道:“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成功了!只要把论文发表出去,我就能站在明年诺贝尔奖的领奖台上!”

陈静退了一步,我也从没见过赵宇发飙的样子。

但是陈静显然没有退缩,她虽然是个女孩子,脾气也丝毫不比男人小,当下一耳光扇在赵宇脸上。

啪!

赵宇被打的别过头去。

脸上五根火红色的手指印。

“你刚才说的那是什么话!”陈静大怒道:“我好心安慰你,你居然还反过来骂我!当初你说要去调查孟照国事件,你知道我为什么同意了?就因为我们有崇高的科学理想!可是现在你看看你,反而被名誉、金钱这些东西给利益熏心了!要是为了这些东西,我还跟着你干嘛?我不如现在马上退出!”

赵宇死死的盯着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道:“你想走就走,没人拦你。”

“好,这可是你说的!”陈静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转身跑了出去。

我愣住了。

“你这家伙。”我无奈的摊了摊手:“人家好歹是个女孩子,你说的还是人话吗,换成我我也走。”

赵宇一声不吭,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

“真他妈坑,刚回来我又碰上这种事,还要充当和事老,你俩也真是冤家路窄,哎算我倒霉。”说完我也走了出去。

陈静就在自己的房间里。

我推门而入。

她坐在桌旁,双手托着下巴,桌面上放着那幅飞碟古画。

“你不会真的离开我们吧?”我尽量小心谨慎的说。

“是他让你来劝我的?”陈静反问。

“怎么可能,赵宇那家伙现在牛角尖钻进山里了,我只是觉得如果你离开了,那我们就损失大了,毕竟很多东西都是你发现的。”我笑笑。

“所以他根本没让你来劝我?”陈静转头冷冷的看着我。

“呃……”

女人心海底针,果然让人捉摸不透。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决定彻底离开,就当我从来没跟你们合作过。”说着陈静站起身,来到床前准备收拾东西。

我傻乎乎的看着她。

脑海飞速旋转,寻找一个一击必杀的方法把她留下来。

收拾完东西,她来到门前,手放在门把手上,准备离开。

而我也想到了妙计。

“你是不是喜欢赵宇那小子?”我笑眯眯的说道:“现在被他气的不行,没脸留下来了?”

“什么?”她回头诧异的看着我,哭笑不得的说:“我会喜欢他?我和这家伙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是同桌,这么多年我就没看他谈过女朋友,也没谈过男朋友,我就是喜欢一头猪也不会喜欢他!”

我继续挑逗她:“你也说了你们小学开始就是同桌,没准人家就是在等你,但是又不善言辞不敢表白。”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陈静快被我搞的欲哭无泪了:“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他是个无性恋者!”

“原来如此,我终于懂了。”我点点头。

“没问题了吧?那我可不可以走了?你也不用送我,就当我不存在好了。”说着她又去抓门把手。

“等等!”我突然大吼一声。

陈静不耐烦的别过头来:“又怎么了?”

我从身后拿出一瓶葡萄酒,贼笑道:“要走也要体面点,怎么说大家都在一起工作过,来,喝完这口酒,从此分道扬镳、天各一方,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陈静看了看我手中的酒瓶,又看了看我,皱眉道:“你想把我灌醉?”

“怎么可能!”我连忙摇头:“只是想为你送行。”

“你在酒里面下了药?”陈静的话越来越夸张:“你要找女人发泄,随便变出一个就行了,可别找我。”

“……”我快疯了,“我说了只想给你送行!我要想对你做什么还用这么麻烦?直接一个定身就什么都完事了!”

“说的也对。”

陈静终于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

我倒了两杯酒。

一杯递给她。

“百年陈酿,可别浪费了。”说着我率先一饮而尽。

看到我喝下去,她也不再疑惑,仰起脖子一口喝光。

酒杯翻过来倒了倒,一滴都没流下来,陈静不耐烦的说道:“现在我总可以走了吧?”

