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火炬环绕小城,浩如星海。号角声,呼号声,一声一声的在城外的猝然响起。小小的灵丘城就像浪涛中的一叶扁舟。随着风势在海上飘摇,随时都有可能被越来越汹涌的海浪给吞没。鞑子虽然没打算夜战,却也是骑兵四处,就是不让城墙上的灵丘军民,安心度过这个晚上。
“严百户,怎么办?”一名小旗颤声问着.周围一群人都是严宽手下的领兵,此时望着城外的敌军军势,也都苍白起了一张脸。

“怕个鸟!”严宽骂着两股战战的手下,“这是虚张声势懂不懂!鞑子攻城本身就没本事,更别说晚上攻城了。要是有把握的话,直接就攻上来了,点什么火把,嫌着家里油多吗?”

“就是要把你们这群废物吓得发慌,他们才敢攻城!”

“打起精神来,别像娘们一样。守过上半夜,下半夜有人接班!”

严宽适时的安抚,暂时稳定了军心。

几个月下来,他怎么也有一份威望。虽然年纪不免让人议论。但严宽文武双全,队里好多人都替他可惜,没有去考个秀才。而且只凭武艺,也没几个人比得过他,让他的名望早就安扎在下面的士兵心中,一番言语,倒也都能听进心去!

严宽的话也算有道理,而且大家伙早就为了鞑子夜袭演练过好几次了,也都暂且放下心来。

军心安稳,不只是严宽暗地里松下了一口气。刘坚适时下令,“把所有的弩弓都搬出来,还有弩箭。快!上城的每个人都分给我发上!再找些人来,到时候给他们上箭。”

听到命令,立刻就有人出去执行他的命令。

灵丘城的士兵倒是不多,不过却有兵械多。怎么说严鹄他爹也是工部的二把手,他爷爷是大明的首辅,大明没有比他更有背景的官二代了。硬弩的寿命有限,往往发射几十次就坏了。再加上数量不多,所以兵部也很是爽快

这千来张弩弓就是刘坚他们守住城池的最后底牌,只要鞑子夜袭攻城,立马就可以给鞑子享受一下万箭齐发的感觉。

鞑子整整骚扰了一夜,城上的守军换了好几拨。胆战心惊的,几乎没有人睡好了。

天一亮,鞑子就开始攻城了。

‘只要挡住鞑子的第一波……’刘坚这样想着的时候,城外的敌军已经有了动作,数以千计的士兵如洪水一般涌来。

虽然早就知道鞑子里面有内应,没想到他们对于城防上的缺点也了如指掌。把最多的兵力集中在城墙有着破损的一面,如果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到这面城墙上,曾经坍塌过又经过修补后的痕迹。虽然刘坚和严鹄早就知道了这个事情,可是一来钱财都花光了,二来他们到灵丘城的时间也实在太短,来不及加固这面城墙。

城头上,站上了八百人,其他城墙加起来两百人,只留了两百在城中,随时支援出现危机的地方。

说鞑子不善于攻城,那是相对于大同、宣府这类的地方。常年袭扰,鞑子对于攻打城池也是颇有心得的。城墙上八百人并肩站着,已经将城墙的垛口几乎站满。每一个人的脚边的都叠放着一把或者两把上好了弦的弩弓,在初升的太阳的照耀下,可以看到弩弓前端的圆形脚蹬,映照出红红的一片。

敌军越来越近,陆千总传达他的第一道命令:“盾牌准备!”毕竟大多都是没经历过战争的新手,平时训练的水准能发挥多少,谁也不知道。

命令在城头上传递了出去,而城墙下的鞑子也越来越近。和昨天的激烈反抗不一样,弄得城上城下都是一阵不适应。

鞑子无法根据箭枝确定城头上守军的位置,但守军很快就发现,他们现在可以更为清晰的看着来袭敌军的身影了,近了!

陆千总继续下令,“听本官的号令,再行射击。不待号令而先行射敌者,皆斩!”

