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吾的话说得没错,不管如何,看来如今要破解这座冥都背后的秘密,只有先从找到那些女子开始下手了,或许找到她们的同时,也便是跟那山鬼正面交锋的时候。
而我们商量下来,目前可以找到她们的最大可能的地方,便是那城中心的大庙塔楼里,可是平时大门紧闭,一般人都是无法进入的,即便是硬闯进去,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着多少机关埋伏,冒然行事不但不会成功,还可能打草惊蛇损兵折将。

那老汉说道,那大庙里的情况,虽然他以前被抓进去做工时也进进出出好几回,但是每次进去之后,也都只是在外围的一排密室里干活,那六角塔楼里从来没有进去过,也从来没从那楼里传出过什么声响,至于平时城民领酬劳,那就更不可能靠近塔楼了,都是在院子里卸货收钱走人。

王连长此时说道:“铁蛋他们还在那里饿着,我们吃完得帮他们送些食物过去。对了,不知道为何这城里,有些人丢了魂魄,而像我们这些人,就还是正常的呢?”

这个问题也正是我想了解的,便看着阿良伯和巫师老汉。

“这个问题说来也简单,我们进城之后早已都将所有清醒的人汇合一起,相互对应过一遍了。老爷子最有话语权,据他统计,进了这城里的人,不管是哪一批进城的,唯有两种人是不会丢失魂魄的,那就是八字全阴的女子,和八字全阳的男子。”

哦……怪不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和李佑吾、金发财自然是八字全阳的,即便不是祖灵之身也可保神智清晰,而阿紫是八字全阴,也不成问题。至于阿虎阿豹,之前能目测阿依朵的魂灵,自然身上受了泰国某种法术的加护,那王连长及其余几个清醒的士兵,应该便是八字全阳的人了吧。

“难道,这里的山鬼和那些蓝眼睛的鬼物,他们看不出你们和一般人不同吗?”金发财问道。

“看得出看不出又有什么区别,反正也都是逃不出去的。在这里呆着,就跟那些失了魂的人,没啥区别。”阿良伯说道:“当然,我们这也只是猜测,或许他们真的不知道也有可能,总之我们在外面不能暴露自己神智清晰的身份,平时走路说话,都要多几个心眼,混在人群里,也难以分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说对吧?”

阿良伯话虽这么说,但是在我看来,有这么一群人在,对我们将来的逃生必然是有帮助的。

酒足饭饱,一行人起身告辞,顺便打包了几份实物,便匆匆下楼。

出门时,李佑吾故意挡在了我前面,让其他人都先行,我意识到他有话要说,便放慢脚步,假装东张西望观看街景。

待到前面的人与我们拉开了几米距离后,李佑吾在我身边轻声问道:“大官人,你不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吗?”

“怎么了?”我听到他一说“不对劲”就知道这家伙必然有所新发现,这已经成了他关键时刻的口头禅一般。

他摇了摇,微微锁着眉头轻声说道:“我也说不出来有一种什么感觉,总觉得前面那些肉端上来时,有一种很怪的味道。但是又吃不出什么问题来,就是一种嗅觉,奇怪的嗅觉。”

我回忆了一下之前的菜肴,当时边吃边聊,加上饿得风卷残云,倒也不是很留意:“好像没什么问题吧,我们家对食物的要求很严格,如果是那种不干不净的东西,吃完马上就会闹肚子,现在好像没啥感觉呀。”

李佑吾看了看前面的人,低头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不是说那肉有问题,而是这肉的气味隐隐透出一种……我怎么形容呢,就像我第一次闻到王连长身上的味道一样,就是跟一般人不太一样。”

他既然开了话头,我倒也顺着他的意思问下去:“对了,记得你第一次就说他身上有点鬼味什么的,我发现你对王连长总有一种防备的心理,但是我看了这人也没啥不同,虽然有点领导脾气,但是心眼不坏,挺正直的呀。”

李佑吾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嗯,人是不坏,但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真是奇怪。”

我知道他的嗅觉敏锐,可如今既然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便也不能再继续问。前面的人已经快走到城中广场那里,突然看到他们几个一阵慌乱,好像出了什么状况,我们便加快了脚步追了上去。

只见金发财面色煞白,两眼犯直,双腿无力,被阿虎阿豹架着,口中直嚷嚷:“哎哟妈呀,哎哟妈呀……”

旁边的人都已经慌了神,我见状赶紧说道:“别慌,赶紧扶他回去!”

