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逢知己千杯少。”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无论是知己故交,还是酒肉朋友,不管是得意,还是失意。

情绪一旦与酒碰撞,便可令人忘却忧愁,沉醉。

两坛陈年佳酿,一颗好酒之心。

一场宿醉,令吕宋洋长醉不醒,可人不可能永远停留在酒意之中,昏沉度日。

清醒之后,日升日落,花谢花开,轮回更替,一切照旧。

待到他醒来之时,已是午时,他生怕误了身上要事,连忙翻身爬起。

环顾四周,却见庄内空无一人,只有那些尸体,僵硬的尸体,依旧摆在自己面前。

他的目光往窗外投去,此时已是日上三竿,透过轩窗,也有细碎的光束洒落在屋子里,周遭异常的安静,听得见飞鸟振翅与庭院里落花瓣的响声。

吕宋洋举步往屋外走去,却忽然听见有人交谈的声音。

他的目光远远望去,见一群人正朝自己这边走来。

他停住脚步,放眼望去,为首之人,自己识得,正是那个拄杖老者。

再往他身后看去,目光落处,一一辨认,依次是铁翼、梁安、齐一刀、佘紫鸢、陈慕白,江浙五侠一个都不落下,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大班乡民,“刀疤脸”石大也在人群之中。

在人群的尾处,有几个青衣带刀捕快,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十分肥胖的人,一眼便知,乃是其中的领头人物,那人一口黄牙,龌蹉肮脏,甚是引人注目。

吕宋洋的目光扫了一圈之后,一下子便被那“大黄牙”吸引住了,只见他腰间悬挂着一把与他身材十分不搭调的短刀,一身宽大的衣裳穿在他身上显得十分的紧凑,“大黄牙”面色沉重,满脸横肉,摇头晃脑的走在人群之中。

不大一会儿,众人已经来到了义庄之内,径直奔吕宋洋所在的屋子里而来。

见众人进得屋来,吕宋洋退到一旁,注意着屋子里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那拄杖老者命人在屋子中间摆上了几把椅子,江浙五侠、“刀疤脸”石大、“大黄牙”依次坐下。

屋中喧哗一阵,终于安静下来,众人目光皆往屋中投去。

但见那老者从座位上缓缓站了起来,徐徐走到人群中央,朗声道:“诸位父老乡亲,连日来五侠镇内,发生连环挖心惨案,闹得人心惶惶,这件事情引起了衙门的重视,特派遣石捕头前来破案,现在五位大侠也在场,集众人之力,相信我们很快就可以找到杀人凶手。”

老者话音刚落,“大黄牙”便已然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满脸焦急之色,道:“黄老爷,别再啰嗦,快给我们讲讲案件有什么进展!”

那拄杖老者名叫黄天望,是五侠镇内颇有声望的长者,五侠镇内大大小小的事物都由他来主持。

只见他面不改色,依旧是一副笑脸,将目光往屋内一扫,转而又投向“大黄牙”,微一停顿,道:“好,好,我这就让人给你讲一讲案子的进展。”

黄天望说完,回首递了一个眼色给站在自己身旁的“刀疤脸”石大,石大马上会意了,他霍然起身,走向前来,对“大黄牙”说道:“哥,我们现在已经掌握的线索是这样的,五侠镇内今日所发生的连环凶杀案,其行凶的对象皆是璧玉之年的貌美女子,凶手杀人有一个习惯,作案之时,选在辰、酉、子三个时间点,而且都是在单数日期,凶手杀人挖心,手段极其残忍……”

那“大黄牙”见说话之人是石大,脸色有所转变,立时变得温和起来,笑呵呵地说道:“表弟啊,有些时日咱们兄弟两个没有聚聚了,上次那一起盗窃的案子,我还要好好的感谢你呢,不如这样,下午一起去醉香楼喝上几杯,不知贤弟意下如何啊?”

原来那“大黄牙”名叫石天,乃是当地衙门中的一名捕快,他此番前来,是领了县令之命,前此地办案,追查五侠镇内连环凶杀案一事。

此人身长八尺,是“刀疤脸”石大的堂哥,两人一高一矮,相映成趣,倒别有一番味道。

两人自幼感情甚笃,曾一起报名参加衙门捕快的选拔,可是造化弄人,其结果是武功低下浑浑噩噩并不想做捕快的“大黄牙”石天歪打正着被选上,而一心想要做捕快的“刀疤脸”石大却没有选上。

“大黄牙”石天依靠着堂弟“刀疤脸”石大的帮助,破了几个不小的案子,领了不少的赏金,一年前还升官做了衙门的捕头,手底下有十几个兄弟,石天掌中有了一些权势之后,便恃强凌弱,借着职务之便,没少捞到便宜。

近日,五侠镇内的连环挖心杀人案,搅得人心惶惶,地方上流言渐起,谣传鬼神作怪。

镇内颇不太平,民怨四起,民心动摇,更是猜疑不断,引起了官府的重视,这才派“大黄牙”石天前来追查此案。

县令限其五日结案,否者按失职之罪惩办,石天本无多少办案经验,心知此事还得仰仗表弟石大相助,是以两兄弟一见面,免不了要寒暄几句,以体现兄弟情深。

听了堂兄石天的一席话,石大点点头,也乐呵呵地应道:“好啊,好啊!大哥,你我兄弟多日未见,这酒自然是要喝的,只是眼下乃是多事之秋,挖心惨案弄得全镇上下人心惶惶,这酒我们不妨搁置,等破了此案,再在兄长的庆功宴上喝也不迟。”

