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章你好,1978
前世,杨家就杨夏提前发展了,因为他在1986年就成了一所大专学校的教师,但是,杨夏却因为“粪土当年万户侯”的矜持与孤傲,到了1990年时也没存上几个钱,而只得将得了急病的爷爷送到赤泉镇医院治疗,连县医院都不敢送去,导致爷爷病情延误,而最终死在了镇医院的病床上。

过了一年,悲伤的奶奶也随爷爷而去,杨家,顿时就像失了魂似的。爷爷去世的那年,已经85岁,也算得上高寿了,但以爷爷的身体状态来说,完全可以活到百岁之上。

这件事,对杨家老少的冲击非常大,也差不多从那时开始,杨家守在老家的人,开始学着做生意挣钱,到21世纪时,也有了几个百万富翁,不过,对于逝去的人来说,钱再多,又有什么用处呢。

既然重生了,一定不能让这样的悲剧发生。

1978年的杨家,与华夏所有的农民一样,非常贫穷。但与其他人略有不同的,是杨家人很会弄吃的,即便没有东西下锅,也能弄出一大桌。

杨夏的娘胡月琴,就是村里弄吃的高手。杨夏的父亲杨光耀,最多到五显庙街去割了一斤肉,在这个年代只够一个人吃,但杨夏的娘将之做了三个荤菜:青椒肉丝,面膜回锅,黄瓜圆子汤。

此外,桌上还摆放着几个素菜:烧椒茄子,白油丝瓜、油辣凉面、混炒豇豆,其中油辣凉面和混炒豇豆各两盘,所以摆满了整整一桌。

家里每逢吃好的也即正式吃饭,都要由爹讲几句。即便后世杨夏已经成了南蜀省的“名记”了,每次回家时,也要接受父亲的“教育”。

作为南蜀师大政治系毕业的本科生,自有其骄傲,所以杨爹说他的,杨夏听不听是自己的。但是,在杨夏过了45岁之后,却突然明白杨爹的苦心,甚至明白了杨爹的“伟大”。在杨夏看来,杨爹在某种意义下,其人生的境界与自在远超杨夏这个大学生。

认真地说,杨爹也是一个文化人。解放时,杨爹刚好十七岁,也刚好从国立伍城小学毕业。本来,杨爹是可以读国立伍城中学的,但是,解放了,变天了,杨爹自然失去了那个进一步升学的机会,只得老老实实地回家当农民。

杨爹的同学中,也有少部分上了初中,后来发达了的,但那些人多是城市手工业者或小商人的子弟,至于地主富农的子弟,一律被排斥在文化之外。

杨爹写得一手好毛笔字,能够背颂《论语》、《道德经》这些古书。杨夏后来也练了毛笔字,还受到了蜀都书法家协会的几次邀请,但想到杨爹一手比自己更好的毛笔字,什么协会也没加入,最终杨夏也没敢把“书法家”的本本抱回家。

在他“知天命”的那些时光里,他已经完全明白了杨爹的伟大。杨爹养育了四个子女,个个品性端正(有自我飘扬之嫌),而且一生也没与谁争权夺利吵架,即便在赤泉镇上卖个箩筐、筛子,喊的价也极为中肯,只要买家还一口价合适,他就卖了。如果价格谈不拢,他也不生气,如果他拿到镇上的东西卖不完,天黑前也会一个人将其扛回来。

杨爹特别节俭,不论有钱无钱,从不在街上吃饭喝酒,甚至连2分钱一杯的茶也不会喝。即便有钱了买个好食物,也是带回家,晚上全家齐乐融融地一起享受。

这顿饭,杨爹破天荒地只说了一句,“夏儿考上赤泉高中,亦算得上本村头一回,特别加菜,以示祝贺,请爹娘动筷——”

桌上吃饭,得由老人先动筷,或者由德高望重之人先动筷。

杨夏也随着姐姐和弟弟一起夹起了菜,在尝了一片回锅肉之后,饭桌上的杨夏,就只把筷子伸向混炒豇豆等素菜里,至于那点荤菜,让家人多吃点吧,哪怕杨夏知道自己也很瘦,也需要营养。

