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乐一路与钱多多说笑,领着她来到后堂,此时正撞见几个小伙子,眼看便要将吕万年的遗体架起抬走,这下可急怀了余乐。
“稍等稍等!!”余乐撇下钱多多抢上前去,“丧事就在这里办,别动了。”

正准备抬起遗体的男子登时露出难色:“小兄弟,我问过鸟爷了,就算在这儿办事儿,也得动一下遗体,大夏天的,呆不了几个小时就臭了,我们必须先送到殡仪馆清洗美容,然后冻起来,等办事的时候再送过来做道别,最后入馆进土。”

“不行。”余乐一口否定,“我师父交代过,不能离了这院子,片刻也不行。”

“可这……”男子只得先号令众人放下手,他擦了把汗,看着安详的吕万年道,“小兄弟,你没经历过这种事,遗体放一放就会肿胀发臭……到时候别说办事儿了,那味道能直接给你熏晕了。”

“多久会臭?”

“五六个小时应该就能闻到了。”

“师父归天到现在已经十几个小时了,你闻到臭了么?”

“十几个小时??”男子大惊,望着吕万年道,“我以为是今早走的呢!这不可能,咋走了那么久遗体还这么完好。”

争夺之间,鸟爷忙完后面的事,也赶了过来:“怎么?”

负责殡仪的男子将事一五一十说了,让鸟爷定夺。

鸟爷微微皱眉,盯了吕万年的遗体,暗自思量。确实有些大师,能做到圆寂之后肉身不腐,难道吕万年已经到那境界了?即便是见过场面的鸟爷,也不禁纳闷。

“那就听乐儿的吧。”鸟爷最终摆了摆手,他也想再看看,遗体若是多放几天会如何,“我看清洗美容也免了,吕爷喜欢这么坐着,让他坐着就是了,明儿就办白事儿,大家在这堂子里鞠躬道别即可。”

男子摇了摇头,又看了看吕万年的遗体,也不再强求:“那成吧,我们去开死亡证明,搞忙注销户口一类的事。”

“不急。”鸟爷心思一动,再次摆了摆手,“你们几个把这里布置一下就成了,行政事宜我们自己做。”

“得!”男子又是一阵不解,但上面人交代过,一切要惟命是从,他便也不争辩,带着几个同事开始布置场所,大体就是放些花圈,披上白布之类的事情。

打发走他们,余乐才上前道:“还得再谢谢鸟爷,师父这么多邪门的嘱咐,您都一一帮忙打点。”

“小事。”鸟爷点了点头,自然看见了跟在余乐身后的少女,“这丫头是?”

“哦。”余乐冲钱多多道,“叫鸟爷。”

钱多多方才一直在后面看着,余乐身为一个孩子,跟大人们说起事来头头是道,而鸟爷一出马,一干人等全部惟命是从,气场了得,总之,哪个都比自己老爹上得来台面,她也没工夫多想,连忙上前鞠躬道:“鸟爷。”

“好,好。”鸟爷眯着眼睛,再次向余乐投去疑问。

余乐这才介绍道:“她是钱达的闺女,昨儿落东西在这里了。”

“钱达……”鸟爷眉头渐渐发紧,本想说些什么,但又不好当着钱多多的面说,只摇头道,“跟她爸比,倒算得白净水灵。你们玩去吧,这里我盯着。”

余乐钱多多这才拜退,去后门那边取鞋。

钱多多不敢回头,只贴着余乐怯怯问道:“这个老爷子是谁啊,好像不喜欢我?”

“连他都不认识?”

