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虎满脸痛惜黯然,谢修齐则已是彻底木然。
姐姐竟然……在这个历史已乱七八糟的古代,如此优秀得……举世无双?民间版大长公主?无双有对,绝世红颜?

姐姐大人,请接受我卑微的膝盖吧……不得不说,姐姐大人威武啊……

只是,二虎这混蛋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没有半点大长公主般大义灭亲的刚烈”?合着你私底下也颇为替姐姐不值,对我的前身不齿是吧……

——好吧你是对的,其实我也不齿。

但她万一刚烈了,老子就死——不,那晚之后,更起码也得死两遍了好吗?

谢修齐的耳畔仿佛又响起了少女与安秀的哽咽私语。

二虎说的没错,谦婉至柔、纯善无暇……这不正正是少女最为贴切的真实写照么?

否则,即使不是亲姐姐,即使是在性观念更为开放的现代。如果有人被做了这样的事,又不知其中尽是阴错阳差——恐怕早就报警了,完全无法想象还有人会象少女般,竟还如此对自己仍心存善意吧……

尽管之前那些破事都是前任干的,自己只是个被贼老天拉来填坑的无辜壮丁。但无辜壮丁那次神补刀……也实在是太tm飘逸了!

神补刀谢修齐苦笑想着。

随之,他的脸色却是渐渐变了,最后更是已悚然而惊——不对!若是如此……那方家……必会死咬着姐姐不放的!

巨大的利益出发点啊……姐姐如此声名,更必将成为前途无限的官员,那么……方远博只要娶了姐姐,方家也必然由一介商家一跃成为……官僚家族?

将将要到嘴的肉,又占尽了理,更兼有那雍府可依……他们又岂肯就此松嘴?

谢修齐在心中已是悚然暗道。

随之,他再次猛然一惊——还是不对!如此一来,此事主谋……倒似不象那汤县令了……难道……还竟是……

方家?方家!

“怎么可能!”谢修齐将怀疑说出后,安萁与二虎顿时皆是满脸震惊地叫道。

“怎么不可能?”谢修齐却早已是满脸阴沉。

“我之前一直疑惑方家为什么要掺合县中政争,现在倒是豁然开朗——这根本就不是他们掺合,而是他们为获奇利,一手主导!只是,他们将自己隐藏得太好罢了!”

“你们想想看,若汤宪是主谋,那他为什么不把方家推出,让方家借雍府之威冲锋陷阵,叫嚣上告以逼娶姐姐。却是将自己摆在了斗争明面上,反而让得最大利的方家隐藏幕后?若是汤宪指使了方家,他会自己冲上一线,却让自己手中的棋子这么藏在后面占便宜吗?”

谢修齐厉声问道。

“对啊……这不合常理……汤县尊老奸巨滑,若为棋手,又怎会为棋子充任马前卒?”二虎猛然喃喃道。

谢修齐的脸色更已是铁青无比:“而若是方家主谋,则一切顺理成章了。得最大利者为方家,藏于幕后将自己保护得最好的亦是方家。他们更是将陆伯伯矛头与仇恨值减到最低的程度,以便日后与我家修好,完整获取娶回姐姐所带来的利益!”

他咬牙切齿道。

安萁满面不可思议之色:“怪不得小姐也曾怀疑……可他们乃区区商户,若非祖宪中四民平等之提携,他们都只是四民之末。他们又怎么敢对四民之首,更已脱离民身,跃升为官宦之家的我陆家……”

她吃吃道。

谢修齐心中却早已是怒火万丈。

“就是因为他们是商户,所以他们才就是敢啊……一有足够的利益,资本就会活跃起来……若利益足够巨大,资本甚至会冒着上绞刑架的风险!”

“而1633年,这个时代,却正好恰恰是地理大发现与大航海无比兴盛,同样以海为基的帝国独霸东方,垄断那些在西方价比黄金的香料瓷器丝绸,通过海上贸易,财富达到鼎盛,资本开始疯狂萌芽的时代!”

