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有五个人,一个是校长马德钟,老头干瘦干瘦的,如同风干了的核桃,留着一缕山羊胡,但是他人虽瘦,却非常精神。
他面前坐着四个中年人,三男一女,都是面色严肃,一副棺材脸。

看到李飞阳进来,马德钟招手道:“飞阳,你来啦!这几位是中央调查组的同志,他们有件事情要问你,你给这些叔叔阿姨们好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飞阳是马德钟最为欣赏的一位学生,他不知道为什么中央会派遣调查组来找李飞阳谈话,但是作为一个学校的校长,他又担心李飞阳不知道天高地厚,因此便吩咐王新安去叫李飞阳的时候,把情况提前讲给李飞阳,让李飞阳也好有点准备。

李飞阳扫视四周,发现几人都坐在沙发上,校长老头坐着的是一个单人沙发,却没有自己坐的地方。

李飞阳暗骂了一声,妈蛋的,这是要审问犯人还是怎么滴?他说道:“不好意思,你们稍等一下!”

他走到远处的办公桌旁边,拖回来一个高高的办公椅,坐在了上面,这才开口道:“校长好,他们是中央调查组?感觉好厉害!难道调查我是不是贪污受贿了?关键是我们班的班费不归我管呐!”

正在倒茶的张晴,“噗哧”笑了起来,茶水溅了一桌子。

调查组的几个人,看着李飞阳的表现,脸色都有点不好看,李飞阳这么大咧咧的坐在办公椅上面,高高在上的对着他们的方向说话,几人心里面说不出的腻歪。

现在竟然说他们来,是不是调查他是不是贪污班费的问题,这就有点无厘头了,讽刺意味甚浓。

几人也奇怪,怎么这个学生这么无法无天?

他们几人,一向高高在上惯了的,找人谈话从来都是鼻孔向天,对李飞阳这种态度无法容忍,但又不能跟一个孩子较真。

马德钟有点好笑,站起身来,训斥李飞阳:“你看你这是什么个样子?还不快起来!知不知道什么叫礼貌?”

马德钟转过头:“张晴,去给飞阳拿一个板凳来,别让孩子站着说话。”

张晴不情愿的搬过来一个板凳,递给了李飞阳。

马德钟开始给李飞阳介绍面前的四人。

三个中年男子分别为赵乐驻、孟玉林和司文宇尧,中年女子叫冯珍珍。

四人组中,赵乐驻是组长,是一个身材很单薄的中年人,穿着一身中山装,前胸口袋里插着一支钢笔。

见李飞阳终于老实下来,赵乐驻首先开口:“李飞阳同学,首先,对于打扰到你的学习,我们感到很抱歉,事后我们会做一些小小的补偿。其次,我们来找你是为了查证一件事情,希望你能配合,能对我们的问题进行实事求是的回答。”

李飞阳道:“赵叔叔请讲。”

赵乐驻见李飞阳开口讲话,还是挺懂礼貌的,不像刚才那种无礼的行为一样。

他脸色稍缓,问道:“前几天,《中国青年报》收到了一篇短文,名字叫《市长得了阑尾炎》,引起大家注意,后被《人民日报》转载,引发全民大讨论,现在闹得社会上议论纷纷,对政府的形象造成非常不好的影响!这篇小说是你写的吧?”

李飞阳点头道:“是我写的!但是我对赵叔叔的刚才说的“非常不好的影响”这句话,不太认同!”

赵乐驻道:“你承认就好,那现在你能说说为什么会写这篇文章了吗?或者说,你有什么动机?”

赵乐驻根本不理会李飞阳口中的“不太认同”,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思路来提问李飞阳。

李飞阳脸色沉了下来。

自从李飞阳出生后,这是第一次有人无视他的存在和完全不理会他的话题。

李飞阳点点头,深深的看了赵乐驻一眼:“赵叔叔所说的“动机”一词很有学问啊。”

旁边的孟玉林插口道:“什么学问不学问的?小家伙,你说说你为什么要写这么一篇文章?是不是有人致使你写的?这篇文章你从谁手里接到的?发表出来是有什么目的?”

旁边的马德钟听到孟玉林的话,勃然大怒:“你们这是诱供逼供行为!这是戴帽子的倒退行为!刚才你们说的那篇文章,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们可以问我!不要针对我的学生!”

