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源有些疑惑岳恒的问题,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当然有,通过春考只是获得进入县学府院参加第二轮考试的资格。第二轮考试,要读先贤文人经典,激**内神宫,孕出文符,才可评定为童生。若是激活和孕育失败,那也不是童生之资,明年还要再考。”
众人点头,那个黄世红更是惭愧道:“我连第一轮春考都过不去……”

陆长源拍着黄世红的肩膀安慰了两句,又自嘲道:“在座的谁不是?”

他又接着解释说道:“不过如果有天纵之才自行激**内神宫,提前孕育出任意一枚文符,那么不用春考也可文名入籍,步入童生之列。童生可住县学府院,免费阅览文书典籍,按时引领生活钱粮,如同陈大辅堂一般,平步青云……”

听到陈大辅堂这个名字,其余众人齐齐露出羡慕之色,异口同声说道:“陈大辅堂乃我等文人楷模,效仿对象!”

岳恒心中有数了,这个神宫和文符才是最关键的地方,但是相当难获得,文人清苦一世,不就是为了这些功名吗?

在座的其他寒门学子都不可能知道太多,看样子只能待会儿再问这陆长源了。

“既然大家都知晓,那我就说了。春考应试,既然是应试,嗯,那个,诗词歌赋,嘿,当然是越有才气越好!俗话说,熟读诗经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嗯,就是这个道理,只要大家多读书,自然会通过这个春考的,我不就是嘛,我考过几次?四次,还是五次?哎呀,多到我都记不清了……”

岳恒满嘴的忽悠,看着这帮家伙若有所思,心中暗笑。

“岳兄考过四次,次次都有进步。”

陆长源笑了起来,不过接下来他又感叹道:“熟读诗经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诗经》没有三百首之多,我知道岳兄是泛指大量文书。可惜我们寒门子弟,根本就购买不起太多的文书典籍,这如何能做到这一点?”

“难,难,难!”

其余学子也是摇着头叹气,满脸悲戚。

“《诗经》怎么会没有三百首?我怎么记得有啊?”岳恒心中疑惑一闪,不过没有深想这个问题,他更多的还是感到悲哀,寒门学子的这种窘境从他自己身上就能看到,连香都买不起。

但他很快又产生疑虑,文章印刷又不贵,为什么就没有书商来大量销售?

如果全天下读书人都能读到文书典籍,那文人数量不得飞涨呀!

这里一定还有他不清楚的原因,岳恒打算再找机会细问陆长源。

夜也深了,其余几名寒门学子纷纷告辞回屋休息,只剩下陆长源与岳恒聊得投机,秉烛畅谈。

岳恒刚刚恭维了一句陆长源见多识广,继续打探问道:“陆兄,你说那些天纵之才是如何不用参加春考,就能提前激活神宫,孕育出文符的?”

陆长源笑道:“岳兄,我等寒门子弟就别妄想了!你要知道,世间诗文虽多,但只有少量才能与伏羲大帝所创的龟甲文符产生共鸣。那些天纵之才,无一不是偶然读到奇文,或者是家族外力相助,有‘共鸣之文’,‘身临其境’和‘心道’这三个必要条件,再加上一些外力和‘机缘’,文符才可能孕育出,首次则会激活神宫,再次则会扩张……”

岳恒听的不是太明白,还想再深问几句,只见小二快步走来,恭敬地说道:“岳公子,门外有位小姐求见。”

“有小姐找我?”岳恒第一反应就是哭笑不得,他一穷书生,连饭都吃不饱,怎么可能付得起嫖/资,认识哪家小姐?

陆长源怪笑起来,指着岳恒摇头:“岳兄真是深藏不露呀,必定是作出绝好诗文被人赏识,人家特意在考前助威来了。说说嘛,是哪位大家闺秀?颜值如何,文采几分?”

哦,原来是这么个小姐的意思……

岳恒脸一红,还是不太习惯这个世界啊。

本来这么晚的天有小姐找他,他必定会生疑,但陆长源这么一说,他又有些心痒痒了,难道这个岳恒在饿死之前,还真的写出什么好文章,博得美人一笑获得赏识不成?

也有可能嘛,去年他就通过第一轮春考,在第二轮激活时落败,经过这一年准备,真发生了奇迹也说不定!

“春夜寒峭,岳兄快去吧,莫让佳人久等。深闺女子不好意思在白日相见,只能深夜暗访,哈!今年若是岳兄高中童生,抱得美人归,必定成就一段文人佳话!回来后,岳兄千万要将新作说给为兄听,为兄也好效仿效仿!”

陆长源一推岳恒,对着酒楼侧门外努努嘴,看的站在一旁的小二也是抿嘴偷笑。

岳恒满脸尴尬,心中却是有一些忐忑和期盼,他顺着小二的指点来到侧门,真看到小巷外站着一个窈窕瘦小的模糊身影,心中一喜。

他悄悄整了整身上的旧长袍,然后稳重地走过去,只是还没走几步他的眼前就突然一黑,一个黑袋套住他的头,接着就是暴风般的拳脚相加,他瘦弱的身躯根本不堪一击,很快就疼得昏死过去。

良久,岳恒还没回来,小二呵欠连天,陆长源隐约感觉有点不对劲,他眉头微皱,缓步走到侧门,探头望去,却看到了让他大吃一惊的场面。

“……杀人呐……”

“……报官……”

“……人还没死……快抬进去……”

“……黄兄……帮忙……”

岳恒浑浊的意识只能感应到这些,他此时全身剧痛,尤其是右臂,痛得钻心无比,全身软组织估计是被打成重伤,听见这些声音后,他又再次昏迷过去。

一些住客都被陆长源的呼喊惊醒,纷纷推开窗探头看热闹。

黄世红这帮寒门学子更是连衣物都没穿整齐就跑出来,陆长源唤着黄世红,两人一人抬头一人抬脚,想要将岳恒抬进酒楼。

“慢!”