我知道,这金胖子一发晕,肯定会又有新的发现,而这城中心广场离那六角塔楼距离太近,旁边已经逐渐有几个眼神呆滞的路人停下脚步在看着我们。

如果在此时不小心暴露了我们的身份,一定会惹出不小麻烦,此时趁他还没清醒过来,最好的办法,便是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阿虎阿豹的力气大,便轮流背着他一路疾走,我们几人也跟紧了脚步,向阿良伯他们的院子赶,按照上一次在地下水道里的经验,金发财的昏厥时间也不过短短几分钟而已,但是这回不同,一路走了快有二三十分钟,眼看着马上就要回到院子了,金发财却依旧趴在他们背上处于昏迷状态,甚至连之前还能哼哼的力气都没有了。

回到院中,王连长将带回的食物去那个里屋分发给他们吃下不提,阿良伯则安排我们把金发财搬到了隔壁一屋子里,将他放平躺在了一张木板床上,随后阿良伯带着阿紫去厨房为大家生火烧水,主仆两人许久未见,叙叙旧也是需要的。

阿虎阿豹出了屋子,继续负责跟着那些老乡看守院子。只留下我和李佑吾,守在金发财身边,等他醒过来。

等着等着,也许是太累的缘故,李佑吾竟然已坐在长凳上靠着门背打起了轻轻的呼噜。我瞧瞧出门,跟阿虎交代了几句,让他们都自己调整好轮班休息的时间,随即回到房内,盘腿坐下,准备打一会坐恢复体力。

手结天地印,很快便入了定,神识与心智开始慢慢脱离,从天灵窍浮起,停留在上空,先环视了一遍屋内,金发财依旧如昏睡般横躺在木板床上,李佑吾好像正做着梦,一边轻声打鼾一边面部表情时而皱眉时而又平静。

我想起很久没有见到阿依朵了,便将神识钻入背包中,念完咒语钻入鸟头匣,熟门熟路的进了那枚指甲舍利子,看到她依旧躺在地上熟睡状态,穹顶上的琉璃光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温暖而灵动,要是不说,谁会想得到她只是一个游魂而已。

“阿依朵,阿依朵!”

“主子!”阿依朵睁开眼看到我在面前,睡意惺忪的两眼立刻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一骨碌爬起身来,又双手抱拳嬉皮笑脸地做了个作揖的姿势:“主子在上,受小侍灵一拜,哈哈哈。”

“行了行了,别嬉皮笑脸的,主子现在可有难了。”接着我便将这两天的一路遭遇跟她大致说了一遍:“现在这个城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就算出了城也不知道怎么逃出这鬼地方,你看我这个修阴阳的人,自己倒把自己困在了阴阳夹缝里了。”

“阴阳夹缝……阴阳夹缝……”阿依朵来回踱着步,一边重复着这句话,一边思考着什么,我见她想得认真,便也不去打搅,顺眼看了看那颗之前幽灵胎的小石粉还在洞口,只是原来的绿色已经好像慢慢变浅,逐渐跟那舍利子的白色越来越接近了。

“咦,我想到了!”阿依朵突然飘到我面前:“主子,你现在不也是一个神识而已嘛,那个什么巫师老爷子,他的魂魄可以出城,你怎么就不行,你也可以出去呀,不但你可以出去,我也可以出去呀!”

“对呀!你不说我倒自己忘了,哈哈,你真是太棒了!”被阿依朵一提醒,真是让我茅塞顿开。

“主子,那还犹豫啥,咱们赶紧走,我也想出去玩玩,现在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呢!”阿依朵不由我答应,便先朝着洞外跑去。

之前那次,她在里面才睡了几分钟就已经使得魂力提升了不少。这个舍利子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可以帮助阿依朵迅速恢复活力,如今看她一副活奔乱跳的样子,看来又补充了不少能量。

两人一同借着咒语出了鸟头匣,趁着还未被李佑吾闻到阿依朵的味道,赶紧穿门而出,从院墙上空飞出去,一路沿着小巷子七拐八绕地到了大街上。

这一路上,我发现阿依朵的魂力果然今非昔比,之前也只是跳一跳可以腾空而已,可这回,竟然可以跟着我的神识一路飞行,一点也不落下。这才在鸟头匣里睡了两三天的功夫罢了,进步如此之快,真是难以想象。

两人沿着大街向着城墙方向一路疾行,眼看此时城门未开,便轻轻松松地飞跃了十多米高的城楼,这天色也随着越过屋檐的过程,瞬间从黑暗过度到了白天,我担心阿依朵受不住白天的光亮,赶紧先落下身子,问道:“这外面就是白天了,你没事吧?”

