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中,刘备与夷陵令分主宾而坐,刘备道:“营中数千俘虏,皆妇孺老弱,大多为贼军家眷,无奈席卷而入贼营。<-.陛下仁心圣德,此等人皆在赦免之列。我军中粮少,不日又欲转战他处。实无他法,是以交予县令妥善安置。可使人看管,待荆州平定,则可使其屯田开荒,好生安居。日后叙功,军功簿上少不得书上一笔县令后方协助之功。”
夷陵令大喜,收些免费的劳动力,充实县中户口也算是政绩,更何况还有刘备承诺的辅助之功。于是拜谢过刘备后,出营而去。

刘备又领了众将至俘虏营,集众而后道:“尔等杀官造反,祸乱地方,乃十恶不赦之罪,本欲皆斩首示众,然天子垂怜尔等,赦尔等从贼之罪。然如今天下纷乱,尔等只怕再难回故籍。本将已委托夷陵令就地安置尔等。日后安生在此,不可再生事端。若有青壮愿从军者,可自荐之,大好男儿岂可背负贼名见祖宗于地下乎?若不畏艰险,舍得性命,便可随吾厮杀搏个功名,此男儿所为也!何去何从,汝等仔细思量。”

便有俘虏鼓噪而呼道:“将军!若能得活,我等良人岂肯造反?如今能逃得一条贱命,又如何再肯造次!我等愿随将军征战四方,以洗身上污名!”

于是遂命张飞严颜负责选拔青壮以充营中。

中平元年四月,蓟县城破,广阳太守以身拒贼,战死城头,幽州刺史郭勋被贼所围,于府中力战,门客家丁死伤殆尽,于是阖府家xiǎo举火自fen。

卢植率北军精锐出司隶,直抵魏郡,守住邺城后直趋巨鹿,目前已复数城。

皇甫嵩与朱俊部将数万精锐,扫荡汝南,与颖川黄巾周旋对峙。

刘备大军于夷陵休整数日,然后顺水直取夷道。夷道黄巾守军不多,见官军大部来攻,主动弃城往走江陵。

刘备督军,不数日至江陵城下。江陵,后世的荆州市,自楚文王迁都于此(郢城),历代为南方重镇。秦以后为南郡郡治,汉以后为荆州治所。城高垣厚,又有大江围绕,以为藩屏,向来为兵家必争之要地,易守难攻。刘备率了众将观看城防,默然半晌,然后回营,一语不发。

他心中思来想去,觉得强行攻城绝不可取,这无疑是以卵击石。江陵城中黄巾军无数,自己这么diǎn兵力,给他们塞牙缝都不够。又如何能够攻城。只是如何把贼军诱出来野战?这真是一个问题。

江陵城中,黄巾贼将十数员,聚在郡守府,也在商讨方略。汉军来了,不过看样子军队不多。于是有人想出城把这股汉军吃掉,有人想据城坚守。吵来吵去吵个不休。于是主将黄广把案几一拍,怒道:“吵什么吵?”

见众人安静下来,便道:“一群废物,让你们加强戒备,多派探子,一个个的只知道抢钱抢女人,居然他娘的让汉狗摸到了江陵城外!”众人鸦雀无声,一个个垂头不语。

“现在还敢出城把这股汉军给吃了?真是无知者无畏啊,你们知道主将是谁?部队战力、装备如何?具体人数?都清楚吗?什么都不清楚便敢口放狂言?是不是真觉得这天下就是我们黄巾义军的了?是不是觉得天老大你老二了?我呸!”

一个细细的声音冒了出来:“天老大,天公将军老二……”

黄广怒不可遏,暴躁的起身,在厅中走来走去,而后道:“传我将令,遣人仔细打探城外汉军来历,就真他娘的奇了怪了,荆州汉军不都退往南阳了么,这支军又是何处冒出来的?”黄广心中真的很怒,眼看张大帅就要打破宛城,占据南阳了,到时进可出司隶,退可守荆州。多快活?可如今却居然有一支汉军出现在江陵城外,黄广不通兵法,却也知道自己的老巢不能给官军给夺去了。自己没地盘容身不説,要是汉军再从背后捅张大帅一刀,荆州义军就完了。

想到此处,黄广努力镇定心神,又道:“江陵城四门紧闭,严加盘查,若有奸细,一个不留!”

刘备本来想趁天黑,城防懈怠之时遣勇士槌上城去,然后内应外合,打开城门一鼓而下江陵。结果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残酷。晚上三更时分派了勇士偷城,结果黑夜中那高高的城墙便如噬人的怪兽般,上去一个便消失一个。到了白天,黄巾军将汉军尸首悬于城墙之上,大肆取笑城外汉军,一个个的笑喊道:“狗官军,再多派几个来偷城,来一个爷爷杀一个,来一双爷爷杀一双,最好全派来,爷爷全收下了,哈哈哈哈哈!”

刘备见了自家军士尸首被系于城墙之上示众,心中难受之极,旁边关羽忿怒道:“好贼子,且待我进了江陵城,哼!”

