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台,可是要作那东床快婿?”刘坚举起了酒杯对着同桌饮酒的汉子敬了一杯,稍稍的抿了口,示意自己先喝了。
这东床快婿也是有典故的,话说东晋时期,有个太尉郗鉴有个女儿,年方二八,名叫郗璿。生得人有人才,貌有貌相,郗鉴爱如掌上明珠。郗鉴要为女择婿,郗鉴觉得丞相王导家子弟甚多,听说个个都才貌俱佳,于是郗鉴希望能在王丞相家子弟中择婿。

一天早朝后,郗鉴把自己择婿的想法告诉了王丞相。王丞相说:“那好啊,我家里子弟很多,就由您到家里挑选吧,凡你相中的,不管是谁,我都同意。”郗鉴就命管家,带上厚礼,来到王丞相家。

王府的子弟听说郗太尉派人来觅婿,无不卯足了劲,仔细打扮一番出来相见,唯盼雀屏中选。

郗府管家看来看去,感觉王府的青年才俊个个都很好。最后,郗府管家来到东跨院的书房里,就见靠墙的床上一个袒腹仰卧的青年人,原来王羲之在来相府半路上再三赏玩东汉著名书法家蔡邕的古碑后,沉迷不已,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相亲的事早忘光了。当他急急忙忙来到相府,因为天气实在太热,就随手脱掉外衣,袒胸露腹,边喝着茶,边想着蔡邕的书法。管家见他这般神情,惊呆了,问他话也不答理。

郗府管家回到府中,对郗太尉说:“王府的年轻公子二十余人,听说郗府觅婿,都争先恐后,唯有东床上有位公子,袒腹躺着若无其事。”郗鉴说:“哈哈,我要选的就是他了!”郗鉴来到王府,见此人既豁达又文雅,才貌双全,当场下了聘礼,择为快婿。“东床快婿”一说就是这样来的。

“哈哈哈,贤弟却是高看我了,”那人笑了起来,一脸的坦荡,“兄弟我却是没几个余钱,若不是有人说今天这里有一副换鹅帖要拿出来给大家鉴赏,虽然总觉得是假的,可是还是耐不住性子。”

要说这换鹅帖却是书法史上一篇名帖,传说是出自书圣王羲之的手笔。原本为黄素绢本,在宋代曾摹刻上石,真迹已经失传了,现在只有拓本流传。关于这个换鹅帖,也有一段传奇故事。众所周知,王羲之非常爱鹅。山阴有一位道士,想得到王羲之的书法。知道他爱鹅的癖好,所以特地准备了一群又肥又大的白鹅,然后在王羲之经常路过的地方放养。王羲之果然上当了,向道士求购白鹅,道士却表示不要钱,只求他抄写一部经文。王羲之欣然答应,写了半天经文之后,高兴地笼鹅而归。也因为这段趣事,后世有人将王羲之所书黄庭经称为换鹅帖。

黄庭经换鹅帖在流传的过程中,如智永、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赵孟頫等书法名家,他们都从中得到启示。如果真的有真迹流传下来,那绝对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不过现在不用看了,”那人摇着头,不过却不显得有多失望,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应该是就没抱着什么希望来的吧,“却是侥幸不得。”也是啊,这些人怎么看都不像是靠谱的样子,估计那所谓的换鹅帖,连赝品都不是,“且吃酒来。”已然先干为敬了。

“如此美人良景,却是真要以酒助兴,”刘坚依旧只是抿了一小口,“在下刘坚,不知道兄弟高姓大名?”那人如此豁达,刘坚也来了谈性。

“为兄住在附近,叫徐渭的便是。”刘坚却是大吃了一惊,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在后世的史书上看到过徐渭这个名字。

徐渭的父亲徐鏓做过四川夔州府的同知,原配童氏,生下徐淮、徐潞两个儿子,继娶苗氏,不曾生育,晚年纳妾生下徐渭,在文长出生百日后就死了。此后徐渭由嫡母苗夫人抚养到十四岁,苗氏死后,随长兄徐淮生活,直到二十一岁入赘潘家。二十六岁时丧妻,从潘家迁出,目下以教书糊口,只不过虽然自小就才名远播,可是二十岁才考了个秀才的功名,接连考了几次举人都名落孙山,渐渐徐渭的名声却传开了。

不过别人不知道,刘坚却是知道的,再过不了几年,这家伙要时来运转了,这时候东南沿海遭受倭寇的频繁侵扰,由于兵备松弛,官吏无能,给人民的生命财产带来惨重损失。徐渭一方面以诗歌对此进行尖锐的抨击,一方面满怀热忱地投入到抗倭战争中。他虽然身无一职,却几次换上短衣,冒险随军队来到前线,观察形势,然后记录下战事的经过,分析成败的原因,向有关官员提出破敌的方略。这些文章大都写得比较切实,不同于一般的书生议论。

虽然这些目前还不为别人所看重,但是过几年胡宗宪到东南就任的时候,就是他被重用的时候。入幕之初,他为胡宗宪作《进白鹿表》,受到皇帝的赏识。自此胡宗宪对他更为倚重,对他放任的性格,也格外优容。陶望龄《徐渭传》记载说:徐渭常常与朋友在市井饮酒,总督府有急事找他不到,便深夜开着大门等待。有人报告胡宗宪,说徐秀才正喝得大醉,放声叫嚷,胡宗宪反而加以称赞。当时胡宗宪权重威严,文武将吏参见时都不敢抬头,而徐渭戴着破旧的黑头巾,穿一身白布衣,直闯入门,纵谈天下事,旁若无人。未来几年后,东南数得上号的人物。

