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绿”是一种落叶灌木或小乔木,生长范围很广,可以入药,也而是古代常见的绿色料。
尚衣局的工匠已经确认过了,刺客那件仿生伪装绿丝衣所用的染料正是冻绿,而且是产自齐州蒙山地区特殊的小枝冻绿。

或许是因为与当地气候或者是与其它植物杂交,蒙山冻绿略微有些不同,树枝更多低矮,故而得名小枝冻绿。但其果实的颜色却更深,用来做染料,有更为自然的深绿色,再加入点其它染料,还有偏黑棕色的效果。

这样染出来的丝绸,色泽与冬天的柏树十分接近,用来做伪装是最好不过的。这大概也是刺客选择此种材料的缘故。

效果更好了没得说,能够骗过巡视的禁军很值得骄傲了。与此同时,却也犯了另外一个大忌,普通是一个优秀杀手该有的素养,他该使用的器物也该符合这个特点,在这一点上他们犯了错误。

站在五丈河边,赵铮知道这是他继续侦查下去唯一,也是最为重要的线索。汴梁漕运水系发达,五丈河向东正好沟通的齐州一代。也许是染好的布匹送齐州运送而来,抑或就在汴梁染色。

总而言之,五丈河两岸是汴梁与齐鲁联系最为紧密之地,从这里查起总是没错的。尤其是看到两岸有不少染坊时,赵铮更加确信,也许离真相不是很远了。

“五公子,已经有线索了……”李元匆匆而来,在耳边低声禀报。赵铮很清楚,自己现在是汴梁城里的焦点人物,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出于不打草惊蛇的考虑。很多事情自己不直接出面是很必要的。

“五公子?”听到这个称呼,赵铮有些愕然,完全是一头雾水。

李元低声道:“官家吩咐。以后皇城司上下私底下都这么称呼公子!”

“呵呵!”赵铮再次愕然,官家的旨意?赵匡胤这是什么意思?五公子是什么意思?春秋秦汉之时。这公子一词有特殊含义,但到了宋朝,但凡有点家势的豪门子弟都能担得上这个称呼。可是自己的出身……赵匡胤这是想抬高自己的身份?还是只是一个单纯的代号称呼?

赵铮有些不明白,难不成自己是占了国姓的光?可与赵匡胤似乎八竿子打不着,没什么关系啊?公子也到罢了,险些成为开国伯的年轻人够得上这个称呼,可这排行五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莫名其妙吗?

“官家还说什么了?”

“没有了,只有这一个吩咐!”李元摇摇头。心里也有几分奇怪。在他看来,官家赵匡胤对赵铮的态度好的超乎寻常,可又不是那么信任,当真游戏诶奇怪。

嗨,皇家的事情谁知道呢?作为一个侍卫,知道太多,心生猜疑并非好事,安分守己默默办事才是最重要的。不过有一点李元很肯定,五公子才能出众,将来的前程不可估量。跟着他绝对没错,只是如此一来……弄不好,岂非要里外不是人?

赵铮默默点点头。天知道赵匡胤是怎么想的,有些事情只能过后再问了。不过即便是问了,他也未必说,谁让神秘是皇帝的一大特色呢?高深莫测,让人捉摸不透才能让臣子敬畏甚至是惧怕,古往今来的明君莫不如是。

罢了,还是关心眼前的大事吧!赵铮沉声道:“查到什么了?”

“果如公子所料,五丈河一代聚集了不少染坊,其中有齐州背景的有七家。不过大部分染料都是从汝南、南阳,甚至是淮南。江南采买,只有一家从齐州采买……”

听到李元的回答。赵铮愣了,满眼狐疑,甚至是不相信,怎么会如此巧合?行刺这种事的可不是掉脑袋那么简单,是要株连九族的。看得出,对方也是尽心准备的,按理说所有的线索都该隐藏,何以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呢?

这一点,实在有些不合情理,是疏忽大意?还是对方有心误导?一时之间,赵铮有些拿捏不准。

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亲自去一探究竟吧!