赵乐驻眉头微皱,对孟玉林的中途插话颇为不满,他对激动的马德钟道:“马校长不要激动,这只是例行的问话程序,你不要多想。”

马德钟怒道:“你骗谁呢?大运动期间,我没少受到你们这种盘问,多少好同志就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弄进去,再也没有出来!现在都拨乱反正了,你们竟然还整出这副嘴脸,我严重怀疑你们调查组身份的真假!中央怎么可能会派你们这种人来下面调查?”

孟玉林吵吵道:“你这个老同志怎么说话呢?你就这样对待中央下来的同志?你的思想觉悟有待提高!”

马德钟咆哮道:“思想有待提高的是你们而不是我!”

老头真生气了,呼呼直喘,山羊胡子抖动不休。

李飞阳发现司文宇尧和冯珍珍只是坐在一旁,静静的观看,也不说话,看来四人是分了两派,彼此不和。

李飞阳道:“校长,这件事情通过刚才的问话,我想你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就是王成虎他家里发生的那件事,咱们学校里基本上人人都知道,调查组的大爷们可以随便找一个人问一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只是实事求是的记录下来,稍微加工一下,就发给了报社,如果我写的真有问题,报社怎么可能会发表?”

李飞阳看向赵乐驻:“赵叔叔,我发现你的年龄比我的老爸可能要大一点,看来我不能喊你叔叔了,我要喊你大爷才对!赵大爷!你要想多了解事情的起因,可以多留几天,走访一下基层民众。”

李飞阳补充道:“比如我们学校的学生,他们好像都有点知道是怎么回事。”

孟玉林道:“他们的说话只能作为参考证词,李飞阳,只有你说的东西才是重点记录的!中央的任务我们必须得完成,所以,小同学,请你配合。”

李飞阳似笑非笑:“那中央有没有对你们说,要温和对人?而且你们也知道,谈话并不是审问,你所说的配合又是是怎么样的配合?先给我扣一顶大帽子?”

孟玉林一时无语。

赵乐驻道:“李飞阳同学你不要误会,我们只是例行调查,你做好配合就好,不要抗拒中央的谈话。”

“不要拿中央说事,你们几个还代表不了中央的意志!”

马德钟烦躁的摆了摆手:“飞阳,你先回去,这件事情,我来给他们解释。”

赵乐驻不悦道:“这怎么能行?写文章的是他,他不在这里,我们的谈话怎么进行?”

马德钟眼睛一翻:“我是他的校长,他现在还是未成年人,有些事情未必能够表述清楚,你们调查的事情我也参与过,我完全有资格代替他配合你们的调查!”

马德钟见他们还要反对,不容置疑的说道:“就这么定了!中央有什么怪罪,都由我来承担,你们可以把事情推到我身上,我这句话可以记在档案本上,你们要是不信或有顾虑,我可以签字留印!”

他推了李飞阳一把:“走!走!走!别在这碍手碍脚的,老子看见你就烦!教你的语文课去吧!没有我的吩咐,这件事你不准多嘴!”

马德钟把李飞阳推出办公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李飞阳不忍拂他好意,顺势走了出来。

李飞阳知道,校长老头儿有点过于敏感了,这件事情,“得了阑尾炎的市长”才是重点,这几个调查组的家伙无事生非,大帽子估计是给别人扣惯了,不害人不舒服,政策虽然已经变了,但是他们狗改不了吃屎,到哪里都是这个德行,不足为虑。

四人中的孟玉林一看就是一个草包废物,毫无城府,应该是一个跟着打酱油的货色。

还有两个没有说话的一男一女,他们跟孟玉林两人不是一伙,对自己没有危害性。

只不过,这个调查组的组长,可真是有点讨厌啊!

给人扣政治帽子,这是极为阴险的事情,弄不好就毁了一个人的一生。

现在刚刚改革,正处在风口浪尖的敏感时刻,上层的大人物们,对于国内人民的思想方面非常关注,如果被这帮家伙弄虚作假的把自己列为被人愚弄的不良分子,这要是归了档案,想修改就有点难了。

就算是在前世的网络时代,一个不好,被人扣了一顶动机不良的高帽子,也会对一个人的人生产生极大的影响。

尤为可气的是,现在的自己,在成人眼中,就是一个写了一篇文章的小孩子,他一个搞政治工作的成年人,对一个刚上高中的孩子竟然也下得了手?

本来,李飞阳不想多事,最大的期望值,就是能帮王成虎出一口恶气就行。

但是今天有人竟然想把他往坑里带,想踩一下他李家大少爷的脑袋来玩,所谓屎可忍尿不可忍!这种事情万万不能忍!

李飞阳决定再给他们的调查加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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