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后,江梅应人之邀,赶往了长干里一间酒楼,
“马上就要到八月中秋了,可惜圣上最近比较忧愁,这个中秋恐怕不好过。”江梅酒楼的雅间内,抿了一口青酒,说道。

“是啊,父皇最近颇为烦心,一来父皇收到了不少大臣上书,请立六哥为太子,二来,我听闻父皇收到了一份江州的密报,说是国舅爷殷鸿在酒后对父皇出言不敬。”萧墨珩边倒了一杯酒,边回道。

“难道就没有人上书要立九皇子为太子?”江梅有些诧异。

萧墨珩抬头看定她,“有,不过只有两封,这就是九弟的聪明之处,一者让父皇知道,他也是可以入主东宫的,二者也不如六哥那样嚣张跋扈。”

“实在不明白,六皇子府上都是些什么人,怎么这么急功近利?”江梅摇摇头,叹道。

“六哥也是没有办法,父皇对袁氏不那么信任,这么多年了,已经容不得他韬光养晦。何况他外有兵权,内有财权,父皇又能拿他怎样?”他淡淡的语气,似有丝轻蔑。

江梅神色幽静,不以为然,“只是可惜啊,这些权力也只是他的砝码,而不是真正掌握在他手里。”

“姑娘说的对,”萧墨珩黝黑的眸子看定她,“我要的是真正的权,而不是别人的施舍。”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中尽显王者霸气。

“好,殿下,风雨欲来,江州必出动乱,建康上游出乱子,下游必定不安,殿下的机会就到了。”江梅凝视他,嘴角上扬。

“那江州就有劳姑娘了。”萧墨珩起身,敬江梅一杯酒。

江梅立即作揖还礼。

第二日的朝堂上,群臣为立太子之事,吵得不可开交,萧帝冷冷地瞧着堂下众臣,不做任何表态。

尚书左丞宗世林出列道:“陛下,六皇子仁德宽厚,深谙政事,实为众皇子之表率,可堪大任!”

沈攸立马出列反驳道:“陛下,陛下春秋正盛,不必急着立皇太子!”

张博望怒道:“沈大人,陛下龙体自然康健,但早立储君,可安国本。”

裴蕴轻笑了一声,沉稳道:“陛下,国舅爷对于太子被废之事,一直耿耿于怀,皇后娘娘也伤神心忧,倘若这个时候立储,恐伤国舅之心啊!”姜还老的辣,一语便击中要害。

萧帝闻言终于有些动容,太子可以不急着立,但江州一定不能乱。

他正起身子,看向群臣,威严说道:“好啦,各位爱卿也不必争来争去,朕心中有数了,立太子之事,不必再提。”

张博望再次出声,“陛下…”还没说完,被萧帝打断,“朕累了,众卿退下吧!”

众人无奈只得退出朝堂。张博望狠狠地瞪了一眼裴蕴,裴蕴装作全然不知,整好衣裳率先走了出去。

今日正是传统中秋佳节,也是平民百姓们盼望已久的团圆之日。

宫中也开办了中秋晚宴,为了方便赏月饮酒,宫宴便安排在了华林苑,中秋家宴是皇宫中最盛大的宴会之一,**嫔妃、宫中未出降的公主,以及皇子们都会在宫中会宴。

华林苑中的湖泊名为华林池,池上建有一座奢华高大的楼宇,是为天舞阁,宫中每有盛大的家宴便多在此举行。

一众内侍和婢女来来回回,早已把阁内的坐席上摆满了菜肴和酒品。

不过今年的晚宴不及往年,皇后借由身体不适并未参加,萧墨瑜远在临海,除了宫中的嫔妃和公主外,只有其他几位皇子带着各自的家眷进宫和萧帝庆贺。

因皇后不在,萧帝身边便坐着位分最高的苏贵妃,苏妃下面坐着宫中位分较高的嫔妃们,因为公主们大都成年出嫁,只有皇十女萧玉玞年纪较小,依旧待字闺中,她便挨着自己的母亲靳昭华坐着。

