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阵了一段时间的苟也和岳华依旧死盯着对方不退缩,苟也不断地在加力,而岳华也应对自如。岳华一直以剑法凌快著称,对于一个杀手来说这些已经足够。但是近些年来,阁中主事让他研习西域的内功心法,在硬功的带动下,他的内功逐步上升,而在内功的基础上,他的剑意已经有了较大的变化,已趋于有形化为无形,三年下来,他的功力已经有了突飞猛进的升华。
因而即便是现在不使剑,但是他的剑招已经化作浓浓的气流正与苟也的甲片厮杀。

苟也突然掌风一转,漫天的甲片散开,如一堵高墙,挡住了岳华的如细针般的剑意,岳华眸中不由闪过一丝笑意,不过瞬间他目露凌烈,集聚全身力气,双手持剑,奋力一剑从中划去,似要冲破他的高墙。他剑光闪闪,剑意凛冽地向四周化去,瞬间两人衣袂飘飞。

而江梅已经有些承受不住那股徐徐冲击过来的冷意,她轻声咳了一声。

苟也见他似要突破他的防护,立即手掌一收一送,而那些甲片悉数全朝岳华飞去。

岳华迅速跃起,全身旋转地向上方飞去,随即他眼眸射出一计精光,一剑朝苟也射出。

此时苟也因刚刚那掌已经耗去大半力气,一时还没想到应招。可他一想起自己隐忍十四年的苦苦布局,正当要拿下竟陵的时候,而一朝被这莫名的女子毁去,那股怨愤和仇恨的情绪立即充满着全身。他已全然忘了自己身处何处,他“呀”的长吼了一声,脸上那块人皮面具也被他震破,在这生死一线,他不由思索地愤然一掌,化去岳华的袭击。

而立在树旁凝视着苟也的江梅在他使出那一掌的时刻,瞳孔瞬间睁大,目光晶莹透亮,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那一掌……似曾相识……

她记得襄阳云府前院,种着几颗梨树,因为父亲正是在梨花盛开的时节在一片林子里初识母亲,因而他在襄阳的府内也种满了梨树。每当他的部下比武论剑时,那一片片梨花总是飞舞漫天,那样的情景是小小的玥瑶最爱看的。

哪怕那是很遥远的记忆了,可她依旧不会忘记当年大燕大举南下时,父亲要选一名将领作为前锋,前往洛州去围堵大燕的铁骑。而那个时候,许多叔叔和大哥哥们均争相前往。父亲一时抉择不了便只得出了比武这个主意。

她依旧记得那一场比武,荀池大哥一身浑厚的武艺夺魁,他一掌“燕云落”让整个院子的梨花全然飘落,那一刻落英缤纷,白花飞舞,而那时的她不自主地在梨花下翩翩起舞,尽管她从未向她母亲那样一舞燕倾天下,但那孩儿般的稚嫩也着实可爱。

她突然收住思绪,是的,苟也,荀池,她苦笑一声,是寓意自己苟延馋喘吗?

她再看了看苟也那接掉面具的面容,尽管因为常年藏在面具下有些苍白,但江梅还是依稀看得出当年的轮廓。

她闭住双眼,强忍住眼眶的泪水,是的,她已经全然明白了苟也的做法,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襄阳的云府,为什么会派人潜入京城,为什么要夺下竟陵…..

原来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孤身战斗,除了东方湛,除了珞玢,从当年云府走出来的还有荀池大哥,她喜极而泣,她又多了一位亲人。

想到这里,她应该立即制住眼前这纷乱才好。

可也正在江梅沉浸在思绪中时,岳华与苟也已经近身交手了好些招,而近身激战是岳华的强项,所以苟也已经抵挡不住他凌厉的攻势。

岳华脚步急速般的滑动,根本不给苟也施展燕云掌的威力。苟也当年曾因燕云掌而扬名,因而他逃出襄阳后,在川中的雁荡山又创了一门雁荡掌,而刚刚在生死之际,那燕云落的气势和心意已经遮掩不住。

