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许默这样天生爱财又数次历经磨难的人,加之接触到不少的墓室地宫中的古人尸骸,对死的理解也深入骨髓有了自己的定义。轻于鸿毛,重如泰山是贤者的追求于我许默扯不上半点关系。我曾经想,我许默活着是不是应该风风火火潇洒惬意,死时也要明明白白潇洒自如。不过到现在我才觉得自己面对死亡时并没有自己预想的那样豪气洒脱。
我拼命冲入廆魙群中挣扎厮杀,双眼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全身由于炙热,知觉已经麻木,神经也忘记传输疼痛。身周全是是恨不得一秒都不愿意浪费就把我置之死地的长明灯魂,我挣扎着在廆魙群中转晕了身子,满目全是火红的色彩,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一阵悠悠风袭,身后一虚躺倒在空气上疾速落了下去。我张开了疲惫不堪的四肢,任由下落时产生的风势吹拂着整个笨重的躯体。最后入眼的是漫天璀璨的星火,不熄不灭像是下起幽灵鬼火,落满了全身。惧怕死后自己的魂魄看到摔得不成样子的躯壳,我只有慢慢闭上了眼睛。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很久,感觉自己还在飘,飘个不停,飘向不知名的未知空间。我当时迷糊地想,自己怕是死了,要不然怎么感觉不到摔疼了躯干呢。或许我早就摔到底下大殿的石板上,只是因为死的太干脆,时间短暂得比秒还短,所以我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出疼就死了个干净。哈哈,终于不用怕死前的疼痛了。

突然,嘭的一声响,我才意识到自己这一秒才算“以死着陆”,全身上下隐隐作痛,脊梁像是断成了几截儿,四肢和脑袋有没有在身上完全没有知觉。努力睁开的双眼模糊看到天空下着没完没了火花,最后迷离虚脱,眼帘全是黑暗中的星星,方认为自己这回才真的死了……

又过了良久,已经很久没有知觉的躯干感觉冰冷异常,不自觉地想蜷缩起身子拢暖,只可惜驱动不了躯干四肢,仿佛只有这颗脑袋才属于我。虚声入耳渐滴答唤醒了沉睡已久的神经,如果麻木算是知觉,那我总算能感觉到它的真实存在了。

被一团鬼火烧了半天,渴得对清水无比的向往眷恋,就在这时我察觉面庞上液体流淌,我禁不住伸舌头去舔,无奈我这双眼睛始终睁不开盖住光明的眼帘。

我仔细地想让自己动一下四肢,可是我无论怎么想去控制,始终没捉住那一份感觉,四肢完全不受我支配,好像并没有在我身上,不过我已经给自己了答案----我还活着。

在地下深窟中受伤,四肢没有知觉,任谁都会害怕,我也不例外。就算我能清醒过来,如果没有人搭救,困死在这里是迟早的事。

看来我许默这次摔的很重,不知道能不能完全恢复过来。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是让头脑清醒,把眼帘打开看看周围的情况。我寻思:“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怎么会没摔死,真是奇怪。”

我很冷,透入骨髓那种冷,冷的深了,全身就如刺痛般难受,神经慢慢也就恢复过来,渐渐地,从双手那传来柔而冷的触觉,我顷刻间就认出是水。

我告诉自己,这么睡下去,铁定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一定要把眼睛先睁开。我努力运用思维神经去触弄我的眼睛,过了很长的时间,眼帘终于疲惫地睁开了,映入眼帘的是头灯发散出的久违的光芒。当下我试着挣扎已经没有办法动弹的四肢,经过无数次周而复始的运作,一股触电般的麻木感侵袭全身,我打了个寒噤,艰难地将搭在一起的双腿分开,上肢也能稍微动弹了。人摔得重,神经会暂时失去知觉,只要没死,就能恢复过来,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就难说了。

我扭动脖子将沉重的脑袋斜靠到一侧,用目光观察,我到底摔倒什么物体上了,何故这么摔都摔不死人。等我目光所及,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舌头般的巨大肉块上。

视线忽明忽暗,双眼昏沉难耐,好像一对眼珠子也已经夺眶而出,看到的东西还在轻轻抖动,我一时分辨不出身下救了我一命的物体是什么,不过从手掌上传来的触觉告诉我,这东西柔如细水,上面一耷一耷的白丝铺垫,我就挂在白丝上,一半的身子已经陷到暗红色的物体上。

身边静若不惹人间尘埃的外世空间,静得哀怨却又那么的美好。一串串美艳无比的火星依旧飘飞不止,落向不知道还有多深的绝壁深渊。仰面观望,头顶二十米高处上一团圆球火团,烧裂的炭火就是从那地方飘下来的。

我努力撑坐起来,感觉身下的东西迅速弹了回来,我揉搓了几下双眼,寻光看了一眼,我除了哆嗦诧异再没能发表任何言论。

身下有一张暗红色的肉片,从绝壁上冒出檐头,伸到了绝壁深渊的中央,就像是山壁长了舌头现在吐出在外面呼吸空气。

我赶紧将遗落在旁的拜月刀收拾回鞘,双手去抚摸这张有十几平方的肉色物体,希望能找出点名目,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传说而是真实存在的物体。

“哈哈哈……咳咳……”我兴奋的差点晕倒,这救我一命的家伙原来是炱甍。炱甍1是一种细菌、植物、自然血肉(如肉灵芝太岁等)组成的统一生命体,只在阴暗潮湿的岩石内部才会有,是世界上生命力最强的特殊生命体。它的形成和石兽一样,都是由细菌组成,不过它最诡异的生命结构是靠吸收外界的瘴气以及带有特殊毒气的地下雾水维系的。部分气体渗透入石头内腔,受冷凝固,石头内腔上就长出这东西了。在神学传说中说炱甍是没有生命的山石的血肉和灵魂。当年我在新疆当工程兵,开辟阻塞中国新疆通往巴基斯坦的交通要道时,山体侧倒下一块滚圆的石头,敲裂后当中就有这炱甍。不过那次发现的炱甍只有巴掌大小,大家用炱甍泡酒喝了个精光。

我抚摸着脚下这张巨大的炱甍心中更是感慨万千,这么大的炱甍恐怕有数百年的年龄了。这座佛窟就建在石山上,里面赫然就有这炱甍生存,要不是台阶倒塌恐怕我许默还见不到岩石内藏着举世罕有的炱甍。炱甍有“石灵芝”的别称的,能活血化瘀,相传秦始皇病重时,太医曾说能找到炱甍就能让始皇多活十年,后来的徐福东渡暗藏的药匠也在秘密寻找这东西。不过历史流传到现在总有些是失传了的,我许默当世也不能辨别其真实性。

