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米斯两三步走到高北山近前,一脚将他踹躺在地上,在地上滚了两三圈,屁股朝天趴在那,不住地“哎呦”着。
“高北山!你还敢说自己没有下毒吗!”哈米斯将手里攥着的布袋子摔在高北山头上,口袋被甩开,从里面飞溅而出的是几十粒黝黑发亮的药丸子。

高北山趴在地上动弹不得,颤颤巍巍地抓过一个药丸子仔细看着,放声大吼:“这不是我的!有人陷害我!我的店里从没有过这种东西!东方颢渊!你陷害我!”

“高老板糊涂了吧,我不仅今天没去你的中原商会,这将近一个月来我也从没去过你的中原商会,自从莫罗国迁都以来我就没去过你的中原商会,我怎么陷害你?”我抱臂而立,觉得好笑。倒不是笑高北山这个撅着屁股的狼狈样子,只不过是笑自己真是福大命大。从迁都以来我未踏足中原商会真不是我算计好的,而是我根本没有去的必要,不喝酒不请客不买东西,何必呢。

高北山勉强翻了个身,刚才朝天撅着的屁股一下子压在地上。他的脸色发绿,但还是努力克制着保持着从容。他低头不语,目光呆滞,似乎是在琢磨应对的措施吧。“东方颢渊曾经命我杀害哈格耶。”高北山突然嘟囔了一句。

哈格耶?这个名字很久没听到了。我想想,哦,是十年前被奥马尔当众训斥的那个跳梁小丑啊。

“那次先王当众训斥了哈格耶以后。东方颢渊便找到我,让我晚上杀他灭口,就是为了防止他东山再起。再次阻挠他的奸计!”高北山一边说着一边指着我,这是要鱼死网破?“东方颢渊来到西域就是为了搅闹西域,把整个莫罗国甚至是整个西域变成中原王朝的一条走狗!他让我印刷字典,就是为了方便他在西域推行中原文化!只要中原文化在西域站住了脚,西域就会成为中原的走狗奴隶!此人居心叵测,阳奉阴违,一定是他害死了奥马尔国王!一定是他。当初引得赵誉攻打莫罗害死了伊德里斯王!所以一定也是他,将来会害死哈米斯国王!”高北山恶狠狠地对着我。话却是说给哈米斯和其他在场的莫罗国大人们听的。很好,很好,如今你高北山还想要拉我做垫背的吗?也罢也罢,我见过很多这种希望临死时拉我一起去的人。可惜的是到最后我都留下了,大概是我阳寿未尽,阎王爷不能带我走吧。

我前踱了两步,只身站在哈米斯身边,攥着他的手拔出了他腰间的佩剑,架在我自己的脖子上:“哈米斯国王,我会把他说的事解释一遍,如果您觉得我东方颢渊该死,请随时动手。”我背手而立。“印刷字典,是因为我受命于天朝皇帝辅佐奥马尔国王,但西域文字我看不懂。所以烦请各位大人用汉文书写,这是征得奥马尔国王同意的。说到搅闹西域,在我的帮助和哈米斯国王天神的眷顾下,莫罗国如此壮大对于西域其他部族而言的确是个灾难,但是对于莫罗国而言,我问心无愧。那一日的确是我。听从奥马尔国王的命令,亲手杀了奥马尔。但是这逍遥丸的的确确是从你高北山高老板那里搜出来的,归根结底是你的恶毒之心害了奥马尔国王。至于伊德里斯王,我有幸见过一面,那场战争也是我所没有料到的。那场战争时我也才二十几岁,没有官职,只是随着当时的使臣、也就是我的岳父张修德来莫罗国出使,如果把伊德里斯王的死算在我的头上的话,未免太牵强了吧。”我斜眼看了看哈米斯,根本没有动手的意思,“至于杀害哈格耶,如果真是我强迫你做的,你十年前就应该禀报奥马尔国王,为什么非要到了现在这个生死存亡的时节你才说出来?”我见高北山张张嘴要说什么,赶紧接话,“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你这是眼见着自己快要死了想要拖我当个垫背的,陪你一起死!说不定哈米斯国王还会看在我的份上也饶你一命!对不对啊!”