但苟也毕竟是苟也,他在岳华喘息的片刻,汇聚了全身的力气使出了他最后的杀招,“燕云落”最后一式——排江倒海。

岳华即刻感受了掌风的浑厚和压抑,心知这是他最后的利器,他敛住气息,瞬间飞出他的掌风外,一脚抵住树干,回身一剑朝已经筋疲力尽的苟也刺去。

苟也抬头怔怔地望着那一剑,似乎远在天边也似乎近在咫尺,当年自己没与云家的将士们死在襄阳的战场,苟活至今日只是为了寻机报仇,可万万没想到,眼下居然要折在这与竟陵咫尺之遥的郊外。他不甘,他绝望,可这也许就是命运的捉弄。他闭上眼睛等着那一剑刺穿他的胸口。

“小姐!”

“大小姐!”

随着众人一声惊呼,江梅在那千钧一发之刻,一种护住亲人的本能,奋力地朝苟也奔去,在剑梢靠近苟也的前一刻,挡在了他的胸前,

岳华面对这突发的一幕,心下大骇,尽管气势和功力因心中的恐慌已经减了大半,可那剑锋依旧没入了江梅的左肩。

苟也闭着眼没等到刺骨的一痛,听到众人的呼喊声,他立即睁眼,便见江梅朝自己扑来,而同一时间,那把利剑刺入了她的身体。

飞廉和若雪在那一瞬间抢先飞奔了过去,可是饶是他们再快,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梅倒在苟也的怀里。

众人均还未从刚刚那诡异的一幕醒悟过来,可瞬间,江梅左肩的鲜血涌了出来。

场上的人都已经停止了打斗,纷纷偎在她的身旁,若雪、飞廉和岳华更是心跳漏了半拍,只有若雪立即扯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赶紧给江梅捂住伤口。

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明明这位江医女想要自己的性命,可为何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了自己的面前,挡住了那很可能致命的一击。他搂着江梅,神色复杂,既诧异又悲痛,“姑娘…..”他只得轻轻唤着她。

江梅微睁了双眼,嘴角依旧挂着淡笑,声音微弱地喊了一声:“荀大哥…..”随即晕了过去。

苟也大惊,胸口一时凝滞般,“荀大哥….”他有没有听错,江梅是真的这么称呼了自己,可她怎么知道自己的真实姓氏,更奇怪的是她叫他“大哥”,看她那眼神,似乎两人还很熟,再想想她都愿意为自己挡剑,可见两人一定有莫大的关系,他急于想去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江梅已经昏了过去。

“快….抱着小姐进城,我们去晓月楼。”飞廉大声叫唤道,虽然此刻他已经心痛到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可他依旧心神不乱,知道眼下该做什么事。

而岳华则呆呆地看着面无血色、气息全无的江梅,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剑锋居然刺在了江梅的身上。如果江梅有个三场两短,那他只有自杀谢罪一途。

荀池此刻也稳住了心神,立即抱江梅在怀中,因飞廉在城门早已有了安排,于是他们一行人便迅速地进了竟陵城。而进了城后,荀池也施展出轻功,跟在飞廉身后朝晓月楼奔去。若雪和岳华则跟在荀池左右,一路前往晓月楼。

飞廉在前引路,不过他根本不打算从正门进去,他一路轻功行至一间窗户外,一角踹飞了窗户,跃身进去,随后让后面的荀池和若雪等人进来。

住在这间房屋的正是晓月楼竟陵主事楼心月,她在听到屋外声响时就已经醒了,待她想隐在一旁伺机而动时,便看到破窗而如且一脸紧张的飞廉,她知道一定是出事了,于是走到了飞廉面前,正想询问他,却见他身后跟着进来了若雪、岳华以及荀池。她早在梅花谷时便认识若雪,而岳华和荀池却是第一次见,等她视线下移,再定睛一看时,她立即惊骇不已,因为她已经借着月色她看出来了那人便是江梅。

