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军队的死伤很快清点出来。
“胡哨官,总共死了三百二十名兄弟,伤两百四十一,其中有五十多个估计是不行了。”

去整队的军官返回说道。

紧接着他目光转向王大帅,突然间怒不可遏地冲过去。

“你这狗官,还我兄弟命来!”

他吼道。

紧接着他一拳打在王大帅脸上。

后者惨叫声中,周围那些亲兵立刻愤怒地上前,但紧接着又停下了,一个个用惊惧的目光看着杨丰,后者手中的长刀,正压在王大帅脖子上……

“各位兄弟,你们是王保亲兵,吃他的喝他的,为他拼命可以理解,但你们也得明白一点,没有意外的话我们不会要他的命,就算要杀他,那也得朝廷明正典刑。我们只是要带着他去京城敲登闻鼓申冤而已,可是你们要是有什么不理智举动,那我们这边已经死了三百多兄弟,要是哪个兄弟火气大了一时没忍住,那就很难说他会怎样了。”

杨丰说话间用长刀轻轻在王保的脖子上拖动着。

后者吓得一动不敢动。

虽然杨丰划动的就像一根羽毛拂过,但那是一柄刀刃长一米多的长刀,在脖子上的感觉真的很惊悚。

“你们只要保证不伤大帅,我们也保证不会做别的,但你们敢伤大帅,那我们兄弟也只能拼命了。”

为首亲兵缓缓说道。

“成交!”

杨丰爽快说道。

紧接着他看着那军官……

“还有多少能打仗的兄弟?”

他问道。

“三千一百三十九,我们三协总共三千七百人。”

李无逸说道。

三千七百人啊!

这就是戚继光最后的心血了。

他担任蓟镇总兵期间,这支正牌戚家军始终维持两万编制,作为蓟镇练兵的师范也就是教导队,十几年里大量军官从中提拔起来,老兵退役新兵补充,但始终都是义乌一带招募,以至于义乌地方官都上奏,说他把青壮都抽空了。他被踢出蓟镇之后,那些他提拔起来的戚家军将领也全都被陆续调开闲置,备倭南兵也不断裁撤,如果没有援朝之战也就慢慢消失了。

突然发生的援朝之战挽救了他们。

毕竟万历不是傻子,这支军队能打,这一点他很清楚,所以不但吴惟忠,陈蚕,王必迪等戚家军旧将全部起用,而且这支仅余的戚家军也被调往战场。

结果最后没死于战场,却在回国后被屠杀了。

而他们的死,也让大明朝终于把戚继光的最后残留,从军队里面彻底清理出去了。

北方将门弹冠相庆。

他们终于可以继续肆无忌惮地过那种养寇玩寇,然后蛀空大明帝国的好日子了。

王保屠杀这些士兵是为了军饷吗?

不是。

这是北方将门对戚继光的清算。

后者和他的军队正规化建设,让北方所有将门一直在玩的养寇玩寇受到严重威胁,如果朝廷能够拥有一支足以解决所有敌人的军队,那么还要他们这些世袭将门做什么?

“武器呢?”

杨丰问道。

“山海关的一协没有,我们三协回国后本应分驻山海关,石门寨,另外还有建昌营,这次王保是以训话为名,让山海关的一协不带兵器前来,又让我们协和路过这里的建昌营一协,也不带兵器到校场,我们一到他就立刻下令他带来的兵砍杀。”

李无逸说话间用愤怒的目光看了看王大帅。

王大帅吐出一口血水。

他坐在那里摸着脸,尽量不再引起别人注意。

“把死伤兄弟的武器匀一匀,再加上那些溃兵丢弃的,倒是勉强也够,只是咱们难道真打?”

胡怀德说道。

“胡大哥,看来你还没明白局面。”

杨丰笑了。

这时候那些士兵都聚拢在四周看着他们……

“你们相信那些官老爷吗?”

杨丰跳上一辆大车对着这些士兵喊道。

“不信!”

“自从戚大帅走后,当官的天天骗我们!”

……

士兵们立刻喊道。

“对,不能相信任何当官的。

这年头都是官官相护,咱们不能相信任何当官的,哪怕是你们的骆参将,王游击,甚至吴副总兵,他们也是当官的,若是他们的上司命令他们来骗你们,他们敢违抗上司命令吗?

咱们需横下一条心。

必须敲登闻鼓。

必须面圣。

只有皇帝金口玉言不能骗咱们。

只有进京城,敲登闻鼓,见着皇帝,咱们才能申明冤情。

但那些当官的不会让咱们去见皇帝,他们会吓唬咱们,哄着咱们,甚至让那些之前带领咱们的人来骗咱们,如果不行还会派兵阻拦咱们,甚至和他一样杀了咱们。咱们能依靠的是什么,就是咱们战场上杀出来的本事,就是咱们手中的大炮火枪长刀,不论那些当官的做什么,咱们就抱定一点,进京,敲登闻鼓,对皇帝所说冤情。

谁敢阻拦就杀谁。”

杨丰喊道。

“你们这些逆贼!”

王大帅悲愤地骂道。

“逆贼?逆贼也是你逼的,你这狗东西还我三百兄弟性命!”

旁边士兵一口老痰啐他脸上。

王大帅又想摆官威,但摸了摸肿起来的脸,最终还是老老实实擦掉,然后低着头在那里做缩头乌龟。

周围士兵立刻一片哄笑。

“石门寨能找到太祖的大诰吗?”

杨丰忽然问道。

“大诰?大诰是何物?”

李无逸疑惑的问道。

很显然这个东西已经久远到被遗忘了。

“这里有官学吗?”

“有。”

“走,去找找,这种地方应该会有,是时候该请出太祖了,有太祖宝训护体,咱们做什么都理直气壮。”

杨丰说道。

就是嘛,是时候该请出太祖了。

太祖宝训不能忘啊!

官学里应该不至于没有,嘉靖年间还有御史上奏,要求重新印刷一批,然后让官学的生员学习,虽然真正学习是不可能的,学这个做什么,学了搞得官不聊生吗?但官学里面应该还是能弄套摆在那里装装门面的,说到底也是太祖宝训啊,就算已经不可能再听太祖的话,但太祖这个牌位终究还是得供着,这可是象征大明皇帝统治的合法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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