虽说我是正经的私塾先生教出来的所谓的圣人门生,可孩童之际跟着门口老乞丐没学到别的,胡搅蛮缠可是我的长项。俗话说无理搅三分,就是在说我。

“哈米斯国王,”我说,“如果您觉得我东方颢渊,不,我,汉人,东方颢渊,是来搅闹西域、搅闹莫罗国的话,请动手吧。”

哈米斯收回剑而入鞘:“先生为父王、为本王操劳,我感激不尽。”哈米斯说着话突然单膝跪地,身旁的艾力和马尔丹也都跟着跪下,“学生哈米斯,终生铭记先生教导辅佐之大恩,不论先生何去何从,学生哈米斯永视先生为授业恩师、再生父母。”周围的那票莫罗国大臣们不知道怎么了,只不过看着自己的国王跪下了,也都跟着赶紧跪下了,这停尸之地恍然间只剩下我和林青崖站在那,真有了中鹤立鸡群的感觉。

哈米斯说完便站了起来,径直走向高北山:“高北山,这药是从你在中原商会的房间里搜出来的,我知道你不服,那么本王现在有一个法子可以让所有人信服。”哈米斯弯腰捡起一粒药丸,“吃了它,如果没有林青崖说的服食了逍遥丸的症状的话,我就信了你。”

林青崖走到哈米斯身边:“国王,对于他而言吃一个可能不够,我建议吃三个,效果更明显。”

高北山怒视林青崖,手指抓进地里。

“唉?怎么了高老板,不吃吗?”林青崖讨厌地蹲在高北山身边,“我告诉你啊,知道为什么我让你吃三个吗?因为我检查了你的药,按这种计量的话。吃一个,还有可能忍住那种飘飘然的快感,可是吃三个。就一定忍不住了。来吧,吃了吧,只要你没事,我就替你亲手杀了那个姓东方的。”林青崖说着朝我笑了笑。这孙子真是越老越不着调,现在竟然也学会了这一套了。

高北山大口喘了两口粗气,渐渐平静下去。突然,他抓了把土摔在林青崖脸上。林青崖没料到会有此一招,被砸了个结结实实。叫唤着仰躺在地上,众人一乱,高北山连滚带爬窜起来往外就跑。

“马尔丹,追!”我吼了一声。话音刚落。马尔丹如脱缰野狗一样狂奔而出,绝尘而去,没多远就追上了高北山,拽住胳膊把他整个人向后扯着悠荡起来摔在地上,上前一步一脚踩住大胯,“嘎嘣”一声撅了他一条腿。

“跑!”马尔丹站在旁边抱臂而立,调笑着眼前这摊烂肉上。

高北山已经放弃了抵抗,仰天大叫哭笑不得。

林青崖还在那收拾自己的眼睛,我们就丢下他围拢到高北山身边。

“哈米斯国王。高北山妄图逃跑,这已经证明了逍遥丸就是他的所作所为。”我说。

哈米斯抽出剑抵在高北山喉头:“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东方颢渊!你不得好死!”

哈米斯轻轻用力,剑身穿透高北山哽嗓咽喉。鲜血顺着伤口裂缝迸涌出来,突然想到了中原齐州的“娥英水”。

死尸搭走,哈米斯便带着众人回去继续喝酒了。离开前我叫住哈米斯。

“先生有何指教?”

“国王,兵贵神速,迟则生变。如果找不到正当的理由,只能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了。”

“先生放心。我懂。”

我很高兴自己教导出的学生能有这般实力,只是可惜了他的血脉。如果他不是西域的王子而是中原皇帝的太子。那该有多好。不仅我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帝师”,又能够眼见着自己的学生大展宏图。窝在这个西域,他哈米斯能做到的最好,也不过是统一西域而已,和中原帝国相比,真算不得什么宏图伟业。

我带着林青崖回了家里,强子早就回来了,正在正厅喝茶等我们,脸上收不住的喜悦。

“怎么样,强子,顺利吗?”看他这张脸就知道肯定顺利了,可我还是想听他自己亲口说。

“托爷的福,顺利得很!”强子拉着我坐下,“高北山知道我的名号,听说我要跟他合伙就把我拉进他屋子里了,我们刚谈了没多久他就被官兵带走了。”

“你放的还是够隐蔽的,翻了那么半天才翻出来。”林青崖喝着茶嘟囔着。

“不放隐蔽点怎么才像是真的呢。”强子咧着嘴,“这就跟男人金屋藏娇一样,摆在明面上的都是合理合法的,藏得严实的才是见不得人的。”

“那现在中原商会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高北山死讯一传出来中原商会就炸了锅了,几个商人争着抢着要当会长,然后我建议他们把整个中原商会的财产算算,然后分成十份,大家出钱买,买的多的当会长。幸亏爷告诉我多带些钱,要不还真负担不起这些东西。”强子偷笑着,“我一口气买了七份,现在已经是中原商会的会长了!”