炱甍就像是一张肉垫,在山窟峭壁上伸出来,如同舌头,连肉色都非常接近。这种东西弹性很强,柔性如水,我从二十几米高处摔下来,最多摔得晕过去,却不会要了性命。最奇异的算是号称炱甍神经元和神经网的白丝,这些白丝韧性极强,搭成个网状,我落到上面才幸免于难。这些白丝在盗墓世界里叫做“绖茔”2,确实是炱甍的神经元组织,不过这种东西只在盗墓世界里出现过,名称和丧葬服饰的白色殓带以及墓室有关,相传墓室内会出现这些白丝而不是蜘蛛网之类的东西。盗墓人认为绖茔是墓穴自身的“生命”,由此把墓穴赋予了生命特征,而不仅仅是墓主人。“万物皆有生命”这句话起初也是从盗墓诡诀中传出来的。

看到如此绝密的物体,摔得晕乎的我早已兴奋忘怀,精神为之一阵,我许默命不该绝,要平常人估计摔也摔死了,哪会有我此等幸运能转危为安。

此时感觉肚中**,正好用此物件解馋。别看炱甍是石头内腔汲取的毒物生命体,其实它的功效不亚于灵芝,当然我许默是吃过这东西的,也没死绝,估计不会中毒,能不能让人起死回生,身强体壮,百病痊愈就不是我考虑的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迫不及待的我拔出地藏刀,在炱甍外边缘切了一刀,炱甍轻微抖动了一下,估计它也觉得疼。我说:“对不住了兄弟,我许默饿的找不着北了,您就借点肉身给我填填肚子,我许默感激不尽。”

我把一大块炱甍肉递到鼻子下闻了一阵,没有什么气味,如同清水藏味。我看着生肉一样的东西,确实可怕,连张几次牙关就是不敢送入口中往下咬,真是唐僧不识人生果,小儿果子迷了贫僧眼。

不管那么多了,在新疆不也喝过炱甍泡酒吗,最多这次的炱甍年纪大了点。人饿疯的时候,除了山石,花草植物都得吃,我还不信这数百年的老炱甍不能吃了,于是闭上眼睛,张开大嘴,咬下一大块炱甍在口中咀嚼……

真是遇到好货了。这炱甍肉汁特别多,很像西瓜或者雪梨,肉汁的清香咀嚼后满嘴乱跑,更神奇的是炱甍肉汁入口随即酥软松脆,咀起来别有风味,味道有点涩甜,当中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味觉,只逼得自己满嘴的火渴刹那消失。

我猫在炱甍上连吃了几块,直到肚皮滚圆还想继续吃,那味道就如清水漂上西瓜粉再加上奶酪清香冷藏后吃喝而下的冷饮,让人根本管不住这张嘴。我寻思再这么吃下去,肚皮准得撑炸,只好从裤包里摸出香烟抽上歇息肚皮,准备想法子从这地方爬上去和葫芦他们汇合。

我抬头望向绝壁天顶,一团火球兀自燃烧,廆魙围着火团飞舞,好像想去救困在人毯子中的幼崽。这些能吐火的廆魙能点火,但也怕火,果然是自生自灭的物种。

天顶上火团的位置就是通往佛窟高层通道,下方还露出两三层绝壁上残留的台阶。我四处观察后再没能找到其他出入口。唯一的路径还是残存的石窟台阶,不过那里有一窝廆魙守候,我爬上去不是送上门找烧的吗。

我想,过了这么久了,安洁应该率队离开了。这座幽兰故城全被气脉和风水诀位封锁,他们葬入幽兰新娘,风水就两生,一为幽兰新娘的绝佳风水气脉,二为幽兰故城的陨龙诀,幽兰故城势必倒塌,我还能活着出去吗?得赶紧跟上他们,要不然我许默真就只能以炱甍为口粮在此度日如年了。

头顶偏檐滴答滴下水来,看来我许默还得爬上去,再会会那些玩火的廆魙小儿。当我将全身淋湿,脑袋咯噔一下清醒,心想:“廆魙乃幽兰墓葬所有,我是地官传人,这些廆魙怎么不怕我呢,难道能表明身份的某样东西没用对。”想着想着觉得自己可笑,这些深山洞窟里的动物怎么可能惧怕我,再说了,千年前到现在,估计不死也认不得亲戚了,哪里会记得我辈分低得垫背的后人,说笑了不是?不过,叶秋曾说廆魙怕我,我倒是察觉到了的。又不过刚才廆魙可是往死理烧我,没有怕我的道理啊。

多想无益,付诸实践才是两侧,赶紧将身子完全浇湿,收拾了身上的伤口,准备爬上去。

石台倒塌露出原始绝壁,漆黑的石壁上还有些裂缝和凸出的山石,二十几米的高度我许默还是能爬上去的,难对付的是守住台阶甬道的廆魙群,得想办法把它们引开。

临行前,我寻思炱甍可是好东西,得想点折子带点给葫芦和建国尝尝。可惜炱甍肉质太过脆弱,切下来后三分钟内就化成清水,不好带出去只好作罢。

我操上地藏刀,看准方向,寻好可以攀登的石缝石突,双脚一点就爬了上去。石壁斑驳,凹凸不平,我身上也没有带登山嵌和登山绳,只能用刀子插入石壁当扶手,如此攀登,这二十几米的高度还是让我费了些周折,总算有惊无险靠在台阶甬道右侧的悬垂山石后。

廆魙可不是瞎子,早发现我躲在悬垂的一片山石后伺机偷袭它们。不过此时的廆魙显得很奇怪,冲到我面前后全退了回去,目光呆滞盯着我瞎叫不已。我往四周观察了一遍,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形成它们的天敌,不知道它们怕什么。这样一来,为了对付廆魙撕了两截儿衣袖制作的火把算是白搭了。

看了一眼二十几米下的炱甍绖茔,暗红雪白相间从石壁上伸展出来,的确就像人的舌头。只要下方炱甍绖茔还在,就可保我不被摔成渣。后顾之忧无不用我考虑,只管往前爬过去,打算用刀子将堵住台阶甬道烧个没有尽头的人毯子撬下深巷,廆魙为了保住困在火球里的幼崽,或许没空顾我。

