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色已起,浓雾散去,日色回大地,人间一片闪耀。
阳光洒在道路上,空气里布满了潮湿的味道。

强烈的日光将空气之中的水珠蒸发成涌动的热流,悬浮在半空之中,逐渐堆积。

热流膨胀,升腾,又变成了燥热的风,吹在身上黏黏的。

吕宋洋与朱书媱一早便起来了,坐在酒楼里,吃茶饮酒。

两人面色凝重,昨日发生的一切,总是不时在脑海之中浮现。

此时,他们都有各自的心事。

在柜台处,站着昨日那个举止潇洒的华服公子。

此刻他正与柜台前亦个浓妆艳抹的两个年轻的姑娘说笑着。

轻细的语声,和煦的暖风!

翻覆的心思,温暖的作伴!

天龙小镇的清晨,宁静而美好!

忽然,便听见“哒哒哒”,一阵清脆的脚步声自楼间传来。

众人心中俱是一动,目光皆往二楼望去。

目光落处,但见慕容冰清在那个高个子的陪同下,齐步往楼下走来。

此时,酒楼里顿时变得安静了下来。

空气如同凝结了一般,数十道目光一齐望向两人。

慕容冰清换了一身雪白的衣衫,仍未施胭脂,更显得肌肤晶莹如玉。

她秋波微恙,用眼角扫了一下那华服少爷身边那一个花枝招展的姑娘,低下头去。并不搭理他炙热的目光。

那华服少爷似乎并不在意人家的冷落,反而嬉皮笑脸的迎上去,笑道:“慕容姑娘。早啊,这么好的天气,不如我们四处转转,如何?”

慕容冰清只是淡然一笑,裣衽退后一步,淡淡的道:“公子莫要说笑,小女子实有要是要办。”

话音落处。腰身一拧,便要走要开。

不料。那华服少爷却伸出手臂,拦在慕容冰清面前,嘻嘻笑道:“不知慕容姑娘如此着急,想去办什么事情啊?”

这时。那高个子面色一沉,目光如炬,盯着那华服少爷,厉声道:“你想干什么?”

声音虽然不大,一字一句,却听得十分清楚,甚至可以听出他语音之中深切的愤怒。

那华服少爷不由得心头一怔,全身微微一颤,将伸出手臂收了回去。

他扫了那面色深沉的高个子一眼。面上忽又摆出一副笑脸,目光又自望着慕容冰清,依旧不掩轻挑放浪之色。道:“慕容姑娘,再下并无恶意,你们若想要见鬼头,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此话一出,慕容冰清忽然眼前一亮,目光闪烁。直望着那华服公子,急声问道:“公子知道他住在哪里?”

那华服公子微微一笑。目光在慕容冰清身上走了一遍,道:“这是自然。”

慕容冰清娇靥微舒,柔声道:“烦请公子告知其下落。”

那华服公子道:“家师下落向来不会轻易告知他人,但如果姑娘愿意……,或许,在下可以相告。”

在说出“愿意”二字之时,故意将音调放长,又将其后的内容省掉,随之发出一阵狂笑。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平时放诞不羁、风流成性的轻狂少年在谈及男女之事的时候,竟也会有所避讳。

这便是人性,一个人越是缺乏什么,他便极力想要得到什么。

一个人向人家炫耀的东西,通常是他内心所缺乏的东西。

此时,他的脸上掠过一丝轻浮的笑意,目光直逼向慕容冰清,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慕容冰清咬咬嘴唇,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只要能找到鬼头,做什么我都愿意。”

那高个子目光一阵黯淡,截口道:“你…我…”

他支支吾吾的,竟未能将一句话说完整,亦未能将心中的意思表达清楚。

慕容冰清望了一眼那高个子,道:“此事我自有主张,你就不要管了。”

吕宋洋在一旁看着三人的对话,心绪百结,心中疑惑重重,那鬼头究竟什么样的一个人物?

这天龙镇为何又会聚集了如此多的隐迹江湖多年的人物?

在这里聚集的大多是结怨甚广、仇家众多的江湖人士,他们的仇人怎就没有找到这里?

慕容冰清为何又会出现在这里?

她不辞千里从云龙雪山来到这个北方边荒小镇,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找鬼头比武吗?……

太多的困惑摆在面前,无论他怎样凝思苦想,却依旧找不到解开问题的结点。

而此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尽管他知道等待是解决问题最消极的方法。

当一个人找不到其他方法解除疑惑的时候,消极与积极便已经不再显得那么重要了。

他一念及此,目光一转,又往慕容冰清身上落去。

只见慕容冰清上前一步,走近那华服公子,展颜一笑,娇声道:“公子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了,还请公子现在就带我们去寻找鬼头。”

那华服公子连连点头,欢快的应道:“好好,既然如此,慕容姑娘,可不要反悔。”

慕容冰清皓齿一咬,默默的点了点头。

站在他身旁的高个子汉子却显得十分的焦急,嘴唇微微的颤抖,似乎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那华服公子却显得异常的兴奋,催促道:“那就随我来吧!”