我点点头:“强子,干得不错。”我挑着大拇指,“回去之后赶紧派人过来接手。”

“爷您放心,我已经写了信送回去了,不耽误。”

我点着头。强子这么多年下来也是越来越会办事了,这倒让我放心了许多。

“对了强子,”我突然想到件事,“高北山有自己的打手杀手,他们怎么处理的?”

“那些人只不过是拿钱办事的,跟高北山没什么渊源,而且高北山让他们做的多半是见不得光的事,他们活着也挺憋屈的,现在我让他们做商队护卫,名正言顺,他们总算是能光明正大见人了,开心着呢。”

“那,他们有没有说过中原商会有没有什么密道啊密室什么的?”

“密道?密室?”强子愣了一下,“没听说啊。”

“高北山死前曾想逃跑,如果他没有密室密道的话,逃跑有什么用?”

“说不定是吓傻了呗。”林青崖接了一句。

“高北山是个大商人,这么多年打拼,他不是那种会被吓死的小鱼小虾。”我会想着高北山当时淡定从容的样子,我料定这小子一定有个什么秘密的东西能让他在这种情况下活命。如果有,一定是在中原商会,即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又能被人多眼杂所掩盖。“强子,咱们晚上去看看,就咱们三个。”

是夜,我们三个来到中原商会,凭借着强子如今的身份,我们也是畅通无阻,可以随意查看。不过里里外外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就差把楼拆了来个底儿掉了。”林青崖抱怨着。

“爷,那个高北山不会真的是被吓傻了吧?”强子也开始怀疑了。

“那些打手呢,叫过来问问,他们一定知道。”我确信这里一定有什么我们没注意到的地方。

不一会强子便召集了之前高北山的所有打手。

“叫你们来,我是希望你们能够真的一心一意地跟我干,不然我也不会费心思把你们洗白,让你们可以光明正大地活着。但是我也得看看你们的心思。”强子背着手在他们面前来回溜达着,“我听说你们之前的会长高北山有个什么密道,是不是啊。”

打手们面面相觑,小声嘀咕着。

“是不是啊?”强子站定盯着他们。

“是……是……”几个打手怯懦地小声嘀咕着。

“很好。”强子点点头,“那这个密室在哪?”

打手们相互推搡着都不说,但看他们的意思我能明白,他们一定知道在哪。我轻咳了一声叫强子过来,故意放大声音说:“强子,我刚才找到一本帐,上面记着他们什么时候,杀了什么人,抢了什么东西等等的,他们既然不想得罪那个死人,咱们就把这账目送到国王那里吧,这样他们就能赶去下面陪着自己的救主了。”我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账本晃了晃又收回怀里。

“爷,别着急啊,我再去问问。”强子装着好人央求着我,我不耐烦的摆摆手让他去问,“你们都看见了,现在说实话还有的活。”

“在……马棚里。”总算是有人憋不住吐口了。

我们三个人赶紧去了马棚,在那些打手的指引下我们找到了那个密道入口,它藏在马槽子下面,盖着厚厚的土,加上总是人踩马跺的,很难被发现。

“这地道是通到哪的?”我问。

“城外的一片荒郊旷野。”

城外?荒郊旷野?

“高北山用它干什么?”我接着问。

“之前高老……不是,高北山,高北山。之前高北山是用它偷偷运货物进来的。因为从城门走要给货物、马匹交税银,所以高北山让我们挖了这条地道。下面很宽敞,能容得下三五个人并排走。”

我勾起嘴角笑了。原来你高北山还做这种勾当啊,我说你的买卖怎么这么大呢。

我随手拿过一根火把,把怀里的账本扔在地上一把火燎了。

“有这本账目在,你们永远不能重新做人。现在,这账目已经被我烧了,你们之前一切行径都已无人知晓了。跟着许老板好好干吧,别再做那些高北山交代你们的勾当了。”我眼见着那本账册彻底化为灰烬才放心地踩灭了火,叫上强子和林青崖走了,剩下那几个打手在后面亦步亦趋,千恩万谢。

“爷,那真是高北山留下的账目?”强子偷偷问我。

“不过是本白纸罢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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