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昊麟取出文房四宝,提笔抒情,只见其神情凝重,笔力柔软,略带悲意,其文章道:
一梦一浮尘

一一世界,一梦一浮尘,一朝与君别,三生难重聚,昨合笑欢颜,今天人两界。梦中唯想乐,梦醒知悲凉,万事如一梦,悲伤永存留,梦醒人休,痛在心头。

多年的相处,就如红尘一梦,只觉刚入梦中,却到了梦醒之时,梦中只考虑相逢之乐,却未曾注意梦醒之伤。十年之情,又岂能一朝忘记?那些点点滴滴,毕竟是亲眼见证,日日相伴,无一时分开,两人形同一人,如今缺了其一,心,真的冷漠了。

人在江湖漂,怎会不挨刀?江湖人心险,性命挂腰间。红尘万事不由己,一入江湖难回头。人在江湖,真是身不由己,纵是神算,亦难改变天命,这就是江湖宿命。人生几十载,就如红楼一梦,短暂不已,梦醒之际,便到人休之时,人生,难让人不叹啊!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此生真没想到,你我竟是如此的结局。自当年相遇,我见你宅心仁厚,以善渡人,我便从此跟随于你,我本以为你会成为一位山间闲士,和我云游大好名山,欣赏世间的所有美景,吃遍天下的佳肴,顺便四处行医义诊,救人性命。可是这一切都是虚幻的,都是水中月,镜中,根本不可能实现。在踏出舒府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今日的结局,这都是我无用,若我修行再高些,或许就能保护好你,可如今一切都晚了,好梦已破,难入其境矣。

博州之行,若我等不苦苦求你替槿凌治病与办案申冤,那你就不会踏入官场,如此也就不得罪他人,那自然也就没有今日之祸。你很早便知官场的凶险,不愿踏入其中,所以早早就离开,在江湖中学习医术,治病救人,这是你一生所向往的。然你一生所怕、所避的,始终没有逃过,最终你还是入了官场,误了性命,这一切真是造化弄人。你本崇尚悠闲自在的生活,希望成为山间的闲云野鹤,可如今的结局,无不让人痛心。

当年伯牙与子期乃是至交好友,因为子期的不幸逝世,伯牙含泪断弦,成就了千古的佳话。世人千千万,可难求一知己,你我之间,心心相印,相互了解,也是难寻的知己。当年伯牙为了子期,甘心绝弦,我本欲放弃一切,回到深山,一辈子也不再踏入江湖,可你有遗愿未了,我不能只顾自己。

虽为炎夏,却感到寒冷,一阵和风驶过,顿时打起寒颤,心中冷的难受。刚刚绽放的五颜六色之朵,被一场无情的大雨,打得遍体鳞伤,形神皆毁。那刚刚长大的小树苗,被残忍的大风刮断,只留下孤桩。我的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刚刚与你遍游四方,体会到人间的大爱,欣赏到万物之美时,无情的宿命却带走了你,让我的人生一下子变得凄冷。从你走的那一刻起,我对这世间就没有了留恋,对一切都没有了兴趣。在世间,我只有你一个唯一的亲人,是你给了我一切,如今你去了,我的心也随你走了。

尘世繁华,却是过眼云烟,人心虽小,感情却永远刻在其中。人们常言,人是为了自己而活,别人是不会因为你的离开而放弃生命,你的离开不会对别人的生活造成影响,离了你别人依旧要生活。可我却不这么认为,一个知心之人都走了,这颗心留着还有意义吗?

唉,一梦过一世,一梦两相隔。心已离开,残躯何乐?万物再好,又岂能打动无心之人?

写完之后,昊麟将之收起,放于书架之上。昊麟将平日昊泽所看之书、所用之物全部收起。昊麟找出两件昊泽最爱的衣服与自己的衣物一起收拾好,将包袱放于书桌上。然后来到窗前,仰望苍穹,不禁自言自语:“昊麟啊昊麟,满天群星多么热闹,而你却是孤身一人了,从此以后,心中所想之事无人可以分说,事物再美好,你也没心去看了。师兄,苍穹繁星无数,为何就没有你呢?你的要求我是做不了了,也不可能去做,我只能尽力去完成登州你未了的心愿。自今日起,江湖中便不再有剑影神侠,也没有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开心吓昊麟了,江湖中将多出一个孤愁人,当年伯牙绝弦,我今日绝乐,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只希望你在天有灵,保佑我早日完成任务,那我也好早日来陪你。”望了一会儿后,昊麟便休息了,眼睛一闭,看到的皆是昊泽的面容,最终流着泪进入了梦乡。

次日一早,昊麟便起来了,他梳洗后,便出门,前往舒母房中。一路之上,昊麟并未遇到一个下人,府中很是寂静,而且静的不可思议,昊麟心中疑虑重生,不知发生了何事,于是加快了步伐。当他来到舒母院中时,顿时惊呆了,府中所有仆人皆着白服,头披白孝,排成两排跪着,院子正中摆放着一供桌,上面有两副牌位,一副乃是护国将军舒老令公,另一副则是昊泽。供桌前,舒母拄着拐杖,带领舒荣等人跪着,且皆着丧服。望着这一幕,昊麟顿时大惊,连忙走到舒母身边,也跪下上了香。昊麟望着舒母,见其憔悴不堪,而且泪流满面,本想安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舒母起身,让众仆人退下,自己则带着昊麟等来到自己的房中。