结果再次让他失望了,李元派出一位沟通经验丰富的密探云豹子扮作客商前去打探,一番巧妙的交谈后,话题终于引到了小枝冻绿染色的布匹上。

店主咧嘴笑道:“蒙山冻绿在齐州用着挺好,可到了汴梁,也不知是水土还是天气差异,颜色更深,还有几分棕黑,鲜有雇主购买,染了不多便停下了。可就是那么几匹布,都险些烂在手中,直到上个月……”

话说这里,云豹子立即上心了,线索出现了……激动之余,密探不动声色道:“怎么……”

“我啊,把那些布匹放在外间,想着哪位客人要是瞧上了,随便给几个钱,我也能少赔些。不想有位客人瞧见之后,很是喜欢,竟然全要了……当时我看他很想买,所以壮着胆抬了价,不想那客人二话不说,立即付账带走布匹……”

“是吗?你不是说这颜色不对,汴梁人不喜欢吗?谁会买?”云豹子佯作惊讶,不着痕迹地打探。

“谁知道呢?”店主一脸兴奋,原本要烂在手里的货物出手,畅快十足是肯定的。

密探云豹子自然不能轻易放弃,又是一番循循善诱,可店主兴许是那日光顾着数钱,对那客人竟然没有印象……

线索就这么断了……

李元遗憾前来请罪时,赵铮摆手道:“你们何错之有?这件事本就不易调查,那店主不记得也不奇怪!”

“那怎么办?这般闲聊兴许想不起来,不若将其带回皇城司审问,兴许……”李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好不容易有点线索,可不想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赵铮摇头道:“或许有用,但相比之下,人处于轻松状态时,并无戒心,言谈更为真实。审问不见得能有什么有用的心思,万一那店主为求脱身,胡言乱语,或是口出臆测之语,我们是信还是不信呢?官家逼的紧,眼下可没有时间误入歧途。”

“这……”李元无言以对,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不说皇城司了,开封府和各州县的门里,屈打成招,胡乱攀咬的情况多了去了。别的案子也就罢了,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但是这件事,容不得半点马虎,必须准确无误。

不想赵铮却突然道:“不过呢,还是先把人抓起来吧!”

“这……”李元顿时满头黑线,支支吾吾道:“五公子,你不是说……”

“抓起来就是了,但不必审问!”赵铮笑了笑,故作高深。

李元对赵铮的行事作风颇为了解,见五公子如此表情,隐约想到了什么,只是一时说不清楚。

“哼哼,没有线索,就要学会制造线索,不,准确说是让别人主动露出马脚,店主被抓了,有人会很紧张的。”赵铮笑道:“有时候,打草惊蛇,才能见到草蛇灰线……”

李元顿时恍然大悟,欣然点头道:“好的,属下立即动手!”

……

五丈河边,原本乐呵呵炫耀自己经营有方,运气绝佳的店主被低调的抓走了。低调是相对的,不像是开封府那样大张旗鼓地抓捕犯人,但实际上对于一个密探特务机关而言,这样的行动已经算是高调了。

只要是有心人,一定会注意到皇城司的这一举动,很可能会因此做出相关的反应,这正是赵铮所期望的。

与此同时,赵铮也有几分忐忑,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说得上呢?已经试探了,结果肯定是会有的。如果是对方故布疑阵,有心误导,抑或祸水别引,对方很可能认为自己已经上当,是有可能抛出更多“线索”来,线索多了,才能顺藤摸瓜。

赵铮更希望,更隐约确信,此事可能是对方的一个疏忽。一个擅长谋虑和刺杀的人可能心细如发,但想要面面俱到却很难。他未必能够清楚这染料中的诸多门道,也许这些特殊的布匹在他们眼中很是平常,根本没有怀疑其特殊性。

也许他们在不经意间,犯了一个想当然的错误,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知早就留下了天大的破绽。也许他们得意忘形,也许他们庆幸不已,在暗中默默注视着局势的发展,并无行动。

想要抓到一条沉默的毒蛇很难,但只要他动起来,草地上总会留下痕迹的。现在要做的就是打草惊蛇,染坊的店主被抓,兴许会出乎他们打意料,甚至会让很多人手忙脚乱。

在惊叹于皇城司的效率的同时,一定会担心店主这里到底泄露了多少信息。一群玩阴谋的鬼魅是很敏感的,如果他们接收到不安全信号,会不会想办法补救,抑或杀人灭口,弃车保帅呢?

总之,敌动我动,自有收获。皇城司现在要做的,就是默默等待,等待大猎物露出尾巴……

当然了,也许是自己多想了。此事很难确定,只是形势这般,确有可能,再加上一向颇为准确的预感,赵铮对结果还是相当期待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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