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二麻子几乎搭不着小三子的影子,他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二麻子问了他两回,他这是忙什么呢,他也没说,每次都是那么三脚着地的爬着出去,再爬着进来。
其实,二麻子什么都看在眼里。开始,只要那只猫一出去,小三子就一定跟着;后来,不论那只猫出不出去,他都是早出晚归的。而且经常是带着伤回来的,特别是那孩子那双手经常是血淋淋的。二麻子感觉孩子有些可怜,跟四爷说过这事儿,可四爷只是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小三子这些日子想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他要抓住一只兔子。他这么做不只是在和那只猫较劲——他亲眼看到那只猫是如何逮住耗子的;他这么做是想告诉自己,自己能做到即使四肢健全的人也做不到的事情,他感觉这样做才对得起刘黑子。之前,不论刘黑子怎么叫他儿子,他也从来没叫过他爹,只是和别人一样叫他大掌柜的,现在,他在心里不止一次默默地向菩萨祈求他爹——刘黑子好好的。

可只有小三子自己知道,想要徒手抓住一只兔子有多难。山兔子是非常机敏的动物,即使是山鹰扑捉它十回也就能逮着三回五回的。开始,他还没意识到气味的问题,他在兔子洞前空等了几天后,在看到兔子使劲吸气的动作,才想到躲到下风口,甚至在自己身上抹上兔子的粪便,然后在兔子洞前一待就是几个时辰。他现在对附近几个山头的兔子已经很熟悉了,他甚至能区分出哪只兔子是属于哪一窝的,可到现在他还没能逮住一个。他现在身体的爆发速度虽然很快,但是兔子的机变速度更快——每次都是差那么一点点,这也使小三子欲罢不能,一次次狠狠地扑出,一次次看着兔子突然转向,然后绝尘而去。小三子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是,随着他一次次的扑出,他的身体已经异常灵活,而且他不知道,他用他的双手卷曲前两个指关节着地,加上他的一条腿的爬行姿势酷似那只猫——就好像那只猫从来就是三条腿似的那样协调、自然。

这天早晨,和往常一样,小三子早早的就爬起来、下炕、爬到锅台边,叼起二麻子烙好的大饼子、悄无声息地爬出地窨子、伸一个懒腰——和那只猫一样,先伸前半身然后重心前移,再伸那条腿,接着,爬到山腰山泉水那儿洗把脸、喝上一肚子水、嘴里嚼着大饼子,就向西山那窝兔子进发了。他知道那窝兔子里有一只嘴馋的,它一定会一早出来吃露水打湿的车轱辘草,他几天前就选定了一个位置,就在那棵山梨树上,那棵树不高、处在下风口遮盖着这窝兔子的必经路径,而且前方有块石头挡着,兔子的逃跑线路很有限。快要靠近那棵树时,小三子慢了下来,眼睛盯着兔子洞口、悄无声息地爬上那棵树、卷起身子、等待随时扑出。不出所料,太阳刚露脸的时候,那只兔子出来了——洞口露出了小脑袋、它狠狠地吸了吸空气、接着爬出洞口、抖落一下浑身的毛、支起那对耳朵四下听了听、接着拧过身,向小三子埋伏的树下蹦过来了。再看小三子:可能是因为屏住呼吸太久的缘故,他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睛里喷射出吓人的光芒。就在那只兔子刚一跳过那棵山梨树,奔向那块石头那一霎那,小三子动起来了——他松开双手,在身子向下落的同时,他的腿由缓渐强地蹬向那棵树——借着那棵树反弹的力量,小三子的身子像箭一样射向他的猎物、两只手一左一右像鹰爪一样围向那只兔子——远处看就像一只飞行的蝎子。是小三子的右手先抓到兔子的一条后腿的,那只兔子立刻回头咬向他的右手,在那只兔子咬到他的手的同时,他的左手掐住了兔子的脖子,同时他的身子也狠狠的摔在地上——小三子终于成功地逮到了一只兔子。在小三子单腿站起来、掐着兔子的脖子扯开他的右手时,那只兔子也咬掉了小三子手上一大块皮,然而,从小三子的嘴里传出来的却是舒爽的嚎叫——从远处听,有点像狼的声音,而这一声嚎叫过后,整个山林里全都安静下来——就像虎啸山林的效果。这一发现又给小三子带来一串朗朗笑声——依然带着一点稚气的笑声久久回荡在山谷里。

当小三子嘴里叼着兔子回到地窨子里,二麻子是满脸的不相信。特别是当那只兔子从二麻子手里一挣、掉下来,小三子一个斜劈身、当空抓到兔子时,二麻子的嘴张开就合不上了。

当天晚上,当二麻子炖的那只兔子差不多熟了的时候,四爷来了。小三子知道,是二麻子在西山顶上用艾蒿熏出来的烟把四爷招来的。

二麻子在炕桌上摆上了炖的香喷喷的兔子,招呼着四爷落座,并把小三子从灶坑边上推向炕里——他让小三子上桌陪四爷喝两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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