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赵德芳的这一番劝说后,方才还对与契丹使节团比试三局感觉不在话下的赵官家,登时,心里便就有些没底了。
在赵官家看来,虽然说,这比试三局来定胜负,便可使两国避免一场血雨腥风的残酷战争,但是,这三局的科目中,除了对对联,他们大宋占有绝对的心理优势,毕竟几千年来源远流长的中华文化便根治于每个大宋读书人的血液和骨髓里,而在如今的朝廷里的股肱大臣之中,便俱都是读书人中的佼佼者。因此来说,比试对联自然是稳操胜券了。

可是,经过赵德芳的那一番提醒,让信誓旦旦的赵官家又不免担忧起来,对于那三局比试科目中的摔跤和射箭,这两样可都是骑在马背上的民族——契丹人的强项。

对于他们宋国人来说,就是那白衣挑一组建是十余年禁军之中,恐怕也跳不出多少精于摔跤和善于射术的将士了。因此说来,他若是应下了这三局比试,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待赵官家思忖了再三后,明知道这个可以避免一场劳民伤财又残酷无情战争,却也是心有不逮,不敢如此草率地就应下来此事,进而让他一边背负双手来回踱步,一边长吁短叹地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见到自己的父皇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赵德芳便料想到了他定然是难以对此事下定决心。若是放弃了这三局比试,恐怕一旦两国谈崩了,一场大战恐怕就避免不了了。

可若是答应了这三局比试,而这三局比试的科目有其中的两项他们完完全全地处于天然的劣势,一旦输掉了其中的两局,那么,就必须要向辽国俯首称臣纳贡赔款了。

可以说,稍有不慎,就会导致“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严重后果。如今已经身为秦王又是鸿胪寺衙门右少卿的赵德芳,见到平日里做事决断的赵官家,今个儿却被这样一个三局的比试给难住了,真的是让他看在眼里却又愁在心中。

“官家,您方才要的点心,老奴给你端来了,官家你不妨吃上一两块,歇息一番,说不定那愁苦的烦心事就会迎刃而解了呢。”在福宁宫大殿之内,赵德芳与评并排站立的李观鱼他们二人屏住呼吸,目光紧紧地盯着他们面前背负双手来回踱步的赵官家,彼此俱都沉默不语。就在这时,不知道内侍坊王总管从哪儿冒了出来,站在殿门口恭声道。

还未等到满脸愁容的赵官家发话,而站在原地整个上午都一直饿着肚子的赵德芳,一听说王总管来为自己的父皇送来了点心,那见到美食比猫狗都还灵敏的鼻子,在空气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立马就嗅到了散播在空气中淡淡的香味。不用多说,这淡淡的香味便是从那点心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了。

那点心四散的香味,如一阵阵清风拂面而来,让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赵德芳垂涎不已地砸吧了一下嘴巴,并随之咽了几口唾沫,并暗自痴心妄想道,若是自己能够在此时吃上几口美味可口的点心充饥一下肚子,那该有多好哇!

听到殿门口传来了王总管的说话后,赵官家便停下了脚步,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朝着殿门口的方向虎目一扫,不凑巧的是,在不经意间,余光瞥见了站在他面前正在砸吧嘴和嘴角挂着口水的赵德芳那一副垂涎不已的样子,当即,便觉得有些好笑起来,不过,碍于有其他人在场,满脸愁容稍稍舒展了几分的他,嘴角上挂起了几丝淡淡的笑意。

“王富贵,你倒是来的够及时的啊,既然把点心都拿过来了,那就赶紧把点心放在御案上吧,即便是朕此时有些吃不下这些个美味可口的点心,朕也会找人代劳的。”赵官家先是冲着站在殿门口等候吩咐的王总管伸手指了指他身后两尺开外的御案,紧接着,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前的赵德芳,面目和善,意有所指地微微笑着说道。

当王总管把一只白瓷小碟搁在了御案上后,便拱垂首拱手退出了大殿。在片刻的功夫后,赵官家冲着愣在原地目光紧紧地盯着身前四五尺开外搁在御案上的那一小碟点心的赵德芳,半开玩笑半关切地问询道:“德芳,你今个儿的午膳是不是没有用呐?若是没有用午膳的话,那搁在御案上的一碟点心,朕就赏赐给你了,赶紧把这一碟点心在半柱香的时辰内,把他们都给吃完了。朕可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饿着肚子与朕商议军国大事,若是此事传扬出去的话,岂不是朕要落得一个不给自己儿子午膳用的“恶父”的骂名,那朕的这一世英名可就要因此毁于一旦咯。”

话音刚落,还未等到赵德芳答话,而与赵德芳并肩站立的李观鱼,便率先第一个忍俊不禁起来。不过,由于他今个儿也没有用午膳,这轻轻地一笑不打紧,原本饥肠辘辘的肚子便就在这个时候很不凑巧地打了一个嗝:“呃……”。