尽管这方法又笨拙又危险,我还得试试,万一遭到攻击,到不了再摔一次。我小心攀爬过去,有时两腿悬空,只能靠两只手臂攀岩。当时真怕一窝子的廆魙群起攻击,但当我已经靠近烧烈的肉球时,围在火球附近的廆魙展翅退开,我纳闷,火夫子怎么现在对我没辙了。

我状了状但,伸手攀住吐出的石块上,双脚也寻到落脚之处,侧脸全是烧得纷纷扬扬的肉球子,烤在身上还暖烘烘的,我对着数量庞大的廆魙群说:“都他妈退开点,我可要撬开这火墙了。”

说着,一刀扎入火球之中,廆魙吱吱喳喳吵个不停,就是没发起攻击,连一条火舌都没喷出来,楞是吓得连连后撤,对我无可奈何。

我讨了个巧,迫不及待连戳着火的肉球。这肉球被火烧了过后,其中怪异的黑色汁液覆盖,变得稍有坚硬质地,形似柏油。我连劈带砍,火星飞窜,整个黝黑的壁巷又恢复成一条火龙,从半空中看,这是一条缺失了半个眼珠子的火龙,似乎还在扭动着不安分的身躯。

一条条细长的廆魙幼崽被我捅落,张着四肢纷纷落向深巷之底,一群廆魙果然扑扇着四翼去解救还未成形,翅膀无法扑扇的廆魙小儿。

我挥刀更用力,脸颊被火舌烧得烫疼也顾不了许多,因为这时候廆魙已经超我喷出细细的火舌要来烧我。

数量庞大的廆魙不允许我伤害它们的幼崽,有的解救幼儿,有的对我发起攻击,幽冷的石壁上满是烧着的火焰,一片通红,而我身上潮湿的衣服也再被烧炙,很快就会发烫。

趁火焰温度不高,我用尽全力一刀扎入肉球之中,哐当一声,肉球从中分裂。我用刀子依托坚硬的石壁做杠杆,一撬之下,一片肉球带着火焰如同陨石坠地落了下去,一拨廆魙诡异叫唤斜刺追逐而下,然后就看到深渊地下火星滚滚……

我依此法将剩余的肉球火团全敲了下去,趁廆魙混乱翻身爬到了台阶甬道上。此时,我身上的火焰渐渐发烫,身后一群廆魙拼了命追逐过来,伸出细长的舌头头一点,一条条细长的火舌子拉成网状朝我盖了过来。

好不容易爬上来,决不能被它们再烧,赶紧就地一滚,顺势将幽冷的火焰扑灭一些,再砍死几条追上来的廆魙,带着火焰急速往台阶上面狂奔。

救我一命的还是甬道天顶上的人毯子,我跳上去拉下一张人毯子,火焰立马烧得分不清方向,大量的廆魙被挡在后面,而围着我的十几只在我全身冒火的情况下,一顿乱打全给弄死了。廆魙死后立马变成白色的灰烬,一巷子里全是飘飞的白灰,我呛了个满嘴满鼻,数次撞到了石壁上。

等我挥舞着双手躯干白灰粉尘,只见前方站着一个人,那人渐渐清晰,我脑袋一紧,暗衬又是什么妖物,它伸开双手怕是要来掐我。暂且不管是不是安洁他们,先打倒再说,于是卯足了劲,挥拳打了过去。

一拳落空,身后的白灰粉尘一落,我抬眼看过去,一个红色的身影敦到了幽冷的石壁后不见了踪影。我急忙跑上两层台阶去寻找,哪里有什么影子,完全就是石壁,难道刚才是眼花了。

顾不得多想,我拼命朝佛窟宝顶上跑。悬环的台阶一层接一层向上蜿蜒,始终到不了尽头,脑袋开始眩晕,气也喘不开,慢下了脚步,扶着腰杆抬头观望。

我扯嗓子大喊:“他娘的有人没有?”

显得空旷幽深的台阶甬道传来自己的回音,远方渐渐减弱的声音长长地拖了几秒,回到我耳朵里已经弱如蚊吟。我再观看时才发现两壁全是镂刻着吊死人的形象,石壁上有部分是人的骷髅骸骨嵌在上面。我不自觉叫出声来:“尸骸骷髅墙!”

身上的火焰被我边跑边拍,终于全部熄灭,寒意立马罩住了全身,冷得我只哆嗦。现在还是找到安洁他们要紧。我继续往台阶上走,心中甚是疑惑,安洁他们究竟去了什么地方,何故连我的声音都听不见,难不成已经出去了。

我往上走了三十几层的台阶已经用去了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两侧的石壁开始怪事嶙峋,脚下残骸遍地,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再找不到葫芦他们,我只能一人出去了。

终于传来悠悠人声,我精神为之一阵,拨开拦路的残骸骷髅往上走去。转过九十度的台阶,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条斜坡甬道,台阶已经在这里完全消失。

斜坡巷子尽头有一个曲折向左蜿蜒的路径,一米后是一个洞窟,那里闪耀出闪烁的光芒,我想那里就该是佛窟最高处的宝塔。

我急切想见到我的两兄弟,伸开双腿踩这地上的残骸骷髅爬了上去,终于真实地看到了灯火印光,我跳到门口往内巷看去,真的是惊喜。葫芦他们都在,背对着我,哭成个泪人……

佛窟四周有四个暗窗,外面是地下的幽光透射进来,安洁站在暗窗口遥望着外面的异途世界脸颊满是泪花,口中哀怨地来回念着:“许默……许默……”

叶秋心不在焉在宝塔内转悠,时而去看看棺材中的幽兰新娘,时而愤怒地敲打一下身边的几个残破不堪的陶瓷瓦罐,布鲁斯则在他旁边漫不经心地抽着烟帮忙。叶秋算不出具体点藏位,因为这里有两处点藏点位,一是生一是死,埋错地方,包括他在内也会死在这里。

葫芦和建国坐在地上,抽着眼,眼泪兀自轻洒,哽咽着话都说不出来。建国拍拍葫芦的肩膀只说:“默默,这回真没了……”

就在这时,斜坡颤抖,成堆的白骨残骸往下落,很快就将来路甬道堵了个严实,我暗叫不好。急忙跑进佛窟之中,大喊:“快点,时间不多了,劘灯破阙,佛窟就倒,赶快找到‘活阙’,出去了。”

我撇开对着我满目诧异的葫芦他们径直走到幽兰新娘旁边,只说:“谢谢你幽兰新娘,我们在此拜别。”

安洁他们围着我看了半天,连脸颊上的泪珠都来不及擦拭,只能诧异得说不出话,全给愣住了,或许我许默没死他们不敢相信,悲喜交加一下把他们吓傻了吧。

我站起身子观察地形,安洁已经扑到了我怀中,哭得撕心裂肺,甚至用牙咬住了我的肩膀。

我对怀里的安洁说:“安老板,众目睽睽,你能矜持点吗,没时间了,快!”说着将安洁推开,准备算点藏位。葫芦和建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总之他两笑容绽放的脸庞上挂满了湿润的泪珠子。

以免他们对我“嘘寒问暖”浪费时间,我急忙开口说道:“他娘的是个爷们都别哭了,快来帮忙。我许默还活着,咋地吧,以后再说!”

