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董卓的眼缝中闪过疑色,瞄向了李儒。
他显然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不明白自己这女婿,为何会支持貂雄的请战。

要知道,袁术可是关东第二大诸侯,据南阳膏腴之地,麾下兵马有五六万,还有孙坚这样的猛将。

这样的实力,就连他董卓亲自出马,都未必有必胜的把握,何况是貂雄。

说到底,貂雄不过是靠着背叛王允,才能有今日的官位,说到打仗,只怕十个貂雄,都不是袁术的对手。

今李儒劝说他答应貂雄请战,这不是白白的断送兵马钱粮么。

李儒,乃是西凉军首席谋士,岂能出此昏招?

就在董卓狐疑不解时,李儒却又道:“太师,儒请封貂校尉为南阳太守,再升他为偏将军,就拨两千精骑,让他去南阳大展雄风,扬我兵威。”

此言一出,董卓身形又是一震,愈加惊奇不解,再望向李儒。

而此时的李儒,却在向董卓微微点头,暗使着眼色。

他二人间的眼神变化,又岂逃得出貂雄的眼睛。

“李儒,你果然不愧是西凉第一谋士,这一招的确够狠,只可惜,你作梦也想不到,你的毒计,正中我下怀……”

貂雄心中冷笑,已是看穿了李儒的阴谋。

心中明了,面上他却眉头一凝,佯作为难道:“两千兵马,似乎少了点,能否多拨给末将几千精兵?”

董卓还未做反应,李儒却抢先道:“袁术主力正与刘表交战,后方兵马无多,两千精骑足矣,况且眼下太师正忙于分兵扑灭并州军的叛乱,也拨不出更多的兵马来,以貂校尉的骁勇,难道还没有自信凭两千兵马,拿下南阳不成?”

李儒哭了半天穷,末了还给貂雄使了招激将法。

董卓坐拥十万西凉军,岂能分不出几千兵马给他,这分明是不想给他过多的兵马。

貂雄本想从董卓手里,尽可能多捞几千兵马,今有李儒这个老滑头在此阻挠,也只能如此。

剑眉一展,貂雄慨然道:“两千就两千,末将就请率两千精骑,为太师拿下南阳。”

军令状已立下,只等着董卓点头。

李儒嘴角斜扬,钩起一抹不易觉察的冷笑,再次向董卓点头示意。

董卓迟颖了一下,便是哈哈大笑道:“很好,子勇你既有此胆色,老夫就拔你为偏将军,南阳太守,令你率两千精骑,去灭了袁术,为老夫拿下南阳之地。”

李儒乃董卓谋主,董卓虽不理解他这么做的用意,但却猜想他必有道理,方才点头答应。

“多谢太师信任!”

少年心中激动,却强压住情绪,拱手再道:“末将单枪匹马前去,恐无十足胜算,所以末将想请徐荣为副将,贾诩为军谋,助末将去取南阳。”

貂雄不但要借机带着兵马脱离董卓自立,还要顺道“拐”几员谋臣武将,做自己的左膀右臂。

徐荣非凉州人,贾诩乃文官,此二人在西凉军中,皆不受重用,哪怕是先前救董卓有功,也没受多少赏赐。

貂雄推测,他二人必对董卓心存不满,等他将来跟董卓撕破脸皮时,也更有可能选择追随自己。

况且,徐荣颇有武略,连曹操都曾败于他手下,而贾诩智谋绝顶,有他二人做左膀右臂,何愁杀不出一片天地来。

董卓也不犹豫,却道:“徐荣可为你副将,只是这个贾诩,前日已调往弘农,辅佐老夫爱婿牛辅,恐怕不能随你去取南阳。”

贾诩已经离开长安?

这个消息,多少让貂雄有些意外,少了贾诩绝顶谋士的相助,着实是遗憾。

不过,今能拉着一班兵马出走,还顺走了徐荣这员悍将,也勉强可以接受了。

思绪一转,貂雄便一拱手,正色道:“兵贵神速,那末将明日就开拔出兵,请太师坐等捷报吧。”

貂雄领了董卓令箭,当即便告辞而去,准备出征事宜。

他前脚才出门,后脚李儒便冷笑道:“不名一文的黄口小儿,竟然如此狂妄,想去击败袁术,简直是自寻死路。”

听得李儒,早就疑心重重的董卓,更加不解,急问道:“文优你既知他没什么能耐,为何还要暗示老夫答应让他去取南阳,还只给他两千兵马?”

“岳父大人不是正愁着,没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除去貂雄这个隐患吗,这一招借刀杀人之计,不正遂了岳父大人的心意。”李儒笑眯眯道。

借刀杀人?

