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昭与小白一走入森林,黑暗便似乎从森林深处呼啸一声,涌了过来,包围住了他俩的身影。
杨昭停顿了一下,心里一动,但过了片刻,眼睛渐渐适应了森林里的环境,夜空上方残馀的月光还透过茂密的枝叶洒了下来,落在无人处,有隐约的光亮。

森林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没有白日的鸟鸣,没有野兽的呼吸,甚至连往常随处可听见的低低虫鸣,在这个夜晚,似乎也听不到了。到处是高大而耸立的巨树,巍峨挺立,在黑暗中,如默然的战士!

只有风声!

从远方大海深处吹来的海风,拂过了森林的上方,吹动了树梢,沙沙做响。

幽暗深邃的森林中,杨昭与小白独自前行在这深夜里。

杨昭的思绪,忽然飘荡开去,在这个幽深的森林、寂静的夜色中,他突然回忆起了许久、许久以前的往事……

原来,不经意间,当年过往的那些岁月,已经离了这麽远了。

他合上眼睛,深深呼吸,然後甩了甩头,将小白抱在自己的怀中加快了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呜”的一声,森林里不知名的深处,忽然有一阵阴风,吹了过来。

杨昭只觉得脖子上一阵发凉,抬头看著满天树影,婆娑舞动,几如妖魔。他眉头微皱,只觉得今晚这森林里鬼气森森,大是不同於往日。不过随即又想,在此处住了许多日子了,从来也不见有什麽邪物,难道天色暗些,便有了吗?

想到这里,他自己心中便觉好笑,就要往前快步走去。

突然,在他身後,鬼嚎之声霍然而作。直逼入耳。

杨昭大惊失色,立刻转过身子,面色立刻就白了几分。只见在身後来路,黑暗之中。缓缓亮起了一颗闪烁著暗银光芒的骷髅头,飞到半空,旋转不已。

只见在那鬼哭声中,这银色髅头逐渐停下,面孔正对著杨昭,他只看见那深陷的眼孔里,竟彷佛有几点幽火,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片刻之後,在这鬼物背後,却又缓缓升起两个身影。衬著银色骷髅头的光芒,张小凡看见其中一人是个高瘦老者,面目狰狞,容貌乾槁,几乎是皮包骨头。看去倒似乎与那银色骷髅头相差不远,一双眼恶狠狠盯著张小凡,大是愤恨的样子。

而另外一人,看起来却颇是狼狈,个头虽然也颇为高大,却被那老者如拎小鸡一般拎在手中,动弹不得。满脸无奈沮丧之意。

杨昭定睛一看,忍不住吃了一惊,口中“咦”了一声。

这人看著眼熟,却是个熟人,便是最初在去参加正道联盟时见到的一位魔道月轮宗修士,只见他被那枯槁老者用右手拎著衣领。哭丧著脸,不料一转眼间却看到杨昭正站在前方,一脸诧异地看了过来,立刻如看到救星一般,指著杨昭叫了出来:“啊!就是他。就是他!”

杨昭吓了一跳,见这魔道修士指著自己叫个不停,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却只见那老者狠狠瞪了自己一眼,发出了刺耳而沙哑的声音,对着杨昭说道:“就是这个太虚门的小崽子?”

那位被老者提着的魔道修士点头不迭,连声道:“对,对,就是他,月华师叔,就是这个杀千刀的王八蛋害了我月轮宗众多弟子。”

这个面目狰狞的老者,却是南疆魔道中一个隐世多年的老魔头,虽然当初只是一个金丹期修士,但也自号“月华老祖”,正道中人,包括魔教的许多人,私下却称他做“月华老妖”。

其中的主要原因,便是在他所修习的邪门妖法,在阴月之时,要配合着月光之华吸食女子的经血修为入体方可修炼,大是诡异可怖。

不过这妖法虽然厉害,却对修习者本人亦有反噬之力,所以凡是修习吸收女子经血修为的人,无不是个个面容狰狞,不容于世,便是魔道之中,也多有私下非议的。

但话说回来,这妖法却是非同小可,百年前他出世之时,也曾经闹过一场腥风血雨,搅得正道中人头痛不已,只是魔道本身早已失势,便也无人能够护他,月华老妖为逃避正道中那些高人的追杀,也随着南疆魔道各派的谴责,以后便再没有什么消息了。

这一回魔教复兴,群魔齐舞,月华老妖本属魔道八大宗派之一的月轮宗,也被请了出来。

而在出山之前,月轮宗因为伏击正道各派修士,不料却在万道山中,莫名其妙地被人灭了大半。

月华老妖知道之后,震怒之极,要知他们这一门派,因为月华妖法名声太差,且修炼过程凶险难测,一不小心便被妖法反噬爆血而亡,所以就是魔道之中,亦鲜少有人愿意修行,这月轮宗好不容易才有了这样的规模,而且月轮宗这一代的宗主在心里也很是喜爱他,本来便准备将月魔轮宗主之位传授给他,不料这一次月轮宗却被灭了大半,其中原因还是不明不白。

所以那月轮宗宗主便没有再提及此事,叫他如何不暴跳如雷?