全桌开动后,杨夏就没有再说话,好在前世少年时期的杨夏也是一个内向的孩子,这让杨爹等人完全没有发现,此杨夏已经非彼杨夏了。

杨夏的语言变得“优雅大气”,是考进大学之后的事,当然,大学的同学之间,谈话只能说“激烈”。他的口才,真正练出来的,还是在专科学校的那几年。

教师是个好职业,记者也是个好职业,但是,重生的杨夏,却不会再去走过去的老路。

“杨夏,下午生产队摘绿豆,你也去吧。”饭毕,杨光耀安排起杨夏的活路。

“爹,我能不能不去?”杨夏弱弱地问道。

“你还没上高中,就不愿意劳动了?”杨爹瞪着眼睛,这孩子,不会这么快就忘本了吧。

“爹,不是的。我的眼睛是色弱,看红色和绿色的东西时,分不大清。我记得去年生产队里摘绿豆时,别人一个下午是20斤,而我只能摘5斤,这不是我笨,是因为我根本分不清哪是干绿豆需要采摘,哪是生绿豆还需要让其继续长在杆子上。”

杨夏说的是实在话,他前世就是色弱,不过并不是考高中发现的,而是上大学前的体检发现的。好在他前世虽然理科也不错,但在两年的补习期内,却改修了文科,否则,仅仅是色弱这一项,就会把杨夏限制在很少的几个专业内。

“夏儿不想去,就不去吧,他说的是实话,何况,摘绿豆这种活路也挣不了多少工分。”娘亲胡月琴说了一句。

生产队,集体劳动,挣工分,这些久违的术语,代表着一个时代,一个贫穷而单纯的时代。而这个暑假,杨夏想要完全逃避生产队的劳动,似乎也不可能。

当姐姐杨春洗好碗后,全家人都出去参加劳动了,爷爷和奶奶也回了大伯家。杨夏一个人坐在屋前的竹林里,观察着1978年的这个夏天。

从大的层面说,1978年真的是个好年份,邓伟人连续几次重拳出击,譬如5月份开始的真理标准的讨论,以及年底的三中全会,都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未来华夏的一切,就发端于这个1978。

可惜,从小的层面,从民众的层面说,真的没任何机会,杨夏作为一个初中马上要读高中的学生,或者一个大学生,几乎都没任何机会。什么机会?就是杨夏最为迫切希望的挣钱。

在杨夏的印象中,想要挣钱,必须要等到1984年,那时赤泉镇的街上才开始有个体户,而在这之前,谁敢去公开挣钱,那一定是“投机倒把”!

不过,1978年的杨夏,也不是没一点儿机会。因为他是学生,严格地说还没到16岁(14岁多一点),可以不参加生产队的劳动,从而是个自由之身。同样,因为他在农村,与生活在城市相比,这个时代农村的人无疑有自己的优势,那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虽然政策方面这也不许那也不准,但偷偷摸摸地干,挣点小钱也不是不可能。

其实,杨夏有个挣钱,甚至是挣大钱的机会,这是就“大层面”的意义来说的。因为,前世的杨夏基本算得上南蜀省的新锐作家,而且,包括从《班主任》开始的新文学,杨夏都基本读过,对一些重点作品,还曾进行过深入的研究,写作的本领,杨夏还保持着,她完全可以拿起笔来写小说。

依赖前世的功力,并不需要抄袭,甚至连模仿都不需要。21世纪前后的华夏小说,其艺术手法肯定比1978年要丰富得多。所以,杨夏写小说,成功的把握至少有百分之八十。

最最重要的,是此时的稿费,虽然每千字在30元至50元之间徘徊,但与此时的工资水平相比,稿费真还“高得吓人”。

一篇万字短篇,在重要刊物发表,可领300元左右的稿费,相当于县委书记两月的工资。如果杨夏此时有了这300元,就能做很多事情,杨夏记得,杨爹在管家里的钱,而家里的现金从来就没超过50元的时候。

这个“大层面”的事,杨夏肯定要做,而且是愈早做愈好,为了让自己及家人过得好一点,为了让自己不白重生一次,杨夏不怕“早慧”、“少年作家”这类称谓,事实上,从此时到21世纪,知名作家的收入都是相当可观的,虽然不足以巨富,但小富却大有人在,而且,体制内的作家,国家还发工资给房子,挣的稿费相当于外快了。

但是,在做“大层面”的事之前,杨夏必须先要做好小层面的事,也即,他必须先挣一点钱,以改善自己的生活。因为杨夏相信,从晚餐开始,至少在半个月内,家里的饭菜是没有一点油荤的,显然,杨夏不愿意受这个罪。

在“小层面”上,杨夏能否挣到钱呢?其实,门路是有的,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就是这个意思。但是,这个门路里,有些方法是有风险的,杨夏要努力的是尽可能规避这些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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