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浮动,秋蝉长鸣,阳光从树林的间隙洒下破碎的斑点,照耀在躺在凉席上的李飞阳的脸上。
树林里的地上蚂蚁正在辛勤的拖着食物吃力的奔走,小鸟欢快的跳跃在林间的地头上觅食。

树林前面是一条小河,河水清且浅,有淡绿色的水草随着河水的流动而慢慢晃动,水草上拉扯着一片红褐色的鞋底大小的鱼卵。鱼卵上面已经有了小小的黑点,那是刚刚发育的小鱼的眼睛。用不了多长时间,它们就会在温暖的河水中孵化,和它们父母一样在河里生存游弋。

几个光屁股的小孩子正站在河道中,露着小丁丁在水里打闹嬉戏。

河边临着草丛的干地上,屎壳郎正晃晃悠悠的推着湿漉漉的粪球在干土上面打滚,使得软趴趴的粪球慢慢的变得干燥坚硬。巢穴附近的干地上已经堆满了干硬的小鸡蛋大小的粪球,它们的卵就产在粪球里面。

大肚子蝈蝈长长的尾针刺进了松软的土壤,它也在产卵。

河边的玉米地里,玉米秆绿的发黑,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节节生长,里面有一团团的热气在蒸腾酝酿。

附近一腰深的棉花地里的棉桃紧紧的合着,它们不到开花绽放时间。

这是一个炎热的季节,也是一个生长的季节,更是一个繁殖的季节。

李飞阳几个人正在树林里乘凉,因为如今这个年代,条件简陋,农村里面还没有电风扇,天气热的厉害,夜里热的睡不着的时候,农户里的人都会拿着凉席铺在树林里过夜。

有时候在盛夏时节,在树林里睡着了,有时候就会被爬到皮肤上的幼蝉尖尖的小爪子挠醒。惊醒的孩子摸到之后,凭感觉就知道是幼蝉,将它扒拉到一边不予理会,就这么一个幼蝉不值得半夜将它拿回家去。

李飞阳所在的这个树林,就是一个村里多数人休息乘凉的好地方。他家里地方大,有自己的后花园,没必要来此地,只是这里是热天全村最热闹的地方,有时候李飞阳为了凑热闹,也偶尔来此。

此刻,李飞阳躺在树林里,身下铺着凉席,旁边的马克、谢夫之几人正在兴致勃勃的烤红薯。

树林里有个小小的土堆,几人从附近的红薯地里偷了几块红薯,拾了些干材树枝,在土堆上掏了一个上下两层的小洞,将红薯放在上面的小洞里,干树枝用树叶点火引燃,塞进了下面的洞口里。烧了一会儿,将烧材将下面的小洞填满烧透,谢夫之道:“好了!不用烧了!”

李东生好奇的问道:“现在该怎么做?”

谢夫之抬起脚,一脚将土洞踩蹋,将在热土上面腾的热乎乎的红薯埋在了土堆里。

马克惊道:“哎哎哎,这是怎么回事?好不容易挖的洞怎么就给它踩蹋了?”

谢夫之笑道:“正要将它踩蹋才好,不然的话,红薯烤熟了也不香!”

李东生好奇道:“还有这事情?”

他和马克都是城里孩子,对于乡下的什么东西都感到好奇。和谢夫之几人一起在李飞阳家里住了两天,今天来树林里乘凉,一时兴起就和谢夫之几人一起烤起了红薯。

将红薯埋起来后,几人来到李飞阳面前:“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回校?”

李飞阳懒洋洋的道:“这不是还有两三天么?到时候让老虎来接我们就是,你们着急回去啊?”

李东生嘿嘿笑道:“我们不是着急回去,我们是不着急回去。”

两人从没有在农村里生活过,在李飞阳家里这几天,根本就用不着他们来帮忙干农活,两人闲来无事,就在李飞阳谢夫之的带领下,捉兔摸鱼,偷瓜摘枣,忙的不亦乐乎,颇有点乐不思蜀的意思。

正说着话,河里洗澡的几个光腚孩子有一个猛地跳出河面,哇啦哇啦的一阵怪叫,几个孩子也跟着跑出了水面,有一个孩子拿着鞋底使劲拍打第一个孩子的屁股,原来是这个孩子的屁股上面叮了几只水蛭,经过几鞋底的拍打,钻进肉里的水蛭慢慢的被震荡了出来。