听了这话,石天脸上的笑容登时僵住,神色忽然变得异常凝重,龇牙咧嘴,露出一口黄牙,转而对众人说道:“今日五侠镇内颇不太平,传言有鬼魔作怪,视为天怒,在下却不以为然,在下履历江湖,经历不少的事情,虽听闻鬼神之说,却未曾见到鬼神之面,因而在下可以判定此案必是人为所致。”

他语音顿处,面色更沉,沉声道:“我等奉县令之命,来此办案,为诸位排忧解难,此份为国为民之心,却不曾受到众人待见,此般境遇,是我们这帮兄弟不曾想到的。”

说完,便背着手站在人群之中,脸色煞是难看,一旁的黄天望见石天心中颇不痛快,连忙上前赔笑脸,好言好语道:“石捕头为民请愿,恤民之心,我等感激涕零,又岂会不知,来,这是乡民们的一点心意,还望石捕头收下,也不要辜负了大家的一番心意。”

话音未了,又缓缓的取出一个包裹,在众人面前打开,皆是白花花的银子,晃得人眼发花,石天面色立时变得温和,满面**,又自频频摆手,装模做样的推搡,笑吟吟道:“大家客气了,当差办案,乃是我们捕快分内之事,大家不必如此,客气了,客气了。”

黄天望将那银子往石天的怀里推,道:“众位兄弟不辞辛苦,远道而来,这点银两就给大家买酒喝吧。”

石天一边假意推搡,一边讲银子往自己衣怀里塞,吕宋洋在一旁看着,他心中快速生出一丝厌恶之感。

只见那石天咧着嘴笑着,叼着满嘴黄牙,笑道:“既然如此,我等兄弟也不负了大家的一片盛情,这些银两就作为办案经费。”

将银两收入衣怀之中之后,石天面目上的神色马上就变得温和起来,他目光和悦了不少,扫视了众人,道:“现在大家对案子有什么看法尽管说来,直言不讳。”

说完,转过身去,拖着肥胖得像一个茶壶一样身子,摇摇摆摆的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去,一转、一走、一坐,十分笨拙,丑态百出。

哪知——

他刚坐稳身子,忽然听见屋外有人惊呼:“杀人啦!杀人啦!鬼啊!鬼啊!”

呼声凄惨,布满恐惧之意,令闻者为之心神一颤。

此刻众人皆从座位上惊起,陷入一片茫然之中,尚未明白事情的原委,众人一片哗然,正欲起身看个明白。

只听得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慌慌张张的爬进来一个人,众人的目光皆往那人身上望去,只见那人满头大汗,发丝纷乱,两只腿颤抖不止,脸上惊恐万状,恍若经历一件特别可怕的事情。

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铁翼走上前去,他扶了扶腰间悬挂的宝剑,弓着身子,轻声问道:“这位小兄弟,为何如此惊慌,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人依旧惊魂未定,目光恐惧,浑身颤抖不止,口中喃喃念道:“杀人啦!杀人啦!”

惊慌之中,那人抬起了头,阳光穿过窗户,撒着那人的脸上,映衬着他面目上惊恐地表情,营造了一种极其紧张的气氛。

趁着那人抬头之际,吕宋洋目光一瞥,在那人的脸上停了下来,遥相望之,心头一凛。

只见那人披头散发,年轻英俊的面孔上流露了无限的恐惧,本来光彩流转的明眸,此时也变得黯淡无光,那人竟是前几日在五侠镇内横行霸道的富家少爷孔笙。

铁翼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那人,继续问道:“哪里杀人啦?”

那人摇头晃脑,六神无主,早已魂飞九霄之外,口中自言自语道:“鬼…鬼…鬼…”

铁翼伸出手拍拍孔笙的肩旁,安抚他的情绪,问道:“小兄弟哪里杀人了?”

见众人都围了过来,孔笙心中的恐惧这才有所缓解,他颤抖的声音着吐出这样几个字:“野人岭……,野人岭……杀人了!”

“野人岭”三个字一出,众人心里都惊出了一声冷汗。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惊讶的“啊!”了一声,将众人惊慌的情绪推到了极点,铁翼火速领着其余四侠往野人岭奔去。

人群也随着五人向门外涌去,吕宋洋走在人群的末处,低头沉思,心中想道:“凶手昨夜刚杀了一人,日期与时辰皆符合其杀人习惯,而今日乃是十二,为何又生杀祸,莫非凶手另有其人。”

吕宋洋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中的事情,没有留心眼前的石块,竟被绊了一跤,差点摔了个大筋斗,幸好被身旁的一个人拉住了,那声音埋怨道:“你看看你,走路都这么不小心,差点磕到大石头了。”

那声音轻柔细腻,如黄莺轻啼,略带嗔怪,却又尽显关切,酥酥麻麻,醉人心弦。

吕宋洋回头一看,拉住自己的正是走在自己身边的赖芳,他站住脚步,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憨笑道:“嘿嘿,方才我光顾着想事情去了,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大石头,谢谢你,赖姑娘。”

赖芳笑得花枝乱颤,根本就不往心里去,说道:“嗨,吕大哥不必言谢,我们快走吧,看看前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语声落处,又是一阵咯咯娇笑,如风铃一般清脆,令人心神振奋,神清气爽。

笑音未落,便已然拉起吕宋洋,两人齐步往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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