“怎么,李爱卿,你今个儿的午膳也没有用呐。看来,你们这两个鸿胪寺衙门的主官和副官比朕都公务繁忙呐,竟然连午膳都没有用。正好,方才王富贵为朕送来了一碟点心,朕午膳吃饱了,又遇到方才你们汇报的此事,朕也没有心思吃这些个平日里朕最喜爱吃的点心了。

“如此好的食物浪费了也可惜,让吾儿德芳一个人吃的话,他也吃不了那么多,不妨那你们两个就一起把那一碟点心都给朕吃了吧,一个点心都不许给朕剩下。”正待转过身去的赵官家,在听到了站在他身前的李观鱼此时冷不丁地打打了一个嗝后,便就料想他们二人定然都没有用午膳,便微微地摇了摇头,感觉有些好笑地说道。

方才,赵德芳在听到自己的父皇如此的贴心,竟然把他平日里最为喜爱的点心让给自己吃,让他暗自觉得赵官家对他展现出来的父爱如一股暖流一般,登时,幸福感便充盈在了他的心间。正待他要迈步向前时,突然,又听到了他那刚展现了慈父形象不到片刻的功夫后,又把原本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那一盘点心,又要与李观鱼来个二一添作五。

登时,便就有些不太情愿了。都说这君无戏言,可是,在这短短的片刻功夫,竟然又改了口,让他暗自愤愤不平起来:我的这个父皇赵官家真是在片刻的功夫之内,展现了什么叫一国之君的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漫说是一小碟点心了,就是按照那碟子的大小来上五六碟点心的话,我恐怕连眼睛都带眨一下的,把它们俱都吃了个干干净净不可。现在可倒好,原本hia以为能够用一碟点心暂时填一下肚子呢,在跟李观鱼平均分的话,半碟点心连牙缝都不够塞。

“启奏陛下,微臣不敢。既然,微臣与秦王殿下把今个儿上午从辽国使节团中打探来的消息俱都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官家,如果官家没有其他事情要吩咐微臣的话,那微臣就此告退。微臣身为鸿胪寺衙门的主官。

“今个儿,又有辽国使节团要陪侍,若是微臣在此逗留太久,无论是衙门那边,还是辽国使节团这边,这两边无论那一边一旦有事找不到微臣的话,那就会无法及时处理了。还望官家收回皇命,官家的厚待臣心领了。”李观鱼一听赵官家要把平日里他自己所喜欢的点心赏赐给他,当即便深感惶恐不安,赶紧低头拱手,向站在他面前两尺开外的赵官家请求告辞道。

“既如此,那朕就不留下你了。不过,朕要在李爱卿你临走之前还是要嘱咐你几句,无论公务再繁忙,这一日三餐顿顿都是不可缺少的。李爱卿,你可是我大宋的栋梁之才,只有每天把肚子给填饱了,才可安心为朕和千千万万的大宋子民办事呐。”赵官家见到李观鱼那一副惶恐不安而又态度决绝的样子,若是硬要把他强留下的话,那就是有些故意为难他了,于是,他便走到李观鱼的近前,伸手在他一侧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两下,和颜悦色地叮嘱了一番。

“官家所言,微臣都牢记在心,从今以后,微臣谨遵皇命,再也不敢无辜不用膳食了。”李观鱼低头拱手应声答道。

待李观鱼退身出了大殿后,方才还有些失落的赵德芳,在见到无人跟自己争抢那可口美味的点心后,跟个小孩子一般心理感到美滋滋的。别人都是:独乐了不如众乐乐,而对于此时的赵德芳来说,却是:众乐乐不如独乐乐。

此时,整个大殿之内,只剩下了赵官家与赵德芳他们父子二人。而待李观鱼离开了有好大会儿后,赵官家见到平日里活泼好动的四皇子,却还是愣在原地,便伸手轻拍了他那有些凹陷进去的干瘪肚皮,轻笑着说道:“傻小子,现在这大殿之内,只有咱们父子二人,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朕身后御案上的那一碟点心都是你的,肚子都饿成这样了,还不赶紧过去吧那一碟点心都给朕吃了。若是你小子敢给朕留下哪怕一小块点心,朕对你就绝不会轻饶的。”

听完赵官家的这一番半开玩笑的话后,赵德芳再也不做任何的犹豫了,当即便买不上钱,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御案前,伸出两只大手,抓起碟盘里的点心,就往他的大嘴巴里胡吃海塞起来。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那一小碟的点心都被他给吃完了,别说是剩下半块点心了,就是点心的小碎屑都没有剩下。

放眼看去,那一只碟盘里干净的跟刚被人洗过一般。能够把碟盘里的东西吃的如此干净彻底,由此便可推断,这没吃午饭的赵德芳着实是饿得不轻呐。

“‘呃……’,父皇,儿臣吃饱了。”赵德芳在吃完点心后,伸出衣袖擦拭了一下嘴巴,还打了一个饱嗝,禀告道。

在赵德芳站定在御案前旁若无人地吃点心时,赵官家便就转过身来,站在距离他只有两三步之遥的地方,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他。而赵德芳那一番颇为不雅的一举一动,自然也落入到了赵官家的眼底了,并且是彻彻底底无一遗漏。

