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大人一开始就瞄准美浓,说明您的战略眼光是对的,但是遗憾的是,您的起点实在太低。”信长继续说道,“以一介商人的身份,夺取美浓一国已经让您变得垂垂老矣,空有满腔雄心和智谋,却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实现,上天还真是很不公平!”
“是啊,我已经老了!”道三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和岳父大人相比起来,我还真是幸运啊,不但拥有尾张一国,更关键的是我还有足够的时间,来实现我的野望。”信长目光紧紧锁住道三,“总有一天,我会将美浓之地也并入手中,因此,您的梦想、夺取天下的野心,就交给我来实现吧。”

“咣当!”酒杯摔在地上的声音,坐在一旁的斋藤义龙愤怒的站起身来,脸色通红的看着织田信长。

“可笑,美浓是斋藤家的领土,父亲大人的梦想也将由我来实现,你这个从尾张来的大傻瓜…”

“六尺五寸丸,不得无礼!”

“父亲大人,这个家伙欺人太甚,居然敢小瞧我斋藤家没人,还请父亲大人下令这个家伙擒下…”

“你在说什么糊涂话,是不是喝醉了,快退下休息吧!”

“父亲大人…”

“退下!”

“哼!”斋藤义龙狠狠地看了信长和秀孝一眼,转身离开大殿。

斋藤义龙的离去给会面带来一丝阴影,剩下的斋藤家重臣们默然不语,或一脸愤怒的看着织田信长,或低头沉思。

秀孝轻轻地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兄长大人还真是百无禁忌,在敌人的地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要统一天下、夺取美浓之类的话,完全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的节奏。

看看周围其他人的眼神就知道了,只要斋藤道三一声令下,这些家伙就会迫不及待的冲上来,秀孝可不认为自己的武技,能够强到砍翻二十余人的地步。

“还真是一个无能的儿子啊。”望着斋藤义龙的背影,道三摇了摇头,转身向信长继续说道,“你被人称作尾张大傻瓜的原因,我也大概了解了,说起来…还真是令人惊讶的野心啊。”

“不,您并不了解。”信长摇了摇头,一脸认真道,“这个时代已经改变了,从西面渡海而来的南蛮人告诉我们,海的对面并不单单只有明朝和朝鲜,还有许多其他的国家和领土,你们一直所认为的天下,对于我来说还是太小了。”

“哦,其他的国家?”道三的脸上头一次露出惊讶的神色。

“是的,我眼中看到的天下不仅仅是这个日本,而是整个世界。”

“世界?!”

大殿内又一次传来嘈杂的议论声,在现今这个时代,还没有日本人知道‘世界’这个词汇,更谈不上什么理解,在他们的印象中,海对面的明朝已经是认知的极限。

“没错,时代的变革已经开始,日本必须尽快建立一个能够与明朝、南蛮抗衡的崭新国度。”信长将手中的纸扇向前一挥,“和岳父大人不同,这个世界,才是我要夺取的天下。”

和周围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地斋藤家重臣们相比,坐在一旁的秀孝内心翻江倒海,织田信长还真是厉害,他的目光已经超过同时代人的极限,不过说什么夺取世界,这个思想危险实在太过危险。

“道三大人,兄长大人!”秀孝插嘴道,“兄长大人所说的世界我也有些了解,不过对于您要以武力夺取的想法,我却并不能够认同。因为无论任何战争,只要侵入他国,即使取得最后的胜利,己方所受到的损失也一定非常的庞大,我想这一点,道三大人一定深有体会吧。”

“没错,听到胜利的消息,当地的豪族、武士以及农民们虽然都会为胜利者欢呼,但是却有很多看不到的逆流。”道三赞同的点了点头,“这些弱小的逆流一旦汇聚起来,将会形成一股无比强大、不可忽视的力量,最终影响统治者自身的势力。”

“正是因为如此,通过战争得到的‘天下’是极其脆弱,经不起任何风浪的。”秀孝继续说道,“和战争比起来,真正能将世界联系起来的是交流、是商业,通过行商能够给双方带来共同的利益,使一个个彼此孤立的个体联系成为一个整体,最终拼成一个相互影响、联系密切的完整世界,这才是真正的天下。”

“喜六郎,你的意思是…”信长若有所悟的看着秀孝。

“我希望兄长大人在结束这个乱世之后,能够建立一个和平之国,一个让商人们自由行商、人民安居乐业的富裕、自由之国,我想这才是道三大人真正的希望。”

“商人们自由经商的国度…么!”道三喃喃低语。

“哼,建立那样一个软弱的国家又能有什么用!”信长没有说话,内心对于秀孝的想法却满是不屑。

“我明白了…不管是夺取天下也好、建立商人自由经商的国度也罢,都已经超出普通人认知的极限。”道三哈哈大笑道,“你们的目光已经跨越了这个日本,看到了‘世界’这个其他人无法企及的境界,还真是两个不得了的傻瓜啊,说的我都有些心动了!”

“岳父大人,您的这句话如果被传出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有美浓蝮蛇被传染成傻瓜的谣言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就让我也做一回傻瓜吧,哈哈哈…”道三发声大笑,很快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他看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一个要用武力来统一天下,另一个却要用经商来改变这个天下,这份雄心壮志不管是哪一个都超过他的子孙太多。仅从这一点看,他那几个儿子将来恐怕要系马在织田家门口,成为信长的家臣了。

“既然如此,我还不如直接将美浓让给他。”

原本计划一刀斩死信长的道三,已看出自己根本无法下手,作为一代枭雄他很快觉悟了,转身朝身旁的侍从挥了挥手,一名小姓拿着三个装满葡萄酒的红色酒杯走了过来。

“为了我等的野望,干了这杯酒。”

接下来的会面在一片祥和之中收场,斋藤道三的言语中隐隐透露着要将美浓让给信长的想法,临行前,他甚至亲自为信长牵马,这让一直跟在道三身后的美浓三人众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他们偷偷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我的女婿,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整顿尾张,进而充实实力来对抗金川家、来实现你的野望。”道三用特别大、故意要让所有斋藤家和织田家的家臣们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只要你有需要,我一定从美浓派出援军支持你。”

“多谢岳父大人!”坐在马背上的织田信长弯腰感谢,“有了您的支持,即使面对东海道第一公取今川义元这样的武将,我这尾张大傻瓜也有信心能够取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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