萧帝下边坐着几位皇子及家眷。婢女和内侍在席后侍候,整个天舞阁内依旧热闹不已。

萧墨璕和萧墨琤还未娶亲,因而是孤身前来,萧墨珩便带了侧妃谢远岫,府上那位小郡主因有些伤寒,并未带来。只有萧墨瓖倒是带了一位王妃和一位侧妃以及几个孩子进宫贺宴。

萧帝看几个孩子非常喜欢,因而连着早上对六皇子的怒气也没了。已经五十五岁的他膝下孙儿却是不多,萧墨瑜的孩子远在临海,唯一的一个孙子就是萧墨瓖前不久刚刚出生的世子。

“父皇,您看这小家伙,看到您也咧着嘴笑呢。”袁碧桃边抱着孩子,边笑道。

“哈哈,真的吗?来来,快让朕抱抱这宝贝孙儿。”说着让徐怀远从袁氏手里接过孩子,然后自己抱着,还不停的和坐在边上的苏妃一起逗孩子玩乐。

萧墨瓖对于这一幕相当满意,他朝袁碧桃感激地看了一眼,与其他人相比,这正是他的优势所在。

萧墨珩和萧墨琤倒是不以为意,只是这一幕看在萧墨璕眼里都是有些刺痛,希望有朝一日他也能拥有这样的幸福。

他一抬头看到了一个温暖的微笑,他的母妃颜贵人正温和地看着他。颜贵人今日一派素净打扮,虽年色已老,但依旧有着天然去雕饰的风采。

萧帝逗了一会孩子,便让内侍把孩子还给了袁妃。

苏妃边帮萧帝按了按酸胀的手,边柔声说道:“陛下,你看琤儿也不小了,如今已经建府在外,身边没个可心的人儿,臣妾不放心,你看是不是也该给他娶个王妃了?”

萧帝还未出声,萧墨琤一口水噎住差点喷了出来,“父…皇,母妃,儿臣不着急,不着急…..”萧墨琤急忙回道。

萧帝带些温怒地看着他,“你也放肆这么多年了,先前给你定亲,你百般叼缠,这么多年了,难道就没看到一个中意的女子?”

“回父皇,儿臣心中实则有一位心仪的女子,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时机成熟,儿臣会请父皇赐婚。”萧墨琤站起来拱手说道。

萧墨珩闻言眉梢一挑,心下有些狐疑,他心跳突然加速了几分,难道是她?

萧帝和苏妃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苏妃也爱怜道:“母妃就等着你心思早点定下来。”

萧帝转过头看着苏妃,“你也不能尽宠着他,也得看那女子怎么样,家世和身貌得配得上琤儿!”

“是….…..”苏妃连连点头。

萧墨琤听了这话,心中有丝不快,这正是他所担心的问题,她只是一个江湖医女,父皇会肯吗?越想心里越是没谱,后来索性闷闷喝酒。

萧墨珩一脸淡然地喝着酒,眼神深不见底,一杯青酒下肚,竟是苦涩不已,想着自己的母妃病死冷宫,一股气郁结胸中,竟是让他的心疼痛不堪,他换了一杯烈酒,一杯饮尽,胸中滚烫,倒是好受不少。谢远岫在旁看他不停喝酒,心知他想起了自己的母妃,于是稍稍劝慰。

萧墨珩示意她放心,他一放下酒杯,便发现萧帝正在瞅着他,他立即端正身姿,神色肃敬,做出一副恭谨模样。

“珩儿,你成亲这么多年,王妃早逝,身边仅有一个侧妃,是不是也该再娶一个了?”萧帝温言道,这个儿子一直深居简出,不常进宫,萧帝看着他那几分像虞贵人的俊朗面庞,心下突然意识到,这个儿子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儿子,只是他从不争宠,倒是容易让人忽视。

萧墨珩心头一愣,万没想到他父皇会问这样的问题,不过瞬间他又觉着这是个机会,于是便起身回道:“多谢父皇体谅,儿臣府上人是少了些,但凭父皇做主。”

萧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偏头看向自己的嫔妃们,问道:“你们可知京城还有哪些适龄的未婚女子?”