“芳儿呐,让朕怎么说你。你如今可是我大宋朝廷的秦王殿下,又是鸿胪寺衙门的左少卿,将来朕还指望着你以后多为朕分忧解难,好好地为朕守住这一片我赵家的大好河山呢。你看看你,吃没什么吃相,若都是这样一副如此不雅的形象示人的话,又怎能够让朝中的大臣们顺服于你听从于你呢。”赵官家见到赵德芳那一副不拘小节的样子后,让他感到是又好气又好笑,突然,又让他想起了自己年轻那会儿也是这般的无拘无束后,便颔了颔首笑骂了一番道。

“父,父皇,儿,儿臣知错了。请,请父皇责罚,儿,儿臣以后定会改正的。”被赵官家如此一说,登时,让赵德芳有些局促不安起来,当即便赶紧拱手作揖,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可怜巴巴地说道。

“罢了,罢了。芳儿你年纪幼小,刚成年才几日的功夫,这秦王和鸿胪寺左少卿做了也才没多久,朕便不责罚于你了,但下不为例。以后若是再让朕见到你还是这般表现的话,朕可就要真的责罚你了。”赵官家微微地摇了摇头,感到又好气好笑地无可奈何道。

“谢父皇的不责罚之恩,儿臣定会谨记在心,从此洗心革面,做一个父皇的好儿臣。”赵德芳也赶紧信誓旦旦地道。

原本说来,这赵德芳在前世的时候,可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富二代”。怎么穿越到了北宋初年,又是进入了这样一举十六岁儿童的体内后,不仅有时候自己在前世的思想会被残留在这个十六岁躯壳里的思想所左右而冒傻气。

而且,这一向以谦谦君子彬彬有礼示人的赵德芳,怎么在方才吃点心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小土包子呢。至于上述的这些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让他暗自思忖了大半天,也思忖不出来个子丑寅卯来。

对于他来说,只能够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稍加注意自己平日里的言行举止,尽量不在露出什么马脚来,做一个真正的秦王殿下。

“对了,芳儿,咱们言归正传。现在,这大殿之内,便只有你我咱们父子二人。朕来问你,对于那辽国郡主萧绰所提议要与咱们大宋比试三局来定胜负的计策,芳儿你觉得若是朕应下她的这个三局两胜制比试的话,咱们大宋的赢面多还是他们辽国契丹人的赢面多呢?”赵官家想起萦绕在他心间这个挥之不去的事情,一脸严肃地向赵德芳问道。

“回父皇的话,儿臣方才已经说过了,若是父皇你答应这个辽国郡主所提出的三局两胜制比试的话,其中两局的科目他们辽国契丹人占尽了天然的优势,恐怕咱们大宋凶多吉少啊。依儿臣之见,赢面应该不是很大。”赵德芳感觉这么浅显的道理摆在面前,他的这个被后世所敬仰的父皇竟然有以卵击石的打算,当即便旗帜鲜明的表明了观点。

“芳儿,你这一番所言,朕不是没有思虑到。可是,朕心有不甘呐。为了咱们大宋的万千子民不再遭受战乱,也为了能够先稳住他们辽国契丹人,好让朕腾出手来,把南方的歌剧势力俱都平定了再来对付他们辽国。朕是真的不愿意错过这个能够兵不血刃可保我大宋与辽国暂时和平相处的大好时机呐。”赵官家在沉吟了一番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悠悠地说道。

突然,赵官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当即便一个箭步冲到赵德芳的身前,伸出两只大手紧紧地抱住了赵德芳两侧稚嫩的肩膀,用充满期许和希望的眼神盯着若无其事的赵德芳,掷地有声地说道:“芳儿,朕知道你的鬼点子多,不妨就给朕出个好主意。朕若是答应了跟他们比试,咱们如何能够至少赢下其中的两局。芳儿,朕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有一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叫做: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此时,对于赵德芳来说,他早知道自己的父皇对自己抱有如此大希望,真的是把整个大宋江山的安定与和平都一下子交付在了他的手中,对于他这个来自一千多年后的现代人来说,对于古代的领兵大战的认识只停留在古代穿越小说和古装剧电视剧电影里,仅此而已。

至于真的是把他给放在战场上的话,他定然是一窍不通的。因此说,他也是不希望刚建国不久的大宋与虎狼之师的辽国契丹人开战。一旦两国交战,那这个大宋国的秦王定然是无法置身事外,十有*是要上战场的。

登时,让赵德芳感到自己的肩膀上徒然平添了一副千斤重的重担。早日如此的话,他就不吃那一小碟只够塞牙缝的点心了。怎么着,也得让他的这个父皇赵官家为自己准备一桌丰盛的御膳不可。正所谓:饿死点小的,撑死胆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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