酒楼账房和厨子也赶过来了,账房先生拦住人,颤颤巍巍喊道:“此人重伤,不能抬入!”

账房这是怕人死在酒楼了,不想惹麻烦。

陆长源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怒喝道:“还不是你们自己勾结匪人,诳得岳恒出来,才导致他受此重伤?你们酒楼也拖不了干系!”

小二吓坏了,连忙解释道:“我可是真真看到女子模样,怎么会是我勾结匪人?这几日刚刚结束武者征军考试,每夜都有落榜饮醉的武者成群结队,说不定是他们所为!”

陆长源不听解释,大怒道:“事情真相有待查证,但你醉仙楼还想推诿,那绝对逃不掉通匪的嫌疑!让开,我要抬进去!”

“慢着!”

厨子带着一干下人拦住,没有账房先生的命令,他们坚决不让路。

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事,酒楼方很快就商议定,账房先生凑过来低声问道:“陆公子且听我分析,你可有银钱替他治病?可有关系寻求官府相助?他与你是什么关系,值得让你得罪我们所有人?你救得了此人一时,能否救活他一世?春考为重,耽误不得啊!”

“这……”

账房先生每问一句,陆长源就在心里打一个结,岳恒应该是身体被人打成重伤,此时硬挺着没死,也不知还能活多久,就算今夜叫来灵医保住性命,明天谁来照顾?

万一岳恒成废人了,这一辈子谁来管?

大家都是寒门子弟,谁都没有钱,谁来承担这不知多少的医疗费用?

“同是寒门学子,我不能见死不救……”

陆长源这句话说的很没底气,打起退堂鼓,而且是自己在找台阶下。

账房先生眼珠子一转,迅速说道:“附近有一家闲置柴房可安置他,我再支出几两银钱,帮忙尽个人事,明日交予官府,由他们定夺好了!而且我会打点好一切,绝对不会影响到各位后日春考,否则真要以证人身份上堂,诸位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耽误了这次春考机会?”

“这……”

陆长源和黄世红几人都犹豫了,大家和岳恒都只是一面之缘,聊了几句话而已,就连陆长源也顶多也只是认识,要真为他出头,大家耽误了春考的话,实在是不值得。

“抬走,去柴房!”

见学子们让步,账房先生迅速指挥着,众人慌里慌张将岳恒抬到偏僻柴房,又留下小二和陆长源两人看守,其他住客见不关自己事纷纷回去睡觉,这一场灾难似乎就这么淡去了。

深更半夜出这事,没人报官,没人请灵医救人,真应了账房先生那句话,大家都是尽点人事罢了,反正是个无人重视的文人而已!

等厨子端来保命汤药,给岳恒艰难喂下,三人也不明说,也不管岳恒会不会半夜毙命,各自扯了个由头后悄悄溜走,谁都不想惹祸上身。

春考之前还是冬日,柴房透风,冰冷的寒风灌入,无人照顾的岳恒就这样躺在破烂衣物堆里,静等死亡。

叫醒他的仍然是疼痛,那碗保命汤药起了作用,暂时将他神志唤醒,但那股钻心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忍耐,他努力睁开眼,看到周围环境,略一思索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才刚刚穿过来三天呐……这该死的冷漠世界……难道我又要死一次了吗?不!我不能忍受这样的屈辱,我必须活下去……可是我……”

断臂疼痛又起,岳恒知道自己这条胳膊怕是废了,愤怒和仇恨之下,他竟然清晰地回忆起被打时听到的声音,那是白天在文庙中听到的警告声,正是那个唤作顺猴儿的家伙,一边踢打他,一边低喝着不让他见到明天的太阳。

那手臂剧痛也是这顺猴儿所赐,是铁棍还是别的什么敲打的,这都不重要了,反正这些人的目的就是要打断他这条胳膊,让他不能参加春考!

“先保命……等老子养好伤再找你们算账……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岳恒只能想到这一点,但他哪有什么保命方法?

前一任是饿死在家中才被他穿过来,身上银钱更是分文没有,怎么保命?

“文人真的就是废物吗?不……我是文人,我还可以成为童生,官府一定会倾力治疗我,我才有活下去的可能,才能有报仇的机会……陆长源说激活神宫,需要‘共鸣之文’,‘身临其境’,还有‘心道’……我知道很多诗文,现在也处于绝境,不管可能性多大,我必须试一试!”

岳恒心中迅速搜索着,此时已经被逼上死路,他必须找到一篇共鸣之文,试试能不能救活自己,他要活下去!

疼痛还在继续,他的精神紧绷着,就在这濒死之际,终于想起一首有可能自救的诗文,他张了张嘴,耗尽全身的力气,缓慢地,艰难地吐出二十个字。

……

离离原上草,

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

春风吹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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