只是有一个水蛭叮咬的不是地方,正叮咬在小丁丁的上面,旁边几个拿着鞋底的孩子有点傻眼,不知道怎么下手,被叮咬的孩子也有点发愁,这水蛭要是用手往外拉扯,说不定钻进肉里的上半截身子就断在里面了,急得哇哇大哭。

李飞阳听到动静,从树林里面出来,走到孩子面前,看到这种情况,哈哈大笑,伸出手来按到被叮咬孩子的小腹上,内力到处,叮在小丁丁上面的水蛭已经被震了出来。

小孩子破涕为笑,从地下捡起浑身布满了黄褐色线条的细小的水蛭,扯着水蛭的两头,使了使劲,扯成了两段,就这样还不解气,穿上鞋子在地下使劲揉,把断成两截的水蛭揉搓成了肉糜,方才罢休。

李飞阳笑道:“行了,行了,狗子你就放过它吧,都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狗子道:“谢谢飞阳哥哥,我们要回去了,一会儿我还要去放羊。”

李飞阳指着旁边撒欢的几个青毛山羊:“你看都跑哪里去了?地里的玉米可都被它们吃了不少了!”

“哎呀!”

狗子一惊,飞快的向羊群跑去。几个孩子都一窝蜂的跟了上去,这些山羊里面也有他们家里的。

还没有跑到羊群附近,玉米地里跑出来一个人:“谁家的羊啊?吃我的玉米都没有人管?那个小坏蛋放的羊?怎么不好好看着?”

从玉米地里出来的这个人,有五十上下年纪,一脸的褶子,上身穿着脏兮兮的长袖大褂,下身穿着一条灰不灰蓝不蓝的说不上是什么料子的裤子,手里提着一把镰刀,原来他正在玉米地里割草捉虫,听到响声才从高高的玉米秆里窜了出来。

马克看他的裤子的款式有点奇怪,问李飞阳道:“老大,这人的裤子可是有点奇怪啊,这是什么料子啊?我怎么没有见过这种款式的裤子?”

李飞阳乐道:“这是化肥袋子改做的裤子,当年可是非常流行的东西?”

马克不信:“怎么可能?化肥袋子也能做成裤子穿?”

李飞阳道:“你还别不信,这是真的。前几年中倭初建交,倭国向我国免费提供了大量的尿素,这些尿素的包装袋都是尼龙做成的,结实耐用,比家里纺织的棉布要耐穿多了。当时计划经济,布料严重缺少,买布得用布票才行,一家几口人的布票加起来换来的布料,还不够做一个的衣服。后来,化肥分到供销社里面,不知谁把心思打到了这些尿素袋子上,把这些尿素袋子的外包装拆下来,用颜料染了,做成了裤子,两个袋子刚好能做成一条裤子。这种裤子料子结实,被风一吹,呼啦啦如同公社大院里面迎风招展的红旗,波浪般的抖动,极为飘逸。就是有一点不好。”

李东生道:“那一点不好?”

李飞阳笑道:“这些倭国的尿素袋子上面都写有黑字,标明了尿素的名字、重量、百分比,这些字虽然被染料染了一遍,还是隐隐显出,难以遮盖,就是这样,也是大队里面许多农户羡慕的东西,一般的人根本都弄不到,只有大队干部才能托关系弄来一条穿穿,这在当时就是身份的象征,全国上下大江南北的村干部都以穿这么一条裤子为荣,”

马克有点不信:“真的假的?”

李飞阳道:“这还有假?这些裤子裁成后,一般写有尿素字样的一面放在身后,写有倭国制造的一面放在身前,至于写着百分比的一块区域都是放在腰带的位置,写有净重四十公斤字样的一块就自然而然的放在了裆部。”

说道这里,李飞阳朗声说到:“大干部,小干部,一人一条化肥裤,前面是倭国,后面是尿素。裤裆净重八十斤,腰间缠着百分数!”

李东生听到后哈哈大笑,乐不可支,差点喘不过气来。

马克却是没有笑,脸上有点难看,轻声问李飞阳:“大哥,当时的情况这么困难?”

李飞阳正色道:“你是官家子弟,年纪幼小,当初知青下乡,你们这些年龄的孩子都没有资格下去,所以你根本就不知道当时的农村有多么的困难!一家四口,在当时,合穿一条裤子的情况都有!争抢一条化肥袋子的情况有什么可好奇的?只是咱们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建国三十来年,人民吃不饱穿不暖,就连基层干部都与民众争抢这些国外的破烂东西,而且还是倭国的破烂,这让我们大汉国情何以堪?”