“嗯,你可以走了。”我点头笑道:“不送。”

“不需要你送。”说着陈静站起身。

突然她摸了摸额头,整个人晕晕乎乎,扑通一声倒在了桌上。

连带着酒瓶也被她碰翻了。

暗红色的葡萄酒,漏了一桌子。

飞碟古画的某个角落,也被酒水浸湿了。

“糟糕,这可是文物!”我连忙擦去古画上的酒水。

然后我一个瞬移,出现在会议室中。

赵宇还坐在那抽闷烟。

“现在。”我严肃的说道:“你的青梅竹马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她执意要走,我没办法留下她,如果动粗恐怕结果更糟糕,所以我把她灌醉了。如果你是个男子汉,就立马过去,等她醒过来跟她道歉,否则咱们就玩完了。”

“玩完就玩完。”赵宇看都不看我一眼,淡淡说道:“是她自己要走的。”

“那还不是被你给气的?”我简直快抓狂了:“向一个女孩子道歉就这么难?男人的面子就这么重要?万一那是你老婆你也这么倔强?那不迟早离婚!”

“所以我说过,我是个不结婚的男人。”赵宇瞪了我一眼。

“你真牛。”

我直接向他竖起了……中指。

于是我只能自己回去。

一小时后,陈静迷迷糊糊的醒转过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低着头向她道歉。

陈静揉了揉眼睛,神智逐渐清醒,正要对我破口大骂,天知道会使用什么难听的字眼,突然她整个人怔住了。

“怎么了?”我有点被吓坏了:“我知道是我不对,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千万别彻底看扁我不理不睬啊!”

她伸出手,指了指飞碟古画的某个角落,说道:“你自己看。”

我站起身。

画卷某个角落,刚才被酒水浸湿了。

现在,那里发生了诡异的化学变化,一个红色印章缓缓浮现出来。

四个字。

——八大山人。

“我们都错了!”陈静欣喜若狂的叫道:“这幅画的原作者,不是蓝瑛,不是唐寅,不是文征明,也不是沈周,而是八大山人!”

八大山人,原名朱耷。

1626-1705。

明末清初画家、书法家,清初画坛“四僧”之一。原为明朝王孙,明灭亡后,国毁家亡,心情悲愤,落发为僧,他一生对明忠心耿耿,以明朝遗民自居,不肯与清合作。他的作品往往以象征手法抒写心意,如画鱼、鸭、鸟等,皆以白眼向天,充满倔强之气。笔墨特点以放任恣纵见长,苍劲圆秀,清逸横生,不论大幅或小品,都有浑朴酣畅又明朗秀健的风神。章法结构不落俗套,在不完整中求完整。朱耷的绘画对后世影响极大。

“是了,肯定是了!”陈静把刚才我对她做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反而扑向我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仔细推算的话,八大山人出生的那一年,正好发生了天启大爆炸,后来他根据众多幸存者的描述,再加上自己的想象和艺术创造,才画出的这幅旷世杰作!”

“这么说,这幅画的原作者……也是一系列事件的最后一个谜题,都已经被我们解开了?”我依然被她抱住,双手张开,却不敢抱她,朋友妻不可欺。

“嗯!”陈静重重点头。

“那你还走不走了?”

“走!当然要走!我跟赵宇已经不可能合作下去!”陈静兴奋的看着这幅画,说道:“你是投资人,这幅画严格的说也是你的财产,在我走之前有一个请求,你能把这幅画送给我吗?”

“呃……”

“这样的送行方式,不是比喝酒更加好吗?”陈静说道:“只要你答应我,我就不追究你在酒水里下药的事情了,否则我告你性*骚扰!虽然那对你没什么用,但至少可以让你的声誉受损!再说你已经什么都不需要了,多一幅画少一幅画也不会在乎吧?”

“好吧。”我想了想,点点头。

再次回到会议室。

空荡荡的会议室里,赵宇还在抽烟,独自望着落地窗外的群山。

“她走了。”我说:“走之前带走了那幅画,画的原作者我们已经弄清楚了,是八大山人。”

“哦。”赵宇无精打采的说道:“已经什么都不重要了。”

随后他递给我一支烟。

过了半响,赵宇又说了一句话:“那幅画查明了作者,现在可以卖个大价钱,她带走那幅画,还不是为了钱?说什么崇高的科学理想,都是骗骗三岁小孩的,我跟她同学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了解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我皱眉。

天狼星人说过,文明的不断发展,前提条件就是集体意识的不断提升。

但眼下连科学家都被这种利己主义束缚,我们人类文明的出路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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