一提起这话题,嫔妃们可是收不住嘴了,这也是**的女人们津津乐道的事情。

不过萧墨瓖和萧墨琤倒是提了几个心眼,好歹能让自己一方的人嫁进棱王府,总是有利无弊的好主意。

萧墨瓖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张贵嫔,张贵嫔会意,便起身说道:“陛下,臣妾倒是知道一个好女子,可为棱王佳配。”

“哦?说来听听。”萧帝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臣妾有一内侄女,年方十六,长得清丽脱俗,性格也乖巧可爱,配七皇子是再合适不过了。”张贵嫔笑道,她虽无苏妃的角色容颜,但笑起来也是千娇百媚。

萧帝还没答话,李淑妃也跟着站了起来,柔声道:“陛下,臣妾觉得中书侍郎傅嘏傅大人的女儿也很合适,臣妾听说啊,这位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七皇子当年颇得虞妃真传,一定也喜欢这样的女子。”

萧帝听了她们二人的说辞,微微沉思,心中也大概明了了。

萧墨瓖有丝不快,心想李淑妃的女儿嫁给了裴氏,她自然要帮着裴氏的亲信说话。

谢远岫端坐在萧墨珩旁,不动神色地听着宫中的娘娘们给自己的丈夫说媒,虽然脸上一脸笑容,心中的苦涩也只有自己知道,这么多年来,萧墨珩身边仅有她一个女人,她也该知足了,可气的是自己一直没有生下个一儿半女,这样一想她也乐意府上再添上一些人,再怎样也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而耽误了他的前程。

这时甚少答话的颜贵人站了起来,她先向萧帝福了福身,随即说道:“陛下,京城的女子固然都是好的,只是七皇子想来性子沉静,臣妾觉得啊,应该给她找个将门女子,倒是与他性子互补些更好。”

众人闻言均是一愣,颜贵人向来在宫中不多说一句话,更不惹任何是非,她一开口倒让大家仔细聆听。

萧帝知晓颜贵人性子乖巧安静,倒是很愿意听她推荐,便柔和问道:“那你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颜贵人笑道:“臣妾不敢瞒陛下,徐州刺史石将军的夫人是臣妾的远房表妹,她生有两个女儿,都未出嫁呢,她一直托臣妾给她女儿说门好亲事,这不,陛下一问,臣妾就想了起来…..”

萧墨瓖心中一沉,石冰是位带兵刺史,这么多年来从不干涉朝堂之事,若被萧墨珩延揽了去,对自己不利,于是赶忙说道:“父皇,儿臣觉得七哥雅量高阔,石将军的女儿…..恐怕不太合适吧?”

石冰并非高门士族,他的女儿嫁给皇子,自然是门不当户不对。

众人也都听出了六皇子的言下之意,只是不方便言语,因而也不好做声,唯独颜贵人和八皇子脸上不大好看。

萧帝见状,心里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利害,琢磨着这事还得仔细考量,于是挥了挥手,笑道:“好啦,各位爱妃推荐的人选,朕会仔细斟酌,大家都先吃些东西吧!”萧帝说着自己便拾起筷子夹起菜来,旁边的徐怀远连忙夹了几样新鲜的菜式放置萧帝碗里。

萧帝边吃边瞅着自己的几个儿子,脑子里再次想起今日朝堂上关于立太子的争论,又头疼起来,正当他愁眉的片刻,突然他注意到了八皇子萧墨璕,见他正一杯一杯地喝酒,便出声问道:“璕儿,你不是身子不好吗,今日怎的喝了这么多酒?”

萧墨璕有些微愣,自己这位父皇何时眼里看到他?忙不迭地将酒杯放下,起身答道:“回父皇,儿臣经江医女的调理,身子已经好了很多,她说儿臣身子偏冷,喝些烈酒倒是颇有助益。”

“哦,那便好,没事让她多去你府上看看,倘若她能治好你的身子,父皇一定重赏。”萧帝突然觉得自己平日里不怎么关心他,对这个儿子亏欠不少。

萧墨璕闻言大喜,“谢父皇!”他虽平日性子再是寡淡,但对于父皇的突然关怀,内心也是欣喜的。

颜贵人也是款款起身,欠身说道:“谢陛下对璕儿的照拂!”