董卓先是一怔,望着女婿那诡秘的笑脸,猛的恍然大悟。

貂雄打不过袁术,这是毫无疑问的,何况还只带两千兵马,他领兵去南阳,只能是自己去送死。

而他又是主动来请战,非是董卓强行派他出战,且董卓不但封了他做南阳太守,还升他为偏将军,向天下人显示了他董卓对貂雄的厚待。

如此一来,既可借袁术之手,除掉貂雄,董卓又不会落下个忘恩负义之名,到时候,天下人只会笑貂雄不自量力。

“妙啊,文优你这一招借刀杀人之计,当真是妙极啊,哈哈~~”

恍惚的董卓,越想越得意,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李儒则捋着八字须,笑眯眯道:“徐荣也不是咱们凉州人,就算连同他一起折损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岳父大人就坐等好消息吧,相信不出一月,那貂雄必为袁术所杀。”

大堂之中,回荡着得意的笑声。

……

堂外。

貂雄已经走远,他虽听不到董卓和李儒的对话,但却听隐约听到他们的大笑声。

“董卓多疑,明里对我厚赏,暗中对我却甚是猜忌,李儒啊李儒,你大概以为,你可以借着袁术之手,除掉我貂雄吧,那你就等着吧,等着我貂雄给你送上一份惊喜。”

少年的鹰目中,掠过一丝讽刺的冷笑,打马扬鞭,飞驰而去。

……

貂雄得到董卓的令箭的,生怕节外生枝,次日就领了两千精骑,再加上自己的五百私兵,带了女扮男妆的姐姐貂蝉,还有副将徐荣,星夜南下。

领着这两千西凉铁骑,貂雄脱离了长安这个是非之地,星夜倍道而行,南出武关,不数日便进入南阳地界,脱离了董卓的势力范围。

头顶晴空万里,貂雄策马扬截,奔驰在渐渐开阔的南阳大地上,眼前一片开朗。

现在的他,再也不是王允府中,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浑笨小厮了。

他是朝廷任命,名正义顺的南阳太守,手握着两千西凉铁骑,还有徐荣这样的猛将相助。

貂雄坚信,只要他能击败袁术,夺下南阳,就能以之为根据地,开拓出一片天地。

他熟知历史,知南阳乃富庶之地,丁口众多,不少三国文武名人,都身在南阳。

再往南面荆州,更是一块沃土,拥有数之不尽的人才,一代枭雄刘备,正是凭着荆州的人才相助,才建立了蜀汉政权。

想在乱世中占有一席之地,光凭兵马是不够的,最重要的就是人才,貂雄岂能不知。

刘表和袁术,皆非雄主,地盘上多的是人才,却不知重用。

貂雄熟知历史,自然知道哪些人,是埋没在沙中的真金,只等着自己去挖掘出来,为我所用。

一路盘算着蓝图,武关渐远,两千铁骑渐渐进入南阳腹地。

沿途所见,却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一片凋零破败的景象。

南阳本为汉朝大郡,拥有户口百万,何其之富庶,不想如今却成这般模样。

貂雄心中狐疑,便叫斥候寻了几个乡民盘问,才知道了原诿。

原来,袁方自据南阳之后,穷奢极欲,对南阳百姓横征暴敛,竭泽而渔,更纵容士卒,抢掠百姓,逼得百姓家破人亡,纷纷逃亡。

所以,仅仅一年之间,拥有百万丁口的南阳郡,便只余下了不到三十万人口。

当年讨董之时,袁术这等世家公子,大骂董卓残暴,而今看来,袁术之残暴,丝毫不逊于董卓。

耳听着乡民的哭述,貂雄心中渐渐燃起悲愤的怒焰。

他一直以为,自己身份低微,为了改变命运,才不惜铤而走险。

如今他才意识到,这些最下层的百姓,所受的战乱之苦,远比自己苦十倍。

“袁术,此番一战,不光是为了我自己,为了这些苦难的百姓,我貂雄也非得宰了你不可。”

貂雄暗暗握紧拳头,重重的发下了誓言。

身后跟随,原本无精打采的徐荣,听得貂雄的低语,眉头一动,眼眸中却不禁闪过一丝惊奇之色。

他倒不是惊奇于貂雄发誓要杀袁术,而是惊奇于,他竟提到了“为百姓”三个字!

“一个家仆出身的小子,文不成武不就,狂到要以两千兵马来取南阳也就罢了,还说要为了百姓杀袁术,这个小子……”

徐荣从身后,悄悄的打量着马上的少年,虎目之中,闪烁着耐人寻味的眼神。

只是,惊奇之余,徐荣却又想到了自己的处境,不禁低声叹道:“海口倒是夸得大,自己来送死也就罢了,何必非得拉上我。”

徐荣话中带讽,象是自言自语,但声音却足够大,大到让貂雄可以听到。

貂雄收敛心神,回头看了一眼士气低落的徐荣,知他心里在怪怨自己,不该拉着他一道前来送死。

貂雄也不着恼,只淡淡道:“看徐将军这般无精打采,似乎是对拿下南阳,没什么信心。”

徐荣一怔,暗自一咬牙,便索性直言道:“恕荣直言,貂将军你想夺南阳,必取宛城,而从此间往宛城有数百里之遥,沿路几座要城,皆有袁军镇守,我们只有两千兵马,逐个击破这些城池,不知得用多久。到时候拖以时日,袁术派大军前来阻挡,以我们区区两千兵马,别说夺南阳,只怕……”

徐荣没有再说下去,只“嘿嘿”了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

貂雄又岂听不出来,只怕后面,自然是“自身难保”四个字。

“那可未必……”貂雄的嘴角,却扬起一抹诡绝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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