城下那些被驱赶来的汉人的尸体还摆在城外,这一笔笔帐都被城墙上的守军给记在了鞑子身上,咬着牙忍住去射杀已经出现在城下的敌军,躲避时不时飞上城头的利箭,眼睁睁看着他们举起了攻城用的长梯——不过一丈多高的城墙,汉人工匠做的梯子,这点质量还是能够保证的。

敌军在城下越聚越多,一架架长梯搭上城墙。

近在眼前的嚎叫声、喊杀声传入耳中,不少人已经顺着长梯开始往上爬。

“擂鼓!”陆千总终于下令,“给我杀!”

战鼓声将陆千总的号令传递到城中的每个角落。就是躲在稍远地方的百姓都不由得有些心潮澎湃了。

而与此同时,已经有鞑子出现在城头上,严宽带着人,立马将他们挡住。而其他人则是拿起脚边张开的弩弓,冲到墙边,从箭孔中狠狠地扣下扳机,弓弦颤动中,顺利的收获着鞑子的性命。往身后丢下射空的硬弩,他们又一同换上了另一支张好的弩弓。射空了的弩弓,自然有人帮你上弦。

同样的情景,发生在每一寸城墙上。数千箭矢密如急雨,集在极短的时间中一下迸发出来。犹如暴雨淋过一般,转瞬间便是死伤一片。

大军没有任何阻碍的冲到城边,鞑子将领几乎都怀疑对方的守城官军已经放弃了,不曾想却突然面对如此猛烈的攻击。区区一个县城,怎么会储备这么多的军械,方才还幻想着破城后的大肆劫掠,死亡的箭雨就降落到他们的头上。

城下拥挤的人群一下静了下来,死寂中只有一声声哀嚎传出。连冲锋的号角声都停了下来。冲在最前面的都是阿阔台部落里的中的精锐,一下伤亡大半,让他心疼的不行。

一击破敌,转眼之间就将形势逆转,城头上的灵丘军民顿时陷入一片狂喜的境地。

欢呼声中,陆千总依然保持着冷静,“快把弩弓都张开!……还有,快把搭在城头的梯子都收上来!”做梯子也是要时间的,现在灵丘城最缺的就是时间。

看着一把把弓重新上弦弩,城下的鞑子失去了章法,陆千总疲惫的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意。望着城外战马扬起的遮天蔽日的烟尘,冷笑道:“看你们还能玩上几次!?”如果不出意外,鞑子应该是不会再攻城的了。

之前派出去的骑兵也陆陆续续的送回来捷报。在老百姓的帮助下,东一窝,西一下的,把鞑子派出去劫掠的部队弄得够呛,甚至有二十几个斩获。

刘坚有些得意的轻笑了两声,一群没有补给的鞑子骑兵,只要再拖个两天,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他们打倒。而且战马如果不能补给,出问题的可能性会更大。牲畜怎么也做不到像人一样,有着凭借毅力克服困难的能力。这可是刘坚在商量计划的时候强烈加上去的。按照陆千总的计划是这两百骑兵是在城里当作反击的主力的。不过此时来看,还是刘坚的计划更好些,让己方训练出来的骑兵打乱鞑子小分队劫掠补给的节奏,大军守好城池。这样不出几日,鞑子就会因为补给的问题而自乱了阵脚。

严鹄在刘坚身后笑问着:“计划能够成功吧?”

“万无一失!”刘坚回答着。

“明早当能必胜!”严鹄沉声说着,虽说鞑子有两千多人,但是这两千多人都是疲兵,而且心不齐。

他的声音顿了顿,神色凝重的补充道:“眼下就得看那群土匪的了!”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灵丘城的守军就这么多,能守住县城已经是了不起的功劳了,但是要想守境安民的话,力量还真不够。

“嗯!”刘坚的声音也有些沉重,可随即便展颜一笑,“应当无事。有陈师爷在,他应当能压服那些山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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