近日魔道中大有动静,由魔影宗先行开道,来到这东海荒僻之地,随后其他几大宗派也先后派出强援,月华老妖便是其中之一,算算也就是今日才来到了这乱星仙府的开启之地。

自来到这东海之后,杨昭也还没有与魔道妖人交过手,算上在隐秘山洞的那一次,杨昭也是躲在黑暗处,等他出来的时候,那些月轮宗的修士也早和别人一起冲了出去,和正道弟子“乒乒乓乓”打得热闹。

那些月轮宗的修士本以为杨昭没来,无奈月华老妖心如铁石,充耳不闻,拎著当初参加过那次偷袭正道的月轮宗第子便偷偷飞到了正道中人居住的所在。

这时在这黑暗林中,突然看见了杨昭的身影,月轮宗修士当真是喜出望外,比见到自己亲生爹娘还要高兴,立刻便大声叫了出来:“就是他,没错,化成灰我也认得他!”

月华老妖冷哼一声,手上轻轻一抛,登时把那名筑基期修士像扔什么杂物一般丢了好远出去,半晌杨昭才听到远处传来一声闷响,随即有呼痛声音,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掉到了地上,还是撞上了一棵大树?

月华老妖上上下下打量著面前这个太虚门的小辈弟子,却没有立刻出手,反是皱起了眉头。

他虽然性子暴戾,但也并非全无理智,当日在听到月轮宗遭难,狂怒伤心之余,随即也发现了奇怪之处。

这月轮宗布置的阵法禁制那可是南疆魔道精华之所在,怎么看怎么想一般人也难以破除,难道这世间还真有低阶弟子便能修习那门“禁制奇术”不成?

他自然是不知道杨昭当初在南斗峰经陆吾点化,自是已然领悟到了禁制之术,但以他数百年修行的见识眼光,很快就认定了这个导致月轮宗的禁制几乎失灵的凶手,就算不是用禁制之术,至少也是与禁制之术相类似的法术,而且道行绝然不低,只怕还不在自己之下。

故而如今见到杨昭,他反而沉住了气,先仔细看看此人,到底有何奇怪之处?

只是他东看看、西瞧瞧,眉头大皱,却仍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这小子仍然还只是一个几乎很普通的金丹期修士,一点出众的地方也没有,更无半分高人之气。

杨昭站在原地,却是被这一个鬼气森森的老家伙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又不知道他是何人,但看他与月轮宗修士站在在一起,想来必是月轮宗中人,看他们二人的言谈,似乎是特意前来找自己的。

半空中那个泛著红光的银色骷髅头,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缓缓旋转,月华老妖的声音从那红光背后冷冷传了过来:“太虚门的小崽子,终于见到你了,这次本老祖一定要宰了你。”

杨昭一怔,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请问,我与你有什么恩怨?”

月华老妖窒了一下,心中大怒,换了往日,早就一个法术过去,先将这家伙打杀了再说,只可惜这人竟不是一女子。

而且他又想到这太虚门的弟子身上竟会有道行不低的禁术修为,这个无论如何都要先搞清楚。

他当下强压住怒火,但声音听起来,却已经像是鬼哭狼嚎:“就是你在万道山将我月轮宗的禁制阵法所破?”

杨昭心头一震,再一听禁制二字,立刻便想了起来,脑海中浮现出那一幕情景,忍不住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向手中的虚无剑摸去。

虚无剑安静地插在剑鞘之中,如沉眠的恶魔。

月华老妖见他半晌不言语,倒似出神一般,当真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到了极点,比起当年追杀自己的那些正道高手还要嚣张十倍。

他性子一向暴戾,若不是心中仍有些许疑问,哪里会忍了这么许久,这一气非同小可,大吼一声:“太虚门的小子,还我月轮宗众修士的命来!”

杨昭悚然一惊,退后跳了一步,让小白先爬在树上,自己也能够放开手脚。

只听著周围鬼哭之声大作,阴风凛冽,触体生寒,就连自己脖子后头也凉飕飕的,全身的寒毛都似乎倒竖起来了。

半空中的银色骷髅头,忽然张开了阴森森的嘴,刹那之间,只见从那嘴里闪出五道月光,落到了杨昭身前,过了片刻,竟是抖抖嗦嗦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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