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晨并没将自己刚才突然之间想到的主意说出来,而是和裴行俭一样,端起茶猛喝了一口后,问起了朝中关于青海之事的争论。
裴行俭也在想了想后,认真地回答李晨的问询。

两个人由此讨论开了,讨论的主题也就围绕青海的情况。

“裴侍郎,我觉得,青海之地非常重要,无论如何都要置于我大唐的治下,不能被吐蕃人占领!”非常想鼓动裴行俭去主持这场战役的李晨,也开始了他的蛊惑之说,“青海幅地非常辽阔,水草丰美,自古以来就是极佳的牧马地,那里一直盛产良马。如果青海完全被我大唐占领,那青海一地所产的良马,就足够我大唐军队使用。而青海又是扼守我大唐内地通往西域的门户,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相信吐蕃人也明白这些,所以才一心想占领青海全部地方。不然他们不会以举国兵力,与我大唐对抗。”

大多数的人认为,吐蕃在青海陈兵三十余万,是倾其国力而为,李晨也是这么认为。

正因为这么想,因此他非常希望能在一位良将去领军,将吐蕃人彻底击败,消灭了吐蕃所有的精锐,完全消除西面的这个大患。李晨知道原来的历史上吐蕃对大唐的祸害,连京师长安都曾被他们攻破,吐蕃人的威胁,可见一斑。李晨当然希望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将这个大患彻底解决。

他相信,如果青海之战大唐不败,而是大胜,那吐蕃人的威胁,也就基本消除了。

而李晨将实现这个想法的希望寄托在裴行俭身上,他觉得如果真的裴行俭领军出征,那肯定能取得胜利。历史记载中,裴行俭了随后几年内领军出征平叛,都取得了辉煌的战绩,与钦陵交手,也应该能取胜。毕竟云集青海的那些大唐军队,都是百战之师,战斗力不是一般的强。

良将加有战斗经验的军队,那取胜的把握就强上了很多。

因此他准备把必须占领青海的理由,说的更多一些。

“说的不错!”李晨能认识到这一点,裴行俭还是挺满意的,他面带微笑地点点头,“这也是我大唐在青海一带设置了多座边城之故。甘州、肃州、凉州、鄯州、兰州、洮州、河州等州府,俱是拱卫青海,防备强敌从青海方向来的要塞。青海是极佳的放牧之地,在我大唐控制青海这些年,为我军中提供了不计其数的战马。唉,可惜,灭了吐谷浑后,我大唐并未加强对这地方的治理,以致给吐蕃人以可趁之机。”

“我大唐的注意力更侧重于辽东,皇帝和大臣们的目光,全都放在了征服辽东上!”李晨闷声说了一句,“其实辽东的高丽、百济、新罗,他们三国鼎立的时候,对我大唐几乎没有威胁,他们的力量在彼此争斗中相互消耗,根本没办法对外扩张。而我大唐,自显庆年间开始,就一直对辽东用兵,虽然说如今将百济和高丽先后灭了,但却让新罗一家独大。除了我大唐,再没其他力量能制约新罗,新罗国力必将进一步强大,他们最终与我大唐翻脸。这几年的战争证明,我大唐几十年来的征战,可以说失去了大部意义,还不如让辽东这三国在那里杀个你死我活,我大唐继续当他们的宗主国。”

李晨这话并不是气话,因为历史走向就是这样,百济、高丽先后被灭后,新罗基本统一了朝鲜半岛,最终新罗不甘愿继续仆从我大唐,采取了与我大唐对抗的策略,大唐与新罗间爆发了战争。

这场战争已经结束,如今新罗依然没有完全臣服于我大唐,这是让很多大唐朝臣郁闷的事。

大唐与新罗的战争,我大唐并没取得完全的胜利,可以说,并没摧毁新罗的有生力量,没办法对他们完全控制。这场打了多年的战争,耗费了大唐无数的财富,死伤了很多将士。

刘仁轨在到青海任职前,就是在辽东指挥与新罗的战争。

如果百济、高丽还没被攻灭,那大唐与新罗之间的战争也不可能暴发。

攻灭了两国,却没有将新罗完全控制住,大唐在朝鲜半岛的政策是很失败的,今天李晨忍不住拿话批判了一下。而大唐在青海的策略差不多也是类似的性质,当年大唐军队攻灭吐谷浑,立仆从于大唐的慕容顺为吐谷浑王,但最后慕容顺被杀,其子慕容诺曷钵继位为王后,并不能完全掌握吐谷浑的国政,又不给予足够的军事力量支持,最终被吐蕃打败,吐谷浑的国土上,主人变成了吐蕃人。

“裴侍郎,我们在辽东和青海的军事行动,最后成了为人作嫁衣裳。”

“为人作嫁衣裳?”裴行俭有点愕然。

“我大唐将士浴血奋战,并没有换取与我们付出相匹配的东西。吐谷浑被打残了,我大唐不给予足够的支持,最终被吐蕃所灭,其王和弘化公主狼狈而逃。高丽和百济被灭了,新罗一家独大,竟然与我大唐持续进行了六七年的战争,这不是为人作嫁衣裳,还是什么?”