晚上军帐议事,简雍献策道:“与其顺城墙而上偷城门,不若夜间掘地道而入。”张飞关羽等眼神一亮。

黄忠却阻道:“不可,某久在荆州,江陵地处江边,地湿多水,不比北方。地道未掘成江水必然倒灌,且黄巾贼子既有防备,又岂想不到掘地道一策?依某想来,欲破江陵城,易尔,掘开江堤,引大江之水灌之,而后我等伐木作筏,顺水而击之,一鼓可下也!”

众将一听,皆拊掌称善,刘备却是摇头苦笑。黄忠不愧是南阳人,对荆州之事了如指掌。可是这帮家伙也太凶残了吧?掘江堤引长江之水攻城,也亏他们想得出来。这一搞不好,周围数县就成水乡泽国,谁来善后?

刘备于是摇头道:“汉升此计虽可破江陵,然得不偿失也。江陵城中,除黄巾贼外,尚有我大汉百姓无数。若江陵城破,江水淹城,还有几人能得活命?”

张飞在一旁不以为然的道:“玄德哥哥,成大事者不拘xiǎo节,只要灭了黄巾……”

张飞话还没説完,刘备便怒道:“益德,满肚子的书都白读啦?圣人的仁义都不讲了?为了破黄巾贼便淹没满城百姓,天下如何看我等?我们是官兵还是匪贼?我们是救困扶危的王师,不救百姓于水火,却要害死他们,此等行径,与黄巾贼有何异哉?此议休得再提!”

刘备一发作,众将便不敢再吱声了。沉默了一会,刘备挥手道:“都退下罢,容我再想一想。”众将躬身一礼,依次而退。

刘备支着头,苦恼不已。麾下这些人哪,一个个都是武夫,实用主义至上,原本以为张飞有性格缺陷,不爱惜体恤士卒部下,以致飞来横祸,不过以刚才的形势看来,这些家伙一个个的,都不怎么把人命当回事啊。这个习惯可不好,得改。昏黄的灯光中,刘备陷入了深思。

接连数日,刘备只是派遣大量斥候分赴各处,打探消息。营中却是高挂了免战牌。张飞大觉无趣,便引了亲兵,直至江陵城门处,在弓箭射程之外停了下来,然后翻身下马,一边饮酒作乐,一边命亲兵骂阵。污言秽语,连绵不绝,骂累了又换一批人。城墙之上原先无人理会,后来实在是受不了,便开始对骂起来。龟儿子、日你先人、死泼贼之类的各种恶毒之词在城上城下往返传递。张飞玩得不亦乐乎,刘备也懒得去管。

城上一将见张飞喝得兴起,居然脱了衣甲,光着膀子卧于马腹之上,不由大怒,道:“好狗官,竟然如此xiǎo瞧我等,还请将军下令,末将愿去取了这狗官首级,以壮我义军声威!”

黄广拧着双眉,道:“且住,莫中了那狗官兵诱敌之计!”

那将执意要去,道:“将军如何鼓他人之气,堕我义军之威哉?此贼距城门止有一箭之地,末将率了儿郎,疾驰出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此贼于马下而还,汉军欲救而不可及也。”

黄广看了看张飞的位置,又看了看汉军的大营,再看左右将领士卒一脸热切,心知不好再阻,不然就真的伤了将士之心,堕了士气了。再者,那城下之汉将行径,也着实让人恼怒。便diǎn头允道:“也罢,汝且去,一切xiǎo心为上,若不可敌,便速速返回,吾于城上,以弓箭手策应!汉军人少,必不敢追也!”

营中禁酒,张飞好不容易讨了这诱敌之策,于城下喝得微熏,心中暗骂贼军都是无胆鼠辈。然后打算xiǎo歇一阵便率军回营。却不想只听一声号角,城门大开,当先一将,手执长枪,率了一彪兵马径自出城,直趋自己而来。

张飞不由大喜,赤着膀子,翻身上马,摘下马鞍上的马槊,右手微抬,双腿一夹马腹,便迎了上去。那将持着枪,却见张飞光膀迎了过来,暗道一声来得好快,右手长枪疾刺的同时,左手一翻,亮出一把xiǎo弩,在嘣卡的扣弦声中,一枝xiǎo弩化作一道恶风,疾往张飞胸前而去。

怪不得这员将领敢请战出城,却原来是藏了后手的。他凭这手神出鬼没的弩机,不知射杀了多少汉军军官。此时见得弩箭疾射,而张飞似未察觉,不由嘴角浮现一缕微笑,此番又建功了。

张飞听得一股怪风,知道不好,便突然把身子一滑,整个人侧悬于马腹,可惜距离太短,弩箭太快,虽然躲得及时,那弩箭还是擦着左膀而过。张飞左膀传来一阵火辣,不由大怒,上次受伤还是什么时候?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却于此处被无名鼠辈所伤,等会回营,还让云长、汉长等人看笑话。简直是不能忍!

感谢liukai198308和江湖过客,,,,,两位书友的打赏,谢谢大家的支持。

等会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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