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到帐篷前,王连长他们正好拉开门帘出来,简单交接之后,他们便去篝火前继续值岗,我们三个合衣躺下。
金发财和我并头躺在一侧,阿紫则在另一头,可能是奔波了一天,她很快就枕在背包上睡着了。金发财此时凑过来轻声说道:“嘿,我跟你说哈,前面我做了个梦,这个……就是那洗澡的女的……你帮我琢磨琢磨,是什么意思?”

“你还能做什么梦,无非就是个**。”我听他语气吞吞吐吐又带着一丝色相,便回道:“你小子色胆也太大了,连个妖精都要惦记着?”

“谁惦记谁呢……”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怎么倒觉得更像是在托梦。”他此时倒有点一本正经起来:“起初吧,我也觉得是个**,可后来梦着梦着又觉得不像,这虽然是在梦里,可脑子倒很清醒,就好像在一旁看着一样,一边做梦还能一边分析。”

“那你赶紧长话短说,说完睡觉,你倒是睡了几个钟头,我可困死了。”

“好好好,你听我说。”金发财顿了顿,继续说道:“具体的细节我倒是记不清了,好像是她那噗通一声钻水里之后的情节,当时我就一溜儿追了过去,跑到她那洗澡的地方,也跟着钻了下去,你猜怎么着?”

“啊呀,别卖关子,赶紧说。”

“等我跑水里一看,哪有什么人影,倒是给我发现个洞口,这水全都在洞口打着漩涡往里灌呢,我一时逃不开就被那水流给吸进了洞口。进去一瞧,哎呀妈呀,这里面哪是个洞,分明就是个小村镇呐,我在一条街上,两边全都是各种小商小贩卖菜卖布的,这街上男男女女,鸡狗牛羊,热闹得很。”

“哦?穿什么衣服,都长啥样?”我听着有点蹊跷,突然想起之前神识回来时飞过那片水面,看到的白色反光。

“这一下子倒没有注意看,但肯定不是城里人,好像是少数民族的衣服。然后我就在那大街上瞎逛着,突然身后被人一拍,我回头一看,嘿,就看到那姑娘正冲着我看呢。我赶紧给她赔礼道歉,说:不好意思啊,我可不是故意要偷看你洗澡啊,是无心撞上的。她也不说话,一把揪着我胳膊就把我往一个屋子里拽,当时也不知道怎么的一点力气都没,就被她这么一拽,也就跟着走了。”

金发财顿了顿,继续说道:“她把我拖进一个像古庙又像衙门的地方,我还以为她要告我非礼她呢,一进大门,就涌过来一群手拿大刀的男人,全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向那姑娘磕头,嘴里喊着‘女菩萨救命救命’,又见她指了指我向他们说道‘救你们的人在这呢!’”

我听这情节也是一头雾水:“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啊,演西游记呢?是不是之前在河边说你是猪八戒,你就入戏了?”

“我当时也在想呢,这什么怪梦呢。可那女的不等那些男人回话,就又把我单独拖进一个地下室里,那地下室又冷又湿,里面是一排排笼子,居然关了满满一屋子的女孩子,最大的二十来岁,最小的才几岁,那些女的都在哭哭啼啼,见到我就都发了疯一样的伸手过来抓我,嘴里一个个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哟,艳福不浅,不过没听出有什么意思,睡吧睡吧。”我对金发财这逻辑混乱的梦境开始没了啥兴趣,八成是他累了一天加上老是色眯眯的,导致做了这种乱梦,于是准备翻身睡觉。

“快好了快好了,最后一句,你听完再睡嘛。”

“赶紧!”

“我当时被这群女的吓到了,正想问那姑娘是怎么回事,只见她掏出一块四四方方的青铜片来塞我手里,那铜片上还写了个什么字也没看懂,她跟我说‘你们接下来救人,这个有用,拿去吧。但转告小太子请尽量不要伤了我姑姑。’”

“什么小太子?怎么又冒出个姑姑?”我笑道:“你小子**也就算了,连人家姑姑都惦记着。”

“我哪知道什么太子呀姑姑呀,屁都没见过一个。”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接过那铜片,就醒了……哎哟妈呀,我之前还真以为是个**呢,白开心了。”

“那青铜片呢?拿出来瞧瞧。”

“大官人,你是开始说梦话了吧?梦里的东西我哪去给你拿出来,得嘞,我看你也不知道啥意思,就当我胡说八道吧,你说这做梦吧……”

我也的确是累了一天,加上之前放飞神识跑了个来回伤了不少精神,金胖子的话在耳边嘤嘤嗡嗡的越来越模糊,一会儿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照实沉稳,直到早上被阿紫叫醒,起身看看外面已经一片天光大亮。

走出帐篷时,李佑吾他们还在值岗,阿虎见我们出来,便用手指了指病号的帐篷,我想起那三个受了瘴毒的士兵还有最后一步医治环节要做,便疾步走向那边,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王连长的声音传了出来:“看情况算是没什么问题了,起来走动走动看看!”