叶秋首先走上来半蹲在我旁边说道:“许兄弟,风水气脉有两处,很危险,是相互渗透的,我叶秋找不到准确的点藏点位。”

“哈哈哈……叶大哥过谦了吧,这招连我许默都会,你会找不到?”

叶秋半天没说出话来,一侧的安洁小蹲下来说道:“许默,我们走的就是人皮劘灯对吗,这就是路线图,如果没有找到艅艎古墓,也就找不到幽兰故城,没能走完幽兰故城就找不到幽兰女国最后的栖息地,是这样吗?”

我还真小看了安洁小妮,她说的没有半点臆测,完全是合理的推断。别以为我们这趟白走了。其实人皮劘灯通过风水寻位走出来的路线可以通过风水循环清晰地辨别出幽兰女国最终的城郭之地。

我边封棺边测算,顺便回答安洁:“考古上叫做线索问路,和从古籍上的线索找到古墓的大致位置原理是一样的。不过这里得寻风水定线索,风水气脉才能找到幽兰女国迁徙之后最终归宿。”

我讲的很通俗,葫芦建国根本不明白,连布鲁斯老爷子也摸不着头脑。精通幽兰墓葬风水点藏布置的叶秋接着给出了解释:“人皮劘灯是古墓的结构格局,幽兰故城就是按照这样的方位顺序布置的,安洁手上的人皮劘灯拓片是倒八字形,幽兰故城却是等腰三角形对接形成的平面布置,丞龙点藏要抬高,才能俯守八方,任何的风水脉象就都没有阙口,这就是丞龙脉象。”

建国迟疑问道:“那怎么守住其中的各个脉象环节的。又怎么彼此联系的?”

我说,风水是天地山川,河流湖泊依赖日月星辰,地相脉气形成的统一体,寻找到一处点藏才能知道下一方的点位。艅艎是“逆寻龙”,旨在地官找到其中脉象继而找到幽兰故城。其中借位的就是艅艎本身,艅艎本身安排在绝障之地,风水对应天星七脉,引北极星入坠,这就是叶大哥布置的幽兰经坠头。

叶秋腼腆一笑说:“许兄弟客气了,还好世上还有能找到幽兰经坠头的人。”

我接着叙述,幽兰经坠头找到,在沙漠里跟着天星七脉走,这里又布置了风水上的“绝障之地”,绝障之地是任何风水脉象的模糊点位,没有天星七脉演化根本就找不到具体的点位,也就是说,绝障之地唯一的表象就是天星之中的天枢和巨门。没看懂天星风水,绝对找不到绝障之地也就找不到艅艎的所在。这是星象风水引入的幽兰点位。

通过幽兰经坠头顺势找到绝障之地,而绝障之地上的风水是运动变化的点位,艅艎如果出了绝障之地,本身就会覆灭,从此变成沙漠中的废墟。我们来的是时候,就找到了艅艎古墓。

至于艅艎下的幽兰故城就没有对于的地表外的风水了。接下来救该是幽兰故城如何安排,让后世地官能顺利找到并安全进入幽兰故城。

风水有两层,一为地表以上,称为“天地撵星”,一为地表以下,叫做“地藏丞龙”。天地撵星部分是寻找到艅艎的风水布置;地藏丞龙是根据天地撵星引入的风水理论,表示地下墓穴地宫可以看到外世天星,这也可以推断出幽兰故城原始是在地表上的,只是百年灾难,地表下沉被埋在万里黄沙之下,还好气脉风水有所保留。

安洁看我口舌打结说话不利索,接话把剩下的部分理论讲解了:“恩,就是这样。进入艅艎古墓后我们就接触到了鬼位丞龙:诀、脉、葬三脉,诀是鬼玺引路,廆魙点灯;脉是路径的延伸和‘活阙’位置,这里还很诡异,遇到了葬魂阁,险些迷失;葬点更奇怪,如果找不到鬼位丞龙,我们可能就已经出去,根本就找不到幽兰新娘引路,因为葬脉必须有幽兰新娘的‘鬼位借魂’才能找到具体点位。”

葫芦摸不着头脑只惊讶地说:“哇,我葫芦没听明白,不过觉得真是环环相扣,走错就真的出去了……”

建国也听出点眉目,指指周围说:“走错怕不只是出去那么简单,葬魂阁一共有三处,分别指向不同的方向,丞龙必须有鬼位,这样的话从鬼窟进入幽兰故城后就只能是有进无退,退的话就演化成葬凶格上的葬魂阁,肯定是出不去的。”

叶秋把剩余的风水联系说了出来:“还记得将军吗,他们原来是惧怕‘生人勿近’下的‘轮回生’。轮回生在棺材里布置,上面又有虚位,将军如果不利用‘轮回生’棺材,鬼窟就形成吸附之力,它也进不了幽兰故城。”

布鲁斯插话:“它为什么要进入幽兰故城?”

叶秋答道:“促使躲藏在艅艎之中的将军苏醒是那些黑水上的白丝,将军很喜欢这种白丝,你们发现没有,白色能发出清香的味道,将军躁动不安,闻入清香后他们就平息了下来。不过白丝能吸食血肉,将军也是飞蛾扑火。”

我于心称好,将军是中了虚魂草毒的喾族人,他们只有休眠时才能阻止他们的暴戾和痛苦,所以他们一般都会吊死进入休眠状态,但能让他们清醒也能让他们覆灭的也是这些白丝。其实这些白丝学名叫做“山须”,是冰虫粉另外的存在方式,它们极具吸食生命体血肉的能力。将军吸入冰虫粉香气就能清醒过来,同时它们身上的痛苦也就出现。为了减轻身上的痛苦,它们就必须进入幽兰故城寻找冰虫粉形成的“山须”,山须的位置刚好在点藏位上,气脉风水导致黑水上下浮沉,这种风水能力又布置在葬魂格局上,一旦气脉走差,香气就无法透出来,将军也就找不到位置,所以将军必须抬着能保证风水气脉的“轮回生”才能找到葬魂阁的位置。也就是说将军是依靠墓室风水才能存在的墓妖,他本身以墓室风水构造而生亦而死。能破坏这些风水的虚位刚好就是我们这些人,虚位盈填,我也就进入了棺材,我们也才真正进入了幽兰故城。