他森然说道。

“而同样正因为他们是商户,这年代,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一切!但书中一切又是从何而来?还不就是因为一个‘官’字?由四民之末一跃成为官宦之家,如此一步登天、不劳而获的捷径,方家岂会错过?他们又怎会不敢?”

“我一直被汤县令与陆伯伯的政争所误导,倒没想到这灯下黑处,那汤县令背后,竟还藏着这么条毒蛇!”

“此事如今看来,必是方家先利用方远博与我的口角斗殴,引发我纵火。然后,再与汤县令以共同利益勾连各取所需,欲遂以蛇吞象之大谋!”

“借鸡生蛋,无中生有,好贪的心思!好无耻的算计!”

他面目无比狰狞地森然道。

安萁与二虎倒吸一口冷气,两人吃吃着,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少爷的话句句在理,那几句形容商人的话虽有些难懂,但也觉得精妙无比。那么……难道还真是……

那即使少爷解决了汤县令,恐怕也无济于事了……

对了,少爷既能发现此情,应该也会有应对之道吧……

两人已是心神大乱,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再次投向了谢修齐,目光中的期盼已溢于言表。

谢修齐的表情却早已无比阴冷。

若是汤陆政争也就罢了,自己与姐姐皆是无辜池鱼,方家更只是因缘际会。虽然结果一样,但心中愤怒却没有此刻这么深。

然而此事从头到尾,却竟是方家直指姐姐,癞蛤蟆想吞天鹅肉,以一介小小商人身份、以一**无耻之徒,欲掠夺、占有、更从里到外一口吞了姐姐这纯善无暇、柔美无双的无辜少女!

是可忍……孰不可忍!

谢修齐满是愤然地想着,随之,他的脸色也是渐渐变得烦闷了起来。

很显然,以构想中对付汤县令的方法来要挟方家已是行不通了,方家既然敢做下如此大事,必有若被发现的应对之道!

哪怕自己现在转瞬间,都可以想到方家有可能将之推得一干二净的好几套说辞了。哪怕事情败露,也只是坏点名声,却于法理无碍,更改变不了姐姐的结局。

那我又该怎生应对?

老天爷,你tm真的是来坑我的吗?坑了一次不够,还要坑无数次?

苦心搜罗,才找到两个不叫我秒退能帮我gank的友军;辛辛苦苦,才算真正了解到这个时代触摸到事情真相;补了十万个兵,才化不可能为可能,做出克制汤县令的神装。

如今,我好不容易看到解决心头大患汤县令的曙光,你却告诉我他只是个小boss?小boss身后那只隐形小怪却是既有依仗又有动机、占尽了理且对他以权力施压也无效——物理攻击免疫……魔法攻击也tm能免疫的最后boss?

我怎么忽然就觉得这游戏好难玩啊……让我读个三百年前的档,先去把给方家套魔免光环的那雍祖王干死行吗?或者让我读个三个月前的档,放把更大点的火把自己和方家左右烧死一个也好啊……

想着想着,谢修齐已是在心中泪流满面。

“木已成舟矣……”

城北的谢修齐小院中安萁二虎张口结舌,谢修齐指天骂地之时。城南的一处高墙深宅的宅院里,两人却正在拍手欢笑。

其中一名脸色有些青白的青年公子正如是笑道。

随即,他更是笑意吟吟地看向了他对面的矮胖老者:“父亲,若我所料不差,陆大人确为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安心接受此结果了。近日来陆府中一直安静万分,却也终是开始准备起婚礼来……大事定矣。”

矮胖老者也是笑眯了眼:“还叫陆大人?过得几日,该唤岳丈了。而更紧要的,倒不是你那岳丈一个小小县丞——而是你枕边之妻,你孩子的母亲,将是一位前所未有的望北女会元,一位比她父亲前程远大得多的帝国女官,一位能令我家族随之飞黄腾达的……帝国官宦了!”