飞廉根本不理会楼心月的诧异,只是急声吩咐道:“快,小姐受伤了,快给小姐止血。”

楼心月闻言也立即反应过来了,随即转过身去,在柜子里拿出一个锦盒,同时也拿了自己的药箱来,而若雪也及时的给黑暗的房间掌上了灯火。

荀池把江梅轻轻地放在床榻上,正当楼心月准备过去给江梅上药,才一想起自家的主子好歹是个姑娘家,她于是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荀池、飞廉已经岳华,而这三人也是一脸诧异地瞅着她,心想:你不赶紧给小姐止血,回头看我们干嘛?而飞廉的神情满是催促。

若雪无奈地挤出一丝苦笑:“心月要给小姐看伤口,你们三人还是回避一下吧!”

荀池第一个反应过来,点点头,立即偏过身子朝外间走去,而下一瞬飞廉和岳华也意识到这个尴尬处境,于是讪讪地出门而去。

心月这才让若雪帮她解开江梅的伤口边沿的衣裳,若雪于是轻轻让江梅靠在自己的身上,小心翼翼的扯开被剑刺穿的衣裳,心月则用清水擦拭了下伤口,随即她则从锦盒里拿出了晓月楼最好的创伤药——惊鸿膏。她轻轻地将膏药往伤口处一抹,这惊鸿膏果然不愧是止血圣药,不过一会,伤口便止住了血。

她随后探了探江梅的脉息,她将手搭在江梅的手腕处,心里忖道:虽然脉象有些微弱,但是还算平稳。心下松了一口气,便跟若雪轻声说道:“你照顾小姐,我去煎药。”

若雪点点头,随即缓缓将江梅放下,而自己则坐在塌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寸步不离。

她跟随江梅十二年,从未有过今日之险境,可江梅这次毫不顾及自己的性命着实让若雪吓了一大跳,她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早已出了一身冷汗,如今想起刚刚那一幕,额头上依旧汗水涔涔。

她跟江梅几乎形影不离,江梅的身子骨她再清楚不过,恐怕经此一伤,她身体一定会大不如前。她心里忖度着,等江梅好了后,一定让她好好休息,多多给她进补,一定要想办法把她的身体养起来。

若雪在房内暗暗发誓时,心月已经来到外间吩咐自己的弟子去照方煎药。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立在那边呆傻的三人,一时心中不忍,于是安慰道:“小姐只是失血过多,昏厥了而已,她脉象平稳,应该无碍的,你们放心吧!”她嘴上安慰三人,可心中却是难受不已。

自己虽远在竟陵,可因倚云阁的缘故,自己很清楚江梅的身体状况,心知这样的伤在别人身上些许一个月就恢复如初,可在江梅身上想要痊愈几乎不可能,今后恐怕江梅一旦下雨潮湿,江梅的左肩就会隐隐泛痛。

想着想着,眼眶就开始发热,她怕自己的情绪影响三人,于是越过他们,进了里屋去。

三人听了楼心月的话语,总算也松了一口气。岳华虽好受了一点,可一回想是自己的剑伤了江梅,那股恨意和痛意就如针一样扎在心口,让他气闷不已。

而飞廉则冷冷地看着这个被自家小姐舍命救下来的荀池,“你到底是什么人?”他愤愤问道。

岳华闻言也抬起了头,凝视着荀池,毕竟这一切都因他而起。

荀池见他二人发难,无力地摇了摇头,他根本不懂江梅为何知晓他的名字,但是既然江梅愿舍身相救,肯定与十四年前的事情有关,可他不知江梅与她这帮属下坦白到什么地步,因而根本没法去解释自己的身份。

他只得苦笑了一声,回道:“这我也不甚清楚,只得等你们家小姐醒了,问她便知。”

飞廉冷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理会他。岳华也靠在一边,沉默不语。

荀池虽然知道他二人不欢迎自己,可是他还是要在这继续等着,至少等江梅醒了,才能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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