安洁冥思苦想,或许把这些诡异的墓室风水格局上的厉害关系圈串联到了一起,她接着说道:“丞龙二十一相就这么联系到了一起,但我还是找不到究竟是什么东西可以让风水变成实质可以看到的东西。”

我指指暗窗窟窿说:“这很简单,进入封闭的幽兰故城,里面的空气变换,导致廆魙点灯,灯火一亮,里面的魔鱼娃娃就躁动,你听……它们在叫唤,如果有人闯入幽兰故城,任何方向的躁动足以提醒幽兰女国臣民有人闯入了古城。”

安洁和叶秋听我说道这里,双目满是惊惧,葫芦却问:“那会怎么样?”

叶秋缓缓看了葫芦一眼说道:“廆魙、魔鱼娃娃、将军都不想死,他们会阻止风水变位,让外城的护城河和护城塔倒下来,进入这里的人就得被活埋……”

看来建国已经把这些联系理清了,突然大叫一声:“快找点位,最后这关是幽兰新娘的点藏位置啊……”

葫芦猛地站了起来说道:“原来我们抬着的是一个丞龙位啊,怎么办,塔要倒了……哦,对了,幽兰新娘能阻止风水变位,默默,快想办法。”

我大声说:“你现在才知道时间不多啊。幽兰新娘全身都是克制冰虫粉的地下熔粉,所以她才没被烧着。”

这时候葫芦似乎成不耻下问的三好学生,追问道:“那黑水里能着火的是什么东西?”

我可没工夫回答葫芦了,急得我差点破口大骂,这点藏点位究竟在什么地方。安洁在这时候回答了葫芦:“能燃烧的是廆魙蛇蛋的壳粉,这东西就是点墓室长明灯的,人不动风水位,气脉不变,它们是不会点灯的。”

建国跑到暗窗窟窿往外看了一阵,急得大骂:“他奶奶的,灯笼全飘起来了,黑水里的小艅艎全熄灭了。”

布鲁斯这回也犯了傻,问道:“灯笼飘起来会怎么样?”

葫芦大声回答:“老爷子,灯笼全飘到半空,一旦爆裂,满是火气,空气就变了,地下水位被压迫,你说会怎么样,和在封闭的汽油桶里点火效果一样,这么简单的理论都搞不清楚,你干什么吃的。”

眼看灯笼越飘越高,一帘昏黄的暗光从四个暗窗窟窿中射了进来。我们奔到窟窿口观看,一盏盏半透明的羊皮灯笼飘在了半空之中诡异地游荡,而黑水中巨大的暗波涌动,恨不得从中飞出一条巨龙来。

安洁也急了,双目不住地扫打着四周,口中不停地念着:“望穿、秋水、活阙、囚龙、四小鬼位、一丞一脉、鬼玺、轮回生、虚位究竟在什么地方……哎呀,这地方就不大,幽兰新娘的点藏位会在哪里呢……”

葫芦这时候仰头望着宝顶观察,拿安洁寻开心:“安老板,你也学会墓室风水了不成,说的煞有其事,算出来没有。”

安洁急得焦头烂耳听到葫芦有此一说,也只骂:叶大哥教我的,葫芦你别打岔,闭上嘴行吗?

建国看得羊皮灯笼飘到和暗窗窟窿持平位置,失神似的说:“安大小姐,风水寻位咋变成你的活儿了,你看看我家默默和叶大人还有用处吗?”

安洁朝我和叶秋看了过来,我们已经从塔窟宝顶看出了风水布置的排位顺序。这里要想联系到千米外的城墙塔楼,布置的应该是鬼位点藏位置上的虚位。虚位留出方能引入幽兰新娘的点位,丞龙是不能完全封死的,要不然幽兰新娘的点位就通过“东南撼楼”上了。

我大喊:“葫芦,看看东面的黑水中高起的假脉还在吗?”

葫芦听都没听懂,奔到塔楼东面的暗窗窟窿口看了一眼才问:“黑水里什么东西来着?”

我冲着葫芦再次大吼:“我们游水过来时,那里不是隆起漆黑的沙滩一样的东西吗?”

“哦,哦,哦我看看……我看看……哎呀,默默还在,你不是说那是幽兰新娘的一处点藏位吗?”

安洁凑到暗窗窟窿口看了一眼说道:“许默,假山还在。我明白了,幽兰新娘葬在那里,风水气脉就倒逆回位了,所以要般到这里埋葬。”

叶秋手忙脚乱布置气脉丞龙阙口仍然哈哈大笑:“看来我叶秋收得一个好徒弟。”

建国和布鲁斯在我和叶秋旁边帮忙抬开残留的砖瓦碎片,用火折子在地上插上了各个位置上的点藏位,一片光芒闪烁,地上的火折子静静燃烧,脉象立马就呈现了出来。

叶秋拍拍双手说道:“找到了,安洁,原来真的是人皮劘灯,你来看看。”

安洁小跑过来,半蹲在地上看了一阵,光影线条绘制出的就是人皮劘灯形状,她的脸上顿时显出喜悦的神彩,漂亮的酒窝也挂在了脸颊上。她说:“太美了,会说话的幽兰墓室风水,原来人皮劘灯就是塔窟上的布置,那幽兰新娘的点位就在劘灯的中间位置。”

叶秋拿出老先生的口气对安洁说:“安洁,你说的很对,但两处还有偏位上的虚位,你选哪一处,选错可会出大问题的。”

安洁听叶秋一阵夸奖更是得以,笑得更灿烂,只说:“这难不倒我了。叶大哥说过‘诀龙双合,丞则虚,醊则实’,幽兰新娘轮回生的棺椁,只能在丞龙虚位上,对吧?”

叶秋哈哈大笑,竖起了拇指:“好,说的好,没有白教你。”

葫芦催促:“这时候还论学问,看看时间,灯笼全飘起来了,碰到天顶可就破烧了。”

安洁似乎非常有信心,呵呵一笑对葫芦说:“葫芦,你别急,这里还少了一脉丞龙,等下就到了。”

葫芦和建国齐声问到:“什么?”