“真是失礼,”刘坚愣神了会,还是徐渭叫醒了他,“早前听说过徐兄的文名,却不想今日得见?幸甚,小弟满饮这杯,为遇见徐兄庆贺。”刘坚这回满脑子都是名人,明星啊在回荡,只好拿酒来掩饰,不小心喝多了,呛了起来。

“哈哈,小兄弟如此豪爽,为兄也陪你干一杯。”说完自斟自饮了一大杯。

兴许是一见如故,两人就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起来,徐渭说起他在广东的见闻,刘坚却是酒喝多了,把自己正在筹备一个大型的养猪场,还要建一个沼气池的构想说了出来。这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这沼气池可不是这年头曾经有过的东西,想象一下,只是用一些没用的东西却很难存放的譬如粪便、树枝、秸秆之类的东西,就可以解决一年到头烧火的问题还有肥料的问题,对面一般的人来说可能用处不大,毕竟满山都是柴火,甚至庄稼的桔梗都可以烧好久,可是对于那些比较穷困的读书人却是福音啊,只要家里有个沼气池,夜晚再也不用对着月光读书、练字。多少人就这样子把眼睛搞坏了。

沼气池,刘坚也就大概的说了一下原理:1、沼气池:是与空气隔绝的厌氧装置,保证沼气微生物生活在严格的厌氧环境中,同时便于收集和贮存沼气。2、沼气微生物:它们是沼气的生产者。沼气微生物是一些种类繁多、习性各异的专性和兼性的细菌,存在于沼气池、粪坑、池塘的料液残渣、粪便、污泥和牛粪中。对这类物质,我们称之为接种物,是沼气池首次投料的必备原料。3、发酵原料:能够被沼气微生物分解利用的有机物。农村的沼气发酵原料主要是人、畜、禽粪便,农作物的秸秆、青饲料、杂草等。

两个人喝的痛快,聊得投入,早忘了东床快婿的事情,场子中间花魁的翩翩起舞,悠扬婉转的歌声,竟一点也没有被打断两个人的谈话,甚至说话声音越来越大,有时还笑出声来。对采行的绝妙歌舞视而不见。真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气派。

见着刘坚、徐渭这副作派,采行顿时气结,动作也乱了一点。尚幸被她及时补救回来,没给外人察觉。一曲舞罢,采行干脆来到两人的桌边坐下。剧烈的舞蹈之后,少女喘息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晶莹剔透,俏脸晕红,丰盈的酥胸轻颤,淡淡的香气从她一侧飘进刘坚的鼻尖。可惜刘坚这个才十二岁的孩子还不在人家花魁的眼里。采行气喘得厉害,右手用力压着心口。方才她为了弥补一时的失态,强换动作,便走岔了气,胸膈隐隐作痛,心中就恨得想咬徐渭的一块肉下来,徐渭这大才子,像她这种靠文人吹捧的人怎么会不认识。她伸手拿起酒杯,准备喝点酒水压一压。

徐渭突然伸出手,把酒杯从采行手中拿开。被一只滚热的大手攥着,采行脸一红,忙把馥软纤细的小手从徐渭掌中抽开。她又羞又恼的瞪过去,她往常遇到客人都讲究着身份,哪会这般无礼?而徐渭却是毫无所觉的抬手给她倒了杯茶,柔声道:“气急不可饮酒,还是喝茶好一点。”采行愣愣地看着徐渭递过来的茶水,怔了许久。刘坚在旁看个通透,笑言:“徐兄当真怜香惜玉。”

不料徐渭根本没当成一回事,“我们刚说到哪了?这里人多口杂,不如去寒舍坐坐,寒舍离此处不是甚远。”

“固所愿,不敢请耳!”刘坚也不大喜欢这种氛围,不如顺势离去的好。

“哼!”采行轻声的说出了自己的不满,虽然依旧笑语盈盈,不过当她避开刘坚,视线掠过徐渭时,却是凤目含嗔,狠狠地盯上了一眼。

徐渭以笑容回敬过去,然后对刘坚说道:“走吧!”就见到采行气得银牙咬着下唇,用力扭过头去。刘坚轻笑了两声,觉得这样的歌妓真是难得。看来这采行姑娘也是洁身自好,应该是尚没被污染的女子,若是久历风尘,什么样的心情都能掩盖在营业性的笑容之下。不过这徐渭也真真没有风度了些。

前观大巷离摘星楼不是很远,接近两三里的距离,狭长幽深的弄堂,看到深处的大门是虚掩着的那家就是徐渭的住宅,不过没有女主人的住宅却是算不得家的。

从狭窄的街巷拐进更窄小的弄堂,头顶的天空便细如一根琴弦了。踏着碎石子铺就的小道,看着四周攀满粉墙的藤萝,已经透着淡淡的绿意。轻嗅着初春的味道,沈默那被琐事缠绕的心,便不知不觉平静下来。他想不到,身边这位近年来颇有怪诞之名的徐天才,竟然住在这样一处清雅的地方。前行大约十几丈,便看到围墙变成了黛色,墙上开着个方方正正的大门,样式十分特别。不用徐渭告诉,刘坚也知道,到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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