“没事,一点感觉都没有,就跟在晚上一样舒服。”她轻松地扬了扬眉毛,随我一起落在了墙外的石桥上,“真是奇怪,以前白天就浑身难受,可是这里好像一点都没有那种窒息的感觉。”

我暗想,要说鸟头匣的能量补充,未必不是原因之一,但是目前来看,还可能是这里的白天,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白天,只不过是一个阴阳夹缝里的一种类似白天黑夜的幻像吧。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呢?”阿依朵望着城外一片无边无际的农庄和树林。

“走,先去那棵老榕树那里瞧瞧,我们进来的入口就是在那里消失的。”我一边说着,一边又向那林子方向飞去,因为我知道,虽然阿依朵的魂力提升的很快,但是我的神识是有使用的极限的,虽不像那个巫师老汉一般只有短短一炷香,但是毕竟这里是个无限循环没有尽头的地方,万一把自己兜得没了体力,可是一点回去的方向都找不到了。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那林子中央,站在那老榕树脚下,上面还能依稀看到李佑吾刻在上面的字和箭头,但是那地下水道的出口依旧没有看到。

短暂的商量,我们决定先向着反方向的远处寻找,由于神识飞行的速度远比跑路来得快,所以两人一路飞行,没有多久便又回到了榕树跟前,果然跟那些人说的一样,从起点又跑回了终点,就像在绕着一个无形的球兜圈子一般。

我们又沿着城外的护城河绕城而飞,几圈下来一无所获。后来又去沿途看了看农庄,那里有很多被派出来一搓搓分散着做工的城民,种田喂鸡伐木……各忙各的,虽眼神呆滞,却动作麻利。一路上我们并没遇见有监工的鬼物。估计下一次城门再开的时候,便是这群人回城交差领钱,换下一批城民被押出来劳作的时候。

阿良伯说过,最近这段时间是城门开开关关的高发期,如果运气好,我们或许会遇见那些押着新一批出城城民的鬼物吧。

两人实在已经找得没了头绪,也想不到什么破解那消失的出入口的玄机,便打算回到城门前的石桥上埋伏,如果我神识的体力能够坚持便坚持等着,万一撑不住了,从那里去的路也很近。

两人来到石桥上,担心暴露身份,便顺着河岸躲到了桥洞下面,正好有桥座的石基,露出水面一大块,两人坐在那石基上,抬头侧眼勉强可以看得到那城楼的位置,一旦城门出现,我们便能发觉。

等得无聊,我便问阿依朵:“对了,你在里面睡了两三天了,没醒过嘛?会做梦嘛?”

她摇了摇头:“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啊,进来之后就一直睡,直到你叫醒我,原来都已经两三天啦……做梦……好像做,好像又没做……”

“什么好像好像的,自己做不做梦都不知道啊?”

“嗯……怎么说呢,虽然没有具体的什么梦境,但是我总觉得中间好像有人在跟我说话一样。”

“说话?说什么话?是认识的亲友的声音吗?”我听她这么说来,暗暗觉得有所玄机。

“肯定不是,因为那个声音远远的,但是又很有力量,虽然说的是我们彝族语言,但又有些听不懂,好像是古彝语……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我追问。

“而且不是一般的对话,好像是在念经一样,又好像在教我什么……”

我虽然不知道她说的这到底是梦境还是幻觉,但是我隐隐觉得,也许这就是她为什么只睡了短短两三天,就可以魂力提升如此之快的原因了。而这“念经一样”的声音,难道是毕阿苏拉者?甚至是释迦摩尼在舍利子上留下的一丝心念嘛?

此时,突然脚下的河水咕噜噜地冒起了波澜,我们赶紧飞离石基,细看之下,只有这桥洞之下的河水在冒泡,而两边的河水依旧平静如镜,桥上隐隐传来闷闷的隆隆声,我测目望去,那城楼之下的墙体出现了如海市蜃楼一般的烟幕,那座大门正在烟幕里隐隐约约地浮现!

“啊呀,主子,城门要开了!快看快看!!……哎?主子,你怎么了?”

我知道我们的埋伏已经等到了开门的时机,可是我的神识却在此时消耗殆尽,快撑不下去了,怎么办!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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