“不认识。”

余乐轻轻一笑,看来钱多多完全不知道父辈的往事,要不然指定明白鸟爷为什么满是敌意,他将鞋子递给钱多多后便道:“行了,东西给你,今天家里事儿多,就不留你了。”

钱多多顿时又感觉到气愤与为难,我低三下四地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理由过来找你,你还了鞋子就哄人?这已经不是礼数的问题,根本就是对她姿色的侮辱。

“我没带家门钥匙。”钱多多忍着不喜,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我爸得晚上才回来,能不能让我在这儿呆会。”

“不怕么?”余乐冲吕万年的遗体努了努嘴,昨晚老吕的余威可是吓得她闻风而逃。

“昨天是太晚,没看清……”钱多多也不往那边看,使劲点了点头,“现在人多,不怕。”

“那好吧,你随便找个地方坐,我忙我的去了。”余乐自然看得出她的伎俩,便干脆当家里溜进了一只野猫,要留便留吧。

话罢,他也不带着钱多多参观,自行出堂,往师父的书房走去。

钱多多只气得原地跺脚,简直想把余乐臭揍一顿,但当他看见老吕遗体的时候,又是一个寒颤,只得不顾面子,像跟屁虫一般赶紧追上余乐。

余乐来到院中,自行进了正房,也就是老吕平日所居的屋子,正房有一个厅两个侧室,其中左边那间便是老吕的书房,上面挂着“玩笑茅庐”的牌匾。

书房家具很旧,别有一番味道,字画文玩摆放得错落有致,靠墙的那两个硕大的书柜更是让人肃然起敬,书柜上挤的书有新有老,混杂中自有规矩,懂的人自然清楚,书房的主人绝对是真有学问的人,而非随意搞一堆书撑场面。平日除了自己与喜鹊,几乎没人进过这个书房,现在想来,应该是老吕不爱显摆那些真正的宝贝,怕惹人红眼。

余乐径自走到书柜前,打开柜门翻找起来,他现在可不是玩,非要说的话,他在找东西玩。按照老吕的说法,世间万物都可以玩,但你最喜欢的,引你入门的只有一件,余乐要找到它,找到自己的玩兴所在。

至于钱多多,跟进屋子直接就花了眼!她可没心思看那些书,屋子里满是奇珍异石,文玩古董,墙上的字画,架上的玉器,桌上的茶海,柜中的笔筒,无一不让她两眼发亮,虽然她自己家里也有这些东西,但跟这神奇的书房一比,简直不堪入目,即便她眼力有限,也能感觉到这些东西的底蕴与奥妙。她也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老爹那么馋这边的宝贝。

她站在架前颤颤伸手,抚向了架子上的一只白玉狮子,这狮子足有一掌多大,水润透亮,甚至让人觉得仿佛有水在其内流动,面上泛出油光,用屁股想都知道是值钱的宝贝。钱多多瞥了眼余乐,见他专注于找书,自己便握住狮子,抬手一颠,这一下才觉出来,狮子比想象中要沉得多,巴掌大的狮子她险些没拿起来。

这恐怕是钱多多这辈子碰过最值钱的东西了。

她再看余乐,压根儿没注意这边。

钱多多心下也嘀咕起来,若是把这狮子顺进自己手包……不知余乐会不会察觉,这宝贝拿回去献给老爹,估计老爹直接赏1000零花都不过分!她哪里知道这种润度、水头纯度的白玉根本就是世间难求,别说巴掌大这么一大块,就算是个羊脂玉小镯子,比这成色差不少的,开价百来万也卖得跟玩似得。至于老吕这块,恐怕没人敢估价。

钱多多咬着牙,看了看狮子,又看了看余乐。

“太重了……还是算了……放包里会被察觉。”钱多多心下嘀咕一句,小心翼翼地放下白玉狮子,继续在房中转悠。

实际上她的每一个举动,呼吸的起伏、心情的变化都被余乐尽收眼底,他只是觉得好笑,倒要看看钱多多最终挑上什么顺走。当然,余乐自己也没闲着,翻过的书籍着实让他眼花缭乱,无论是石头、木头、青铜还是鸟兽盆栽,每个种类老吕都有几十本书,真的让余乐不知如何选择了。至于有眼缘或者感觉兴趣一类的东西,余乐却一直没感觉到。

那边,钱多多拿起这个,又放下那个,拿捏不定,心下打鼓,又是害怕又是心痒。

这边,余乐翻山捣海,对哪个玩法都有些兴趣,但又谈不上特别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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