安洁笑盈盈地说:“人皮灯笼还没到。”

葫芦急了,大叫:“人皮灯笼全在艅艎内,怎么会过来,安老板你到底要怎么样?”

安洁说着说着脸色沉了下来,看了一眼叶秋,叶秋也张口不语,神色凝重,他们两可没本事找到活阙的位置,就算能算出来,也只是四个暗窗窟窿上的活阙和半阖上的台阶甬道,想出去估计很难。我封脉是想保存幽兰故城的风水排位顺序不变,使得幽兰新娘个故城就算地脉塌陷黄沙入城风水也不会变,依然是生人勿近罩在了鬼位丞龙上。我现在已经虚部排位顺序,算出了活阙的位置,这位置很诡异,但确实是生门,刚好就在葬魂阁上……

我说:“葫芦,建国跪下!”

葫芦和见鬼吃惊一阵,最后还是扑通跪到在了幽兰新娘的棺椁前。我们三兄弟拜了三下后立起了身子,一同望向身后的高空,飘来三十多具人皮灯笼,她们全是幽兰女国人。

我当初担心这些人皮灯笼怎么从艅艎内过来,现在我的疑虑顿时消失,其实我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能让人皮灯笼寻着风水诀龙过来,这是一个千年谜团,能知道其中奥秘的恐怕是有牧严本人。

安洁看到这些人皮灯笼幽怨地飘了过来,在塔窟上飘荡,她们身上的光线很特别,从四方暗窗窟窿射进来后和我们布置的点位光环形成鲜明的对比,使得人皮劘灯更加的立体,而光源指向的位置就在西北角上。

我们抬起棺材往西北方向赶,十几步后我们就到了矮墙悬崖上。那里有一堵山石挡住了去路。葫芦上前摸索一遍说道:“默默,这石头忒硬了,幽兰新娘的尸骸怎么会在这里。”

我说,把棺材抬到头顶有一处石板的地方。寻了半天,我在脚下发现凹陷下去的长方形龛格子。建国抬头望顶却说:“黑漆抹糊,有什么石板,全是清一色的山石,默默,你可找对位置。”

我吩咐葫芦和建国落棺,运用“偷天行脉”测算,如果这里没有尸骸,那我许默以后也别干地官了。我约上葫芦和建国爬上陡坡,用刀子挂去头顶漆黑的软石层,上面果然冒出白花花的骸骨来,这具骸骨十分完整,全部镶嵌到了石壁上。

突然又是一件无法让人相信的事情发生,幽兰新娘躺在棺材内抖动几下,全身泛出了冷白的光芒。我大喊:“葫芦建国下去。”

三兄弟从高台上跳了下来,打结纷纷往后站。棺材发射出夺目的光芒,照射在地上的骸骨上,那骸骨咿呀发生,四肢扭动,旁边如同石壁漆黑的粘稠软石着起火来。

渐渐骸骨万千从石缝中冒了出来,张开四肢一晃而下,落入棺材之中,那冷白光芒顷刻间熄灭。

葫芦一哆嗦只说:“默默,可别说人皮和骸骨重合了,要是幽兰新娘活过来更不科学了嘛。”

奇异是事情如期发生,石壁漆黑的粘稠液体全被烧干,上面密密麻麻整齐地镶嵌着白骨残骸,足有三十几具,我们骇然,连连后退。

知道布鲁斯大叫:“羊皮灯笼全落下去了,人皮灯笼爬爬了宝塔。”

我们循声跑到塔窟外面的檐台观看,人皮灯笼触碰到塔身立马破裂,烧成了灰烬,而石壁上的白骨纷纷跌落,变成了一堆堆的白色骨粉,风一吹,骨粉飘散落到燃烧的人皮灯笼上尽皆熄灭,化作无影。

我们看得触目惊心,回头去看装着幽兰新娘的棺材,哪里骨粉飘散,棺材燃烧拉起了一帘奇异的火墙,那火的颜色幽冷无比,棺材却慢慢化成灰烬,倒是模糊的光线下,一个漂亮的女孩似乎站在冷光焰火中像我们挥手,我甚至看到她的容颜,在那刹那间,我双目剧烈疼痛,察觉脸颊上冰冷眼泪滑落,我擦拭了双眼,看到手臂上原来是血红的血泪,我吓了一跳,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而我再看时,看到幽兰新娘脸庞一抹笑容,然后虚抖几下,一阵风似得消失在眼前……

我想再看看幽兰新娘的样子,却始终看不到她的身影,直到我身子被人按倒在地,我缓过神来,才发觉塔窟内满是封尘,视线模糊得分辨不出谁是谁来,耳边传来安洁的叫喊声:“许默,你醒醒,快,塔顶要踏了!”

我总算回神,身边剧烈抖动,无数的石块从头顶落下,我们奔命却找不到出口所在。

关键时刻,模糊的视线下似乎有一句人皮灯笼飘了进来,突然一声爆响,飘散的骨粉杂夹着沙尘全被震出四处暗窗窟窿外,空气清朗,清风纷抚,我们急忙爬起身子。

我顺势找到活阙位置,猛扑过去,在地上挖起坑来。葫芦和建国不问缘由也来帮忙,很快地表一沉,陷落了下去,一个幽深的洞窟呈现在眼前,这就是“活阙”的位置,一共有两处,一处通到台阶内部,一处通到艅艎下的风水井。我挖的是后者。

我吩咐葫芦和建国当先进入狭窄的甬道,又让安洁、叶秋和布鲁斯跟上,我垫在了最后。跳入活阙口的刹那,耳畔似乎虚听到一个悠扬如牧笛般的声音:“许默……许默……”

我探头看了一眼石窟,无奈外面烧着的灯笼已经落尽,光线立马暗了下来,在石窟进入最后黑暗的同时,我似乎迷离地看到了一排排的幽兰女国人站在了塔楼上,她们衣着光线,神态举止优雅,每个人的脸上都有如花带露般的甜美笑容……

我就眨了一下眼,塔窟里哪里有什么人,已经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淹没,我急忙钻入地道内逃命。

这是一处暗格,古代城楼都会有暗格,方便遇到危险时逃命,如果不懂幽兰墓室风水格局,很容易顺着另外一条活阙口走,到时候就得活埋在这里了。

大家在幽深的地道里爬行,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还有地下抖动发出的崩塌的声响。这时候气脉已经形成,黑水上扬,气压受迫,上方的山石肯定崩裂,只要黑水位盖到佛窟的三分之一,幽兰故城上方的万吨砂石马上盈填其中的缺口,我们也就被活埋在此了。