“快坐下吧!他也是朕的儿子,朕当然关心他。”萧帝笑道。

“是。”颜贵人温顺地回道。

萧帝注意到萧墨璕感激的神情,心里不禁起意,自己这个儿子向来不爱言谈,今日倒似开怀不少,他不会是喜欢上那个医女了吧?

于是他顺带着开口问道:“璕儿,你身子不好,也是因为府上一直没人照看的缘故,”萧墨璕被他一说,脸色有些难堪,萧帝接着道:“父皇看那位江医女对你也挺上心的,朕便下旨让她过去照顾你吧!”

此言一出,对于某些人如同晴天霹雳,萧墨琤和萧墨珩一时都止住了呼吸,心跳加快,一时不知所以,两人均是心急如焚,心里琢磨着得赶紧让萧帝打消这个念头才是。

萧墨璕倒是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萧墨瓖也是一脸的不乐意,他一直对江梅心存芥蒂,怀疑她知道太子妃身死之谜,要是让她嫁给萧墨璕,可就麻烦了。

可三人一时都找不到理由来说服萧帝,而显然萧墨琤是最着急的一个,他决定豁出去了,他神色紧张的朝苏妃使了个眼色,朝萧帝努了努嘴,苏妃有些狐疑,但她终究是聪明的,约摸着萧墨琤是想让她阻止萧帝。

美艳的苏妃先是给萧帝倒了一杯酒,温婉说道:“陛下,臣妾觉得此举不妥。”

“哦?爱妃为何作此想?”萧帝有些不解,握着她的手问道。

“臣妾看来,江梅也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江湖女子,怎能让她配堂堂的皇子殿下呢?既然她愿意给八皇子治病,便先让她医好了再说吧!”苏妃说的有些难听,但也却是事实,苏妃说这话时还时不时看向萧墨琤,似乎这话也是对他说的一般。

萧墨琤闻言苦笑了一声,只是低着头喝起闷酒。

“爱妃言之有理,是朕疏忽了。”萧帝点点头,随即对萧墨璕安慰道:“璕儿,你一心一意养好身子,其他的事,父皇会为你做主。”

萧墨璕倒也不介意,淡定回道:“儿臣谢父皇隆恩!”

随后众人岔开话题,聊了一些过往趣事。公主萧玉玞见萧帝有些倦怠,便上前给他揉揉肩膀,惹得萧帝怜爱不已,整个宴会倒也其乐融融。

宴会散后,萧墨珩便携着谢远岫回府,马车一路向东,直奔棱王府,一路上,谢远岫都紧紧倚在萧墨珩的怀里。

“你怎么了?”墨珩出声关怀道,

“没怎么,只是想着殿下的怀中将有别的女子,心里有些吃醋,因而想乘着现在赖在您的怀里。”谢远岫娇嗔回道,声音含娇细语,惹人怜爱。

只可惜她丈夫心里此刻想得不是她。

萧墨珩闻言只是轻轻一笑,继续揽着她,而脑子里却是浮起了另一个人的身影,刚刚真的是好险,幸好萧墨琤急中生智让苏妃排解,不过萧墨琤现在应该也很头疼,他母妃那一关却是不容易过的。

与此同时,徐怀远扶着萧帝回到寝宫,萧帝正欲进后殿将息,却看见宫内摆放奏折的案台上,堆了不少奏折。

徐怀远顺着萧帝的目光看去,转身向旁边的内侍骂道:“小兔崽子们,这里怎么堆放了这么多奏折,不知道圣上要将息了吗,明日再送来不迟。”

内侍战战兢兢,连忙去抱起奏折,准备离去,可正是因为手脚紧张,一不小心,有一摞奏折掉了下来,萧帝扫了一眼,看到一封署名石冰的奏折,徐怀远侍候在圣侧多年,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立马把奏折拾起来,递给萧帝。

萧帝瞅了一眼奏折,随即把它丢给内侍,“奏折就放那吧!”边说边朝后殿走去。

石冰的奏折里面提到了徐州军饷的事情,萧帝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次日早朝,萧帝让内侍传达了一道旨意至三省,那便是为册封石冰的女儿石青藻为棱王萧墨珩的侧妃。三省审核后,着祠部择吉日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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