昊麟正欲开口相问,却被舒母阻止,舒母道:“孩子,我知道你今日是为何来的,所以你不必说出来。我不会阻拦你,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与昊泽情如兄弟,又答应要为他完成遗愿,因此出府是必然的。我本不想让你离开,因为我已失去了泽儿,不能再失去你了,可我知道我留不住你,也不能留你,你心中之痛不亚于我们,也许只有完成了他的遗愿,你的心里才会好过些,为了你,也为了泽儿,我不能太自私,所以你就安心地去吧。”昊麟落泪了,心中悲痛万分,忙起身,跪在舒母面前,道:“老祖宗,孙儿真的对不起你们,如今这情形,我本不该再离府而去,再伤您的心,现在应该留在府里,孝敬你们,可师兄遗愿未了,我实难安心,所以只好对不住各位长辈了。”袁夫人起身,含泪将昊麟扶了起来,然后归座。

舒母用手绢轻轻拭去泪水,略微缓缓心情,道:“孩子,你没有对不住我们,你没必要自责。你能以苍生为念,我真的很高兴,府中之人,向来以仁义为先,只是如今府中人丁凋零,偌大的家业无人继承,所以也没什么心思去管江湖之事了。”昊麟安慰几句,又道:“老太君,那今日之举是……”舒母等人又流泪哭泣,好一时舒母方道:“当年老身曾答应老令公,会照顾好泽儿,并让其继承家业,将仁义之道发扬光大,可是……唉,老身愧对老令公,当年他辛辛苦苦创下而的事业竟要就此毁了,老身对不起舒家列祖啊。所以今日身披孝服,特向老令公请罪。人们常言:养子为防老。而如今,老身已是半身入土之人了,却失去了孙儿,而袁夫人也失去了儿子,这是上苍无眼,要让我舒家无后啊。如今这情形,日后我等归天时,连个戴孝的人都没有,想起这些,心中甚为不甘,所以今日披孝的第二个目的,便是为自己戴孝,日后归天时,也无悔了。而这第三个目的,便是为了祭奠泽儿,按理来说我等为长辈,不该如此,然其中还有别的原由,这你日后自会知晓,老身现在不便多说。”昊麟不知该如何安慰,心中甚为迷茫,不觉泪流满面。

舒母起身,从内屋中取出一盒子,将之交给昊麟,道:“此物乃龙岛主平时最爱之物,自他去世后,此物便封在这儿,无人动过。你乃其爱徒,此物我便赠送给你,你就留下作个纪念吧。”昊麟将之打开,见里面乃一个二胡,舒母道:“此物非一般之物,其制作材料皆为上品,你行走江湖多年,从不用剑,你内功深厚,用此物做平时防身之用最为合适了。”昊麟甚为感激,忙谢过舒母。之后起身,叩拜众人。

袁夫人神情悲伤,很是舍不得,心中痛苦难忍,哽咽道:“孩子,你与我虽然相处的时日不长,但你与泽儿交情不菲,在我心里已把你当作亲生的孩子,你在外一定要小心,千万要保护好自己。”昊麟应允,又叩拜一回,然后含泪离去,昊麟心中很不是滋味,很舍不得离开,一步三回头,舒母等也强忍心痛,含泪目送其离开。

且说龙瑾与槿凌来到登州后,便来到悦来客店中住下,等待昊麟的消息,可一连*天了,一点音讯也没有,二人甚为着急,忙找人四处打听。

这日,龙瑾二人化妆为店中伙计帮老板跑堂,一为寻找昊麟,二为打探有关登州官员的情况。大约午时左右,有五个衙役来到了店中,五人气势汹汹,个个凶神恶煞,其中一个来到柜台前,大呼道:“老板,今日的税交了吗?”店老板忙走出柜台,面带笑容,轻言细语道:“差爷,这税前两天不是刚交过吗?怎么还交呢?”衙差吼道:“你前两天还吃饭了呢,为何今日还吃?前两天交的是前两天欠的,今天交的是今日欠的,快,赶紧把钱拿来。”店老板忙求道:“差爷,小店这两天生意不好,没什么收入,您就宽限两日吧,今日实在是交不出来啊。”衙役大怒,一把拧在老板的脖子上,道:“既然交不出税,那这店你也就别想开了。”说完用力一推,店老板便被重重地推倒在地,龙瑾二人过来,正准备找几人理论,却被几人打倒在地。

衙役望着客栈中的客人,道:“既然今日店家交不出税,那这店也就归府衙接管,今天所有的人都得交税,谁要不交,店老板便是下场。”说完举起棍棒,一棒向店老板腿上打去,这时,从门外飞进两枚暗器。欲知后事如何,见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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