裴行俭沉默了一会后,最终还是点点头:“说的不错,确实是为人作嫁衣裳,便宜了吐蕃人和新罗人。”

“其实那时候,如果完全将吐谷浑灭了,将青海之地置于我大唐的治下,置州县,派大唐官员直接治理,吐蕃人根本不可能取得现在这样的优势,毕竟那样情况下,他们想取青海之地,就冒着与我大唐直接开战的危险。在未取得青海之地前,吐蕃军队要经过青藏……吐蕃高原而来,他们的后勤补给上根本不可能保持战争所需,他们也不可能在青海云集如此数量的大军,也就是说,如果青海之地,已经是我大唐的领土,我大唐在青海以西驻扎了重兵,那吐蕃人根本没机会攻占青海,也就不会有现在的事了!”说这话的时候,李晨眼睛中闪着精光,神情也非常兴奋。

裴行俭听了,并没马上答话,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但他脸上的神情,看上去还是挺兴奋的。

见裴行俭对他刚才的言论表示出了兴奋,李晨更是高兴,受到了鼓励,继续说道:“辽东的事务也是一样,我大唐如果要想完全控制辽东,在消灭了百济和高丽后,也不能将新罗留下。要消灭新罗,凭我大唐现在的国力,应该并会非常困难,也不要担心师出无名。过去几年,新罗时常挑衅我大唐,我大唐在任何时候都师出有名。而且,有可能我大唐可以利用新罗国内的各种力量,让他们相互起争斗,最终逼迫新罗除国内附。我大唐只要实际控制了辽东,那以后就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事,几十年过后,辽东各地百姓接受了我大唐的统治,认可了自己唐人的身份,那也就不会起乱了。”

“百姓其实最实在,如果在大唐的统治下,他们日子过的好了,生活比以前安定了,那肯定不会起来造反。只要我大唐能善待那里的百姓,要想维护统治,应该不难,毕竟整个辽东半岛的百姓,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汉化,在汉时候,整个辽东也都是我汉家的天下,他们对我大唐中央王朝,还是有认同感的。过去这些年,辽东三国也是以我大唐为宗主国,其王需得我大唐册封才得正统。”

“李公子,你想的,比我还要深远,真的非常让人佩服,实在难以想象,你年不及弱冠,真是有志不在年高,哈哈!”裴行俭抚着胡须大笑起来,“与君一席话,真的胜似十年书。今日某冒昧来拜访,收获了非常多的东西啊!”

“裴侍郎客气了,我只不过胡言乱语几句,裴侍郎不责怪,我就很高兴了,”得了裴行俭的当面夸奖,李晨心里也有点得意,但脸上表情还算镇静,谦虚了一句后,又马上套近乎,“裴侍郎,你就唤我一声晓阳吧,别叫我李公子,有些担当不起!”

“好,那我以后叫唤你一声晓阳,”裴行俭马上答应了李晨所请,“你也别叫我裴侍郎,看年岁,我应该比你父辈大一点,你就唤我一声伯父吧。我与你一见如故,这些客套的东西,就别太多讲究了!”

“是,以后小侄就唤你一声裴伯父,”李晨说着,起了身恭敬地作了一礼,再道:“希望以后裴伯父能多照应我,父母虽然给我留下了一些产业,还有几名下人,但我在长安,却没有什么亲人,也没人可以照应,没有人督教我,裴伯父你德高望重,非常有声望,希望以后你能经常指点我,让我不要误入迷途!”

裴行俭受了李晨的礼,也没推拒,马上答应:“照应你一二,这是应该的。你文武全才,天资聪慧,能遇到你这样出色的晚辈,我非常幸运。当年恩师苏公遇到我之时,倾囊相授了他的才学。你的天资比我要好很多,你的恩师也比我的才学更好,我不敢当你的师父,但如此你想学兵法,或者相术,我都可以教你。”

这话更让李晨大喜,赶紧再行了一大礼,“多谢裴伯父厚爱,小侄不胜感激。以后,还请裴伯父多多指教,小侄一定时常到你身边,听你的教诲。”

这一番谈话的收获,实在出乎李晨的意外,他没想到竟然得到裴行俭如此垂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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