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不惊,万籁俱静,凄婉哀怨的笛音响起,江面泛起一层涟漪。
渐渐靠近的船员们晓得这迷笛的厉害,不用我提醒,已经牢牢捂住耳朵。但是等了半刻,却什么事也没发生。我们几个神智正常,四肢自如,难道蔡文姬只是在单纯地吹一支曲子?

正思索间,符生用手背拍了拍我,僵硬地伸出一根手指,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也顿时全身僵硬。

之前已经被干掉的五个黑羽武士,抖动着四肢如僵尸般又站了起来,站起的同时,身上的伤口在自动愈合。愈合的轨迹十分扭曲,等他们几个站定的时候,满脸歪歪扭扭的伤疤,可怖之极,甲板上好像多了几只被主人重新缝补好的布娃娃。

几个船员眼睁睁看着这几只傀儡复活,面如死灰。

“大哥,这……这是怎么回事?”九哥颤抖着声音问道。船员老大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坚毅的脸庞上也是写满了恐惧,手里更加握紧了银镰钩。

一个高音突进,笛音转向激烈高亢的曲调。

“小心!要来了!”我大声叫道,刚准备俯身冲下甲板,一个黑羽武士转身跃上了楼顶,一把弯刀率先向我挥来,我往回一退,拔剑应战。

黑羽武士的刀法还是和之前一样犀利有力,只是那张脸一片惨白,比之前还要面无表情,好在再次对战,我已经能摸出他的套路,只要能化解对方的巨大力量,他的刀法倒不复杂。

黑羽武士劈刀如锤,我轻挡快躲,一步步往后退去,最后竟被逼到屋檐中心凸起的尖顶上。武士看准机会,弯刀横扫,我用脚背勾住尖顶,倒挂躲开,紧接着向上刺出一剑,从他的肋骨下方稳稳斜插进去,这一下至少穿透了他的肝脾肺心大动脉,看你个傀儡还怎么和我嘚瑟。

武士的身体停了下来,握住弯刀的手也垂在一边,我慢慢抽出七星剑,一阵内脏搅动的声音,剑身沾满鲜血和不明物体,我在黑羽武士的羽毛上擦了两下,准备从尖顶屋檐跳下去。

刚迈出左脚,突然右脚踝一阵刺痛,身子一划,滚了下去。顷刻间,身子凌空,我本能地向上一抓,四指勾住了屋顶的边沿,才停下来。张角的身体哪哪都好,就是臂力并不太强,我很快就支撑不住了。

符生小心地沿着楼顶边缘来到我的头顶上方:“小尘!你撑住!我来救你!”他一只手握住我抓着边沿的小臂,另一只手往下伸去,要我把手给他。

我刚准备递上我的手,符生的脑袋顶上赫然出现一柄弯刀,妈蛋,被我穿了内脏的黑羽武士又活了过来!我把撑住身体的手一放,拉着符生一起从屋顶掉下去。武士的刀锋紧跟着落下,却扑了个空。

“啊——啊——爹——娘——”突然被拉下楼,符生叫得和鬼哭一样。这船上的小酒楼说高不高,说矮也不矮,就这么直直地落下去,怎么也得三等残废,怪不得符生这个胆小鬼在那里哭爹喊娘。

“吧唧——”我好像掉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上,正好做了我的缓冲。又是“吧唧——”一声,一坨重物掉在了我的身上。符生还在大叫不已,我不耐烦地叫道:“符哥,您老要是再不起来,我可就要活活给你压死了!”卧槽!想不到我周一尘有一天还会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

符生摸了摸身上,胳膊腿一个没少,便活动活动筋骨站了起来:“小尘!我居然从两层楼上掉下来一点事儿都没有哎!等我回家我得告诉我爹娘!”

“废话,你也不看看谁做了你的肉垫,你倒是舒服。”

“你不是也没啥事吗?哎?你为啥会没啥事?”

我也诧异地往地上望去,才发现一个倒霉的黑羽武士做了我的肉垫,刚才感觉到的软软的东西正是那武士身上穿的黑色羽毛。

九哥全身刀伤地半跪在甲板上,看着我俩道:“两位小兄弟,幸亏你们这时候掉下来,这武士的刀锋都碰到俺脑门了……啊啊……小心身后!”