话音一落,便携着慕容冰清手,快步往酒楼外走去。

慕容冰清轻轻一挣,却未能挣脱那华服公子的手掌。

那高个子低头垂手,紧跟在两人身后,目光之中布满了怨气与杀机。却又不好发作。

一听要去寻找鬼头的下落,坐在酒楼里饮酒的一大帮莽汉,纷纷起身。吵吵闹闹的,亦跟着去了。

吕宋洋与朱书媱心中大奇,亦行走在在涌动的人流之中。

此时,两人的心中都十分的诧异,想亲眼看看这传说之中的“鬼头”究竟是什么人物?

随着拥挤的人群行了一阵,那华服少爷领着众人在酒楼右边街的尽头停了下来。

但见他垂首望了一眼眼前娇羞万状的慕容冰清,淡然一笑。忽又伸出一指,指着前方道:“那里。便是我师父居住的地方了。”

话音一落,方才吵闹不休的众人,皆不敢作声了。

不知是谁发出的最后一声笑声,此时。已被风吹开吹散,周围的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似乎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数十道冰冷的目光,顺着那华服少爷的手看去。

那是街角一座并不起眼的小楼,很破旧,两层高,门和窗都紧闭着。

这是个店铺的门面,站在外面,可以嗅到浓烈的药草香味。只是没有开门,一个人坐在门口喝着一碗米粥。

那汉子生得十分壮硕,见屋外站满了人。他霍然起身,咆哮一声,将手中的碗朝屋外抛去。

“呼哨——”

众人心头俱是一凛,只听一阵尖锐怪异的啸声,自耳畔飘过。

那声音奇响,震耳欲聋。又不似人类可以发出,倒像是什么野兽的受惊时的嚎叫。

而那只碗急速飞过。带起一阵凉风,呼呼作响,不偏不倚,直击向那华服少爷。

此时,那华服少爷距离那壮汉的距离足有三丈之余,能将一只碗,在三丈之遥,抛得如此精准,而且力道丝毫不减,足以见那汉子的臂力是何等的惊人!

那华服少爷见一只碗飞速朝自己飞来,惊得手足无措,转后急退。

但此刻他已经无从躲避,那一只碗的力度足以将他的脑袋砸个粉碎!

那华服少爷的性命已经十分危急,他面部上的表情扭曲而痛苦,说不清究竟是恐惧,还是痛苦,抑或是两者皆有。

人在面对突然降临的死亡的时候,大概都会是这种心情的吧!

说时迟,那说快!

只听见“砰”的一声响,那只碗,顿时碎成碎片,朝四面八方飞去,众人皆掩面退后几步。

片刻,众人稳住心神,目光一齐向前方望去。

只见慕容冰清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方才明白刚才发生的一切。

原来慕容冰清拔刀将那一只飞来的碗挡开了,这才救下那华服少爷的一条性命。

此时众人皆惊叹不已,他们哪里想到眼前这位瘦弱的女子,竟会生怀绝技,她身上的功夫,远比他们想象之中要高得多!

而那华服少爷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惊出了一身冷汗,全身颤抖不止,再也不敢朝那小楼之中多望一眼。

门前那个壮汉此时暴跳如雷,顺势举起庭院前一块巨大的石头,便要朝屋外扔去。

那一方石头足有千钧之重,绝非一般之人所能托举!

但此时在这壮汉手中,却似扔棉球一般轻松。

见此情形,那华服少爷赶紧拉着慕容冰清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道:“慕容姑娘,家师此时在横在休息,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老人家了,否则…否者,莫说是你我,就是整个小镇的人都会丢了性命的。”

他气喘吁吁的,拉着慕容冰清跑开了,喘了两口粗气,

两人退至一旁,那华服少年面如白纸,俊美的面容之上布满恐惧之色,微微一顿,又哆嗦着道:“慕容姑娘,我……我们改…改日再来拜会师父吧!”

此时众人面目之上,亦是充满了恐惧之色。

慕容冰清听了此话,也不再多言,辞别那华服少爷,与大高个一道返回到酒楼之中。

而前去看热闹的人群亦知趣的回到酒楼之中,再也无一人敢靠近那叫木屋一步。

自此,他们的茶余饭后,又多了一见奇谈,那便是今日所见之事。

吕宋洋与朱书媱走到人群的末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的依旧是刚才那惊险的一幕。

人群渐然散去,街上就只剩下吕宋洋与朱书媱两人。

朱书媱忽然停下脚步,将两缕被风吹到胸前的发丝捋到肩后,望着吕宋洋,脱口问道:“哎,吕大哥,你说那‘鬼头‘究竟是一个什么人物呀,刚才那个汉子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就刚才他举起的那一块石头,少说也有百斤之重。”

吕宋洋点点头,道:“是啊,依我看,那一块石头,岂止百斤,起码有重达千钧!”

两人口中正在谈论着这一桩奇闻怪谈,忽然耳畔传来一阵“叮叮”的响声,那声音清脆悦耳,似有人在击打什么东西。

两人忽然止住脚步,立在一家店铺前面。

那家店铺前面,支起了一个布幌子,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鞋”字。

幌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应该是一家修鞋的铺子。

两人伫立在店铺前,见店内坐着一个老者。

那老者正在修补一只破了的鞋,他的身旁放着一对双拐。

两人缓缓走进店铺,朱书媱心直口快,脱口叫了一句“老人家”。

吕宋洋的目光往他足下望去,心下顿时一惊,他的双腿已经萎缩得不成样子了。

正是那日酒楼之中,下棋的两位老者之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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