身旁石壁裂纹追着我们而来,此时分秒必争,我冲着前方大喊:“葫芦,建国,别停下来,山裂了……”

葫芦只回答了一只:“我又不是屁娃娃,我还不知道现在的情形。”

危险说来就来,我身下裂缝越来越大,两只爪子险些卡到当中,布鲁斯老爷子撅着屁股,吃力地爬行,我恨不得掉头蹿他一屁股,急得我大骂:“老爷子,快点。”布鲁斯没有回话,往前爬得更快。

约莫爬了二十几分钟,膝盖和肘关节已经磨破了皮子,疼得我差点掉下眼泪,估计其余人也当如此,大家这时候都没停歇,有多少力气全给使上了。

再爬了几分钟听到葫芦喊话:“默默,加把劲,到风水井了。”

大家鱼贯爬到风水井里,赶紧吸气往上游。我落在最后,想起这里有只廆魙和将军。当我睁开双眼看向水底下的风水柱,那里还有一只顶着廆魙蛇蛋的风水琉璃珠子,旁边一只将军安坐在旁,好像进入了休眠期。这倒算我捡了便宜。

安洁和我从这地方进入水井时有一条登山绳悬挂在上头,大家顺着绳子逐一爬了上去。井口盖着一个大脸灯笼,葫芦不有分说伸刀子捅破,当先爬了上去。

我们从沉海斗上爬到了左偏殿,本来要按照原路回去,无耐那些铁球全停摆了,横七竖八挡住了去路,大家只好翻上双层艅艎,奔上高层,再跳下去,就进入了长达四十几米的艅艎甬道。

跑在最前面的葫芦突然大叫:“他妈头灯灭了!”

接着大家的头灯接二连三全熄灭精光,顿时陷入了无比的黑暗之中。

叶秋试图划亮火柴,但火柴划亮的瞬间立马被什么东西给吹灭,大家转成一团,纷杂的脚步声此起彼伏,似乎连着在甬道内游蹿的幽魂也跟在了我们旁边。

我大叫:“葫芦,看脚钉。大家千万保持在三步范围内。”

葫芦大喊:“都进去两三天了,脚钉他妈早烧没了,看我锤子。”

这时候艅艎剧烈抖动,木板咿呀噼啪作响,不少木头已经掉了下来,呼喊声在整个艅艎甬道内伴随着崩塌的声音回荡。

我一急,脾气就收不住,大骂:“呆子,你看清楚,墓室甬道内点的脚钉能少72小时。”

最后还是建国看出名堂,大叫:“脚钉在这,脚钉在这。”

我们循声看过去,那脚钉还闪烁这点点火星,已经贴近了地面。

安洁却问:“许默,不对啊,脚钉怎么在后面。”

我使劲呼喊:“别管方向,一定顺着脚钉走,甬道裂开了,四方都有路,别走错,跟着脚钉走,脚钉熄灭必须找到天顶那。”

我细听了声音,大伙的脚步声都是朝着脚钉方向走的。四十几米的甬道到现在似乎没有个尽头,始终找不到天顶上透下的光源,又或许现在已经是天星飞渡的黑夜,这如何是好。

安洁边跑边点名:“葫芦、建国、叶秋、布鲁斯、许默!”回答安洁的只有我一人,其他人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不详的预感烧到脑后,我也只能扯着嗓子大喊:“听到声音的回个话。”

“我们在这,我在这!”声音此起彼伏,还有他们不停拍打头灯、画划火柴、拧手电的声音。

七嘴八舌吵个不停,我根本就听不出谁和谁在哪个方向,这回真遇到鬼作祟了。

我再次大声喊道:“都他妈顺着脚钉走,谁长着耳朵不听声的?”

七九香只剩下最后一点星火就要熄灭,我冲了上去,一阵怪风吹来,只看到一根香火星烧旺,旁边蹲着一颗脑袋,冲我翻脸拧嘴一笑。我跑的太快收不住脚,瞧见那人头不是队伍里的人,一脚就将人头踢飞……

“脚钉啊,脚钉,你可别熄了啊,熄了就完了……”

艅艎内部倒塌的声音不绝于耳,被挤破的木板噼啪飞响,我顿时也分不清了方向,只能跟着地上闪烁的脚钉跑,而此时的艅艎已经东倒西歪,我连连碰壁大骂这艅艎倒塌的太是时候了。

算我命不该绝,一个踉跄后跌倒在地上,身子滚了两圈,上下不分,倒是看到右侧有一个光速投了进来,那不就是天井入口吗,看来艅艎已经右倒倾斜了,天井不再是天井,二十墓道。

我顾不了许多,也没看清楚身后是否有队友跟来,箭步扑想天井墓道。夺目而来的是雪白的阳光,不过这一帘光芒照到我眼睛时,我却差点昏厥过去,视线更是迷离虚晃,全身霎时疲软,这可不像是通到人间的甬道。

我最终晕厥过去,再没有力气攀爬,直到天井墓道口传来安洁的声音:“许默,抓住绳子……”我哪里有力气抓绳子的,最后还是安洁小妮冒着沙尘逐渐掩盖过来的天井墓道跑了进来,将身子绑在我身上。

安洁想拉我出去,就在档口,龙一般的沙子填了上来,而我的身后双脚似乎被什么东西击打了一下,我疼得清醒了过来,回头去瞧,却是两三只将军不停地用细长的指甲挠着我的脚踝,很快就要逮到我。

我赶紧缩回脚来,推了安洁出去,艅艎侧翻,安洁就滚出了天井墓道,落到正在下陷的沙海斜坡上,拼命地往外爬,沙子已经盖到了她的腰身,要不是她的身子也被绳子拴着可能已经被沙子掩盖。

我在最后也被拉出艅艎天井墓道,通天的阳光印入眼帘,沙坑外的葫芦、建国、安娜和点点拽着绳子往外拉。其余人已经将安洁拉出了沙坑。

随着一声罕有的巨大隆隆声,艅艎全部落入沙坑之中,一个直径有五百米的沙窟层显。沙窟吞噬着万吨的沙子,头顶冲破光明入天的巨大沙暴涌向半空,然后下起了沙尘。

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抓紧了绳子,看着身周满是往沙窟中奔涌的沙子,陡峭的沙坡还在无休止的移动下滑。这是在沙漠里形成的沙陷,比流沙还可怕,只要发生沙陷,方圆一公里内的沙子都会移动,这也契合了罗布泊漂移的说法。