被我们压倒的武士踉跄着又站了起来,刚才屋顶上的武士顺着插在船上的钢索,也划了下来,刚才的伤口又愈合了。妈的!这是什么**招数?!这些傀儡还死不掉了!

笛音由亢奋变得平静,但是绵延起伏、不绝于耳。

蔡文姬坐进了酒馆,刚才护着她的两名黑羽武士并没有变成傀儡,此时如同左右护法守在她的两侧。就现在的形势看来,守不守都没什么不同,那几个杀不死的傀儡已经足够我们对付了。现在整个甲板上,只剩下船员老大和九哥还在坚持,其他的船员已经全部被杀。

“少侠!”船员老大突然叫道:“蔡文姬肯定在用笛音控制这些傀儡,我们几个缠住这群武士,麻烦你去对付那个女人!至少毁了她的笛子!”

听到老大的指令,九哥起身闪到我的面前:“俺大哥说的对!一尘兄弟,你功夫不错,快去铲了那女人!这边由我扛着!”黑羽武士逼近九哥,九哥耍起鱼枪矛向前猛刺,一下刺穿了那武士的肩膀。

他将矛头用力一拧,“呲——”那武士的手臂竟被九哥生生拧断,血肉模糊地掉在地上。武士的脸上没有一点反应,还是一步步向前走,但那断裂的手臂没有再长回来。

“大哥!俺知道了!这些畜生的身体一旦被砍断,是不会再愈合的!快对着他们的脑袋砍啊!”这句话刚说完,空中扬起一注深红血液,我的半边脸被鲜血覆盖,左眼感到一阵辛辣。

“九哥!”符生惊恐地叫出声,一个俯身抱住正在倒下的九哥。

一把弯刀从九哥的腹部刺了进去,只剩下一个刀柄留在体外,九哥瞳孔放大,全身抽搐,血如泉涌。

我被眼前的惨状完全震惊了,插入这一刀的断臂武士提起右脚,准备踏上九哥的身体给他最后一击,我握紧宝剑,一跃而起,一击横斩,断臂武士的头直接飞出了船,无头尸身左右抖了两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就在我斩杀这个武士之时,另一个已经绕到我的身后准备偷袭,却被符生抢先从身后刺了一刀,那武士动作一顿。

符生对我叫道:“快去把那个坏女人干掉!这个人我来对付!”

“你?!”我不敢相信地看着符生。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三张黄底黑字的符纸,分别贴在了那武士的脑门、胸口和腰间,然后向后跳了好几步,还一边对我叫道:“这招威力很大,你还不快走远点!”

我冲着酒楼跑去,身后传来符生噼里啪啦念咒的声音,紧接着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炸声,我忍不住回头一看,那武士被贴上符纸的地方如爆竹般炸裂开来,全身断成几节倒在血泊里,再也动弹不得。

我去!符生除了耍嘴皮子还有这个能耐!

我挥剑冲进酒楼,那两个黑羽武士马上向我冲了过来。一个傀儡我还能对付,两个活人可真有点吃不住。这两人都力大无穷,两面夹攻,出刀又快又狠,我臂力不强,光是挺剑去挡就已经很勉强了。近距离的战斗不适合我的长剑,但两人紧挨着我,丝毫不给我拉开距离的机会。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时,两柄弯刀同时横起,在我的颈后交叉,两个刀尖银光交汇,出现在我的喉头上方半寸都不到。我向着其中一人刺出一剑,但是心里明白在我刺中那人之前,我的脑袋就要搬家。

“呲——”鲜血顺着我的剑脊往下流淌,我刺中了一名黑羽武士的心脏。怎么回事?我还活着?

我的眼珠往下一扫,那两人的弯刀都静静停在了我的喉头上,两个武士现在如同蜡像一般,一动不动。不光是他们俩,屋外激战的武士傀儡们也都停下了动作,弯刀掉在了甲板上。我想要推开把我夹住的两个武士,却怎么也抬不起手,原来我也被定住了。

蔡文姬的笛音突变,曲调刺耳地上扬,毫无章法和节奏。她的面纱被一阵大风拂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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