我赶忙拉开门帘,便从里面传来一股恶臭,捂着鼻子瞧了瞧地上,是有几滩青黑色的污浊物,应该就是那三个病号趴了一晚上吐出来的内毒了。

王连长见到我,显得比较高兴:“按照之前你的吩咐,药也喂过了,你看看他们,是不是精神好些了?”

三个士兵虽然面色依旧有些发黄,但是精神的确是好了很多,一个个都跟我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谢,谢谢!”

虽说三伏天气,但山里的清晨倒也不算很热,见伤员已无大碍,便决定赶紧趁早翻过山头,去与另外两支队伍汇合。

“昨天半夜,我跟那里的同志们通过一次话,他们都已经在那村子的首领家里安营扎寨,就等我们过去开始搜寻了!”王连长说道。

“首领家里?”阿紫听到这,脸上有些激动:“那,那就是我家啊!他们找到什么了嘛?看到有什么线索了嘛?”

王连长看了看我们:“应该就是阿紫同志的家里了,因为我还没有到,他们是不会随意行动的,我们要抓紧时间了!现在就出发吧。”

一路无话,金发财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一溜小走的跑在了最前面,熟门熟路地沿着溪流向着山上方向带路,阿紫也是紧随其后,我和李佑吾打趣道:“估计这胖子还惦记着昨天那洗澡的姑娘呢,瞧他这兴奋的。”

李佑吾微微扬了扬嘴角,并未答话,用手勒了勒腰间的那排树枝编成的护腰,墨镜里面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我依稀可以感觉到,他的神经始终紧绷着,一路前进中,提着工兵铲,不时抽搐着鼻翼向四下里张望。

再次经过那块大石头后,金发财站在岸边等着我们赶上来,跟我指了指河里某个位置:“喏,那个洞就在下面。”

“得了吧,还在白日做梦呢?要不你钻下去看看?说不定人家正在水底光着身子潜泳也没一定呢。”我没好气得回道。

“不信就拉倒呗,嘿嘿,反正我没骗你,真梦见了的!”

“知道了知道了,赶紧走吧。”

大概又过了两个多钟头,我们已翻过了山顶,向着山谷方向移动。阿紫站在山顶上时看到山脚下那依稀的村落,曾一度抽噎起来,不时隔着墨镜擦着不停流下的眼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拍了拍她肩膀:“马上就到家了,一会要保持冷静,不要感情用事。”

“嗯!”

在阿紫的带路下,我们很方便地找到了一些已经长满杂草的小径,这条路是我昨晚神识在探询时倒并没有注意过的,小路弯弯绕绕,看似蜿蜒曲折,倒都是些比较好走的泥坡路,大大节省了步行下山的体力,且这条路可以经过沿途的所有小村落,应该属于当年阿紫他们那个大部落相互沟通的“官道”。

三四户人家一堆的小建筑群,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山路两边,由于长久没有人畜生活在此,即便在阳光下,在经过这些空屋子的门前时,总有一股说不上来的萧瑟之感,就像经过一片片坟地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阿紫有时候会向我指一指某个房子,说那是原来谁谁谁的家等等,应该都是些往年跟她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吧。我让她现在不要多说话,担心她情绪波动太多,而失去正常人的逻辑思维能力。

整个山谷离我们大约还有百多米的距离,整片整片大型建筑群落尽在眼下,阿紫指了指那中间高起的一排建筑,也就是我昨晚探询到此看见士兵们休息的宅院:“那里,那里就是我的家了,就是我家了!”

王连长拿出步话机跟另两支队伍喊话,示意他们出来在门前集合。

我转身正想让后面的几位跟上,突然见到李佑吾已经迈开步子从我身边一窜而过,向下冲了过去,这一举动着实让我都吃了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到抛下一句:“你们快点!”

然后他就以一种我生平从来没有见到过的速度——确切地说,是连奥运会短跑都没见过的速度,瞬间就消失在弯弯绕绕得山路里,这速度简直已超出人类的极限了吧。

我第一反应便是这小子可能又闻到了什么,此时又听到王连长在一边对着步话机声嘶力竭地大声喊着:“请回话!请赶紧回话!”

我脑袋嗡的一声,有一种不祥地预感涌上心头,只见王连长看了一眼狂奔而去的李佑吾,立刻也从腰里拔出了手枪,一路向村里奔去,嘴里喊着:“快!可能出事了!”

又见铁蛋他们几名战士一个个噼噼啪啪地都拉开了步枪保险栓,跟着王连长向山下俯冲了过去。

阿紫突然哭喊着“阿爸阿妈!”然后也跟着冲了下去,阿虎阿豹也从我眼前一晃而过向着山下冲了过去。

只有金发财,又像脑子突然短路了一般,一脸迷茫地小步跑到我面前:“哎呀妈呀,这都是怎么了?又有瘴气了?”

“你猪脑袋呢!那两支部队没有回话,下面肯定出事了!”我一边从包里翻出那支短枪,一边回道。

“哦……那你还唧唧歪歪啰嗦个什么劲,赶紧走呗!”

金发财抓了抓头顶那撮金毛,一溜烟地奔到了我前面,留下一个肥硕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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