“此点,方为我家最大的收获所在!”

他却是看着苍白青年嗔怪道,说到后面的时候,老者更是红光满面,意气风发。

苍白青年亦是笑道:“那自是如此。”

随之,他的脸上却浮起了一丝得色:“说起来,此局虽为孩儿所设,一手引导谢修齐那个蠢货纵火,但其中,也是得姐夫大力襄助。”

“姐夫虽然位卑,但齐州府那几件事,却均是姐夫为几位大人所谋,桩桩天衣无缝,连监察使司都无处下嘴。结果牵连军需、三府震怒又如何?如今却是依法的年代,监察使司即使有疑,却查不到证据,也只得无奈作罢。”

“如今此局,姐夫更是为我家下了死力。多次论证,精心设计。火上加油,只是一个小小的细微改动,却令火势蔓延至想要之结果——而如此轻微的异常,加的油更早已被大火焚烧殆尽,亦是查无可查,毁尸灭迹。着实精妙无比啊……”

他不住赞叹道。

矮胖老者更是微笑了起来,他宠溺地看向了青年:“他们怎么可能查出异常来?油经烈火焚烧,本就已尽数化为无形之物,你姐夫更是想了个提纯之法,却是让半点残迹都不会被查出——经一番科学之道曲折蒸煮,竟能将油中会留下形迹的杂质一一析出,实乃巧夺天工。”

“祖王殿下之名言,生活处处皆学问,科学无处不在,果是诚哉斯言啊……”

“而在火势来临之际,以两个新增的小小油点四两拨千斤,让火势在判断被扑灭的时间内蔓延至想要的结果,更不多不少——不得不说,人为控火,妙到毫颠,更兼天衣无缝!”

随即,他更是沉吟着点了点头,更皱了皱眉:“此事,你姐夫自是有功的,也不枉当年我将你姐姐许给他。但近日来我却也不知怎的,心中渐隐有不安,直到此时,心中方是稍定——但也不可不慎,需知此事若出了半分差池,我方家可就要灰头土脸了。”

“父亲多虑了。”苍白青年却是笑道。

“陆府之表现,不正正证明了我等将大功告成么?再说了,若他们能查出蹊跷,还用得着无奈与我方家结亲?早为谢修齐那个废物脱罪了。”

他得意道。

矮胖老者沉思着点了点头:“晤……也是,如此,老夫就真的心安了。”

想了想,他忽然诡秘笑道:“且此时,陆家更早已木已成舟。如今和约已成,婚约已就,婚礼更在数日之后,即使他们发现我们做的手脚,恐怕也无力回天了——谁让他们当初那么傻自行入彀的?”

苍白青年顿时大感兴趣地问道:“哦?父亲,这其中又有何玄机?”

矮胖老者得意一笑:“这你就别多问了,总之,父亲当初可是为此足足留了不少后手,而如今事已至此,更是即使陆家发现不对,恐怕也嫌晚了……”

苍白青年闻言已是击掌赞叹:“父亲深谋远虑,孩儿佩服万分!”

矮胖老者亦是拈须微笑:“自当如此。博儿,你要知道,此策过险,为父不留足了后手,一旦生变,岂不是会手忙脚乱、反受其祸?”

苍白青年顿时谀词如潮:“那是,父亲老谋深算,又岂是孩儿所能比?陆家恐怕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还以为我方家只是适逢其会呢……却不知……此事乃我方家一手发起,汤县尊才是应我家所求,与我家各取所需、适逢其会罢了……”

“没有您掌舵,孩儿又安敢、安能觊觎那望北无双?”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青白的脸上已是陡然浮现起了一丝猥亵潮红。

随之,他更是有些眉飞色舞:“到得此时,万事已尘埃落定,陆子和再无力回天。米已成炊,木已成舟,船到桥头——不直还会如何?还能如何?”

最后,他更是兴高采烈地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向老者恭敬道:“不多说了,父亲,来来来,尝尝孩儿为您新泡的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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