马克听了默然不语。

李飞阳道:“好在这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你看他现在干农活才穿这么一件裤子,说明他已经不把它当成什么稀罕物件了。但是,真正想要了解乡村基层人民群众的需求,你要经常来乡下走走才是!”

马克道:“我会的!”

此时的红薯已经焖的熟了,几人将红薯扒出来,剥开皮后,一股浓香飘出,咬了几口,果然香甜可口。

随后几天,李飞阳领着马克在周围几个村庄转悠了个遍,开学的时间已经到了。

暑假开学,李飞阳几人已经是高二年级的学生了。

赵春江不再回唐城,在几人回唐城的时候,他已经去了京都上学,相见之期最起码要半年之后了。

新学期新气象,或许是因为李飞阳的影响,亦或是校长马德钟的争取,唐城市里面开始对唐城一中进行改造。

本来学生们的书桌都是残破不堪的老旧桌子,有的只是用几块木板简单搭接了一下,看起来简陋无比,形象有点难以见人。平常还好,这个时代的中学都是这样,除了几个大城市以外,大多数城市的学校里面的书桌都不怎么样,相关领导也就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是,因为如今来采访的李飞阳的记者络绎不绝,有人会时不时的来教室里面找他的同班同学了解李飞阳的相关信息。现在摆放在教室里面的书桌板凳,就有点影响校容校貌,甚至连带着影响到唐城市整个教育系统的形象了。

这要是被记者们拍照进了报纸,上了新闻,这就不是对李飞阳个人信息的刊登,反而成了呼吁对贫困地区教育设施捐助的报道了。

考虑到这一点,市政府拨了一点款项,开始改造学校的书桌门窗,连同宿舍的床位也从新加工了一批。

等到一帮学生来到学校之后,都有点不敢认了。

教室里明窗净几,原木颜色的新桌子新板凳泛着木香,在教室里面摆放的整整齐齐,犹如列队等待检阅的士兵,一个个穿戴的板板正正,都是一个模子里面出来似的。

教室四面的墙壁上用白灰抹了一层,墙上挂着大尺度的卷轴,上面写着历史名人的名言警句,还有的是领袖们的精神口号。窗户外面的板台上还被人摆着两盆小花,倒是有那么几分雅致的意思儿。

这一切在当时的人看来,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情况了,但是在李飞阳眼里却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唐城一中本就是前朝高官的府邸所改造,若是只用它原来的模样,稍作修整,打通几个房间,还能留下来几分古韵雅意,现在被政府相关人员这么一弄,反而显得不伦不类,不古不今,看起来极为难受。

但是对于这些学生倒也不无好处,李飞阳也就懒得说这些。

这么一搞,教室里显得干净清爽,与原来的破破烂烂大为不同,反而衬托的教室里的学生有点与教室的干净不太相符。

此时的农村子弟,少有身穿光鲜衣服之人,就是城里的孩子,所穿衣服,也都是以灰绿黑白为主,过于鲜艳的衣服都是少有。

此时的学生进入教室,犹如叫花子进皇宫,优美的环境把自身的破烂脏臭更加的凸现出来。虽然学生们没有叫花子这么夸张,但是形象上确实有点不太雅观。

见此情形李飞阳暗自好笑,不知道改造教室之人看到这种情况将会是什么的表情。

如今国家在各个城市的高中开始实行文理分科,高二就是开始分开的年级。

李飞阳与马克是文科生,李东生、谢夫之几人都是进了理科,

分科报名是在暑假之前,如今按照名单划分学生的班级,李飞阳李东生分在了一个班级。

如今学校里面学生并不太多,分科也就是分了五六个班级,文科生更少,整个学校的高二文科生也就勉强凑够了一个班级的人数。

分科名单就贴在学校的公布栏上面,教室就那么几个,自然不难找寻。各自上教室里,按着个头高矮自行寻找座位。

现在的学校远没有李飞阳前世的学校那么势利,连安排学生位置都是按照学习成绩来安排,此时的学生排位与前世正好相反,学校为了照顾差生,一般都是安排给差生一个好的学习位置,以方便他们听讲学习。

这才是真正的教书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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