我渐渐被拉到了沙坡半腰处,回头看到巨大的窟窿口像是幽灵恶魔张开了黝黑的巨口要将我吞噬进去。更可怕的是从黝黑变形的窟窿里蹿出四肢攀爬的怪物,还有像蛇一般能飞的东西,这就是将军和廆魙,再过几分钟突然几柱水龙喷射而出,沙地上又像是下起了黑色的雨滴,瞬间将一片方圆的沙地染成墨黑的颜色。幽兰故城地下黑水已经井喷,最可恶的是上千只魔鱼娃娃被黑水带了出来。

将军、廆魙、魔鱼娃娃顺着陡峭的沙坡爬上来,有的被沙子掩盖,有的还在挣扎,只是那十几只将军就算被沙子埋到腰身,它们奋力一跃又挣脱了滚滚沙流的束缚。

我吃力地拽紧了绳子,口鼻也满是沙子,全身几乎要背扯散了架,我只能清晰地觉得自己还活着。

上坑外围响起了哒哒的枪声和嘈杂声,当中一个声音暴喝:“撤退,沙坑还有吞噬沙子!”接着我便听到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我的身子也很快被拉了出去。

我们将近退了十几分钟才算退出沙陷的范围,我被汽车拖行十几分钟,算得上是筋疲力尽,跑入我视线范围的是葫芦、建国、安娜和点点,他们已经泣不成声,迫不及待给我灌了些清水,我才稍微清醒了些。

很快葫芦和建国大喊着拔刀出鞘奋战去了,我模糊地看到将军、廆魙和魔鱼娃娃已经攻击人类了,厮杀声和枪声混到一起。不过我却看到我们队伍以外的人,他们全身军装,统一的装备,他们是军人……

我为之一振,强行灌了一壶子的清水,在安娜的搀扶下站起了身子,这太像是一场残酷的战争,战士们有些已经滚在沙地上战斗了,我是不是该做些什么阻止这一切发生。我不想有人伤亡,特别是在我们幽兰女国国土上。

点点说:“哥哥,你咋样了么,好好休息,我能对付这些娃娃。”

我狂喜追问:“点点,你能对付他们?”

这时候跑上来两名警卫员,将我带到身后十几米外的几辆吉普车旁,从吉普车后走出一个军官,朝我敬了一个军礼开口就说:“你就是许连长吧,这回看到你的风采了?”

听着军官这话,他明显认识我,不过我却不认识他,见都没见过。我只好敬礼说道:“报告首长,正是我许默。”

那军官看大多数的将军和廆魙、娃娃鱼被消灭,转脸对我说:“老弟,你先休息,我得抓几个活的!”说着就拔出手枪和将军拼命去了。

我回看时,将军全身被阳光一照已经冒出黑烟,他们惧怕阳光,根本就没有招架之力了。部队里带了火焰枪和火箭筒,一群的魔鱼娃娃残尸遍地,纷纷滚入沙窟之中被埋了个结实,廆魙能吐火,但见了太阳光,飞不高,只能在沙陷坑内飞窜,很快也被阳光晒死,落到沙陷当中化成灰烬。

我催促点点想办法,点点抹抹眼泪大叫:“哥哥看我的!”点点说着拔出长刀,跑到沙包上,持刀指天叫唤:“嘚咋暯渝哈,哈喇嘼嘼嘢嘛,嘛米嘛米嘻咯……”

我吓了一跳,点点怎么会“诛鬼封天”诀语,她是从哪里学来的?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三四只还抵抗的将军听到点点这么一叫唤,独目看了上来,对着点点毕恭毕敬四肢匍匐下去,动都没动。

军官看样子像活捉将军,吩咐准备抓取,哪知四只将军突然爬起身子,将同伴的尸体抱紧,跳到沙窟上方,落到沙窟中时,俨然变成一堆白色粉末,被风一吹全没了影子。

就是这样的怪异,沙窟之中没留下半点怪物的踪迹。后来我们随部队在沙窟外围守了三天,而沙窟也已经被黄沙覆盖,恢复如初。这军官最后也没能抓到任何一只怪物,显得遗憾。

在我们准备离开沙漠去往和田休整的前一天夜里,那军官独自走进帐篷对我说:“许默,你本事不小,当年我真是小瞧了你。”

我始终想不起来着军官到底是什么人,我只好询问:“首长,你认识我吗?”

那军官摆摆手说:“别首长首长的,我军衔比你还低,我就一个老班长,我这回可是把全班人都带来了,加上我就十二个人。哦,对了,连长,我老耿啊,我们一起去当的兵,在路上营地休息,我还跟你吵过架呢。想起来了没有。”

都五年过去了,我哪里能记得在部队里和谁吵过架,现在听眼前叫老耿的人如此一说,我还是有点莫名其妙,他不会是认错人了吧?我只好笑着连连摇头。

老耿可不乐意了,说道:“连长,你怎么还不认我呢,那回我们是坐着军用大巴入的伍吧,大家当时心里没个底,晚上就讨论,你让我们赶紧睡觉,我当时就呛了你嘛,你当时就说‘老子许默,你想咋地?’,是这句话吧?”

“哈哈,原来是你啊,都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我许默啊,你可是说到了营地要收拾我的,您不会还惦记着这事吧。”

老耿把军帽摘了下来说道:“哪敢啊,我当时确实想揍你来着,可咱们被分配到不同的连队,我在和田就下了车,这事就没再提了,后来我当了班长,有三个手下的弟兄去新疆喀什执行任务失踪,是您带领三个战士找到他们的,其中一个是我亲弟弟。我弟弟和我说你如何带队,如何威武,如何准确判断地形说了出来,当真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回军区派我们一个班来寻你,才有机会和你当面道谢。我现在是接了你的班了,原来新疆负责搜寻任务的连队一共七支,到现在只剩下三支了,我两年前奉命接了你的班,正是你原来的连队,咱们连队的光荣榜上还有你许连长的名字呢。”

“哈哈哈,兄弟们可好,哎呀,救我的原来是自己连队里的战友,不过老耿,我可跟你说,在这里发生的事你可得看着往上报……”

老耿哈哈大笑,拍拍膝盖上的沙灰正儿八经地说:“我问过外头十几个兄弟了,他们都说什么都没看见,就看到了流沙,找到了你们,明天一早启程赶往和田汇报情况。许连长,你别担心,只管去做你们的事,我老耿学问不多,但知道厉害关系,这些东西不在我管辖范围之内,有些事知道不如不知道的好。这些事很快就会烟消云散,就算流传那也只是传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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