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左右巡视,却都没有找到李佑吾的踪影,我回忆起最后一次见他,也就是之前各自解手之时,见他往一片灌木丛处走去而已。
“这小子是不是蹲在那里搞大的呢?”金发财抓了抓头毛,自言自语道。

“恩,也有可能,毕竟才八分钟,或许还没拉干净。要不我们去那里再找找,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吧。”

阿虎放下背包,向阿豹挥了挥手,两人便喊着“少东家!少东家!”地向灌木丛方向走去了。

王连长见他们俩人渐行渐远,便大声喊道:“别走远了!看不到就赶紧回来!”

我见王连长脸色难看,便劝慰道:“放心,那人挺聪明的,身手也不错,应该不会有事。”

“希望如此吧。”王连长抬手看了看表,对着他的队员训道:“接下来的行动,要完全听从指挥,别说迟到一分钟,一秒钟都不行,就算解手没有解干净,也给我把那剩下一半缩回去,裤子提起来集合。无组织无纪律,就只能吃败仗,听到了没有!”

“是!”战士们回答得异口同声。

可这谁都听得出来,这些话可不是对着他们讲的。我和阿紫金发财相视而笑,也并不多言。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见虎豹兄弟从那灌木丛里走了出来,向着我们摇了摇手:“奇怪了,一点人影都没见到。”

金发财说道:“难不成这小子害羞,跑远处去解决,跑太远就迷路了?”

我脑中也想不出其他解释,只好再看了看王连长,不知他会如何安排。

“简直就是胡来!我们再等他最后十分钟,如果再不来,就不等了,按原计划继续上山。”王连长抬手看了看表,愤愤地说道:“现在是3点10分,我们等他到20分为止,这个人也太没纪律了!”

既然已是最后通牒,我们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两队人马原地坐下,阿虎阿豹则去车顶卸下折叠好的简易帐篷等器具,加在了各自的背包之上。

我试图用步话机喊话李佑吾,可是也没有任何回复。

金发财在一边无聊地拔了根干草嚼在嘴里玩着,漫不经心地对我说道:“我说大官人,你猜那小子是不是溜走了?”

我听他这么一说,倒也心头一紧,从小白楼救他出来之后,他跟我们形影不离,的确是没啥机会离开,如果趁这次行动突然逃逸,还真是让我们措手不及。

可转而一想,似乎又没这个必要,凭他那身本事,如果想跑,那半夜趁金发财睡死的时候,就能走,何苦又要随我们赶那么老远的路,到这荒山野林中来之后再跑呢?

“我看不像,若是要跑,也不必等到现在了。”我回道。

阿紫在一边频频看着时间,我知道她此时最焦急地是想赶紧翻过山头回到山寨里,如今在这第一个环节上就掉链子,定然是心中易有担忧。

我刚想再跟阿紫多说几句,就见王连长站起身来,喊道:“集合!准备出发!”

两辆吉普车停在谷底,阿虎匆匆从车里取了纸笔胶带,写了张字条:“少东家,我们先上山了,您稍后自己追上来”,贴在了挡风玻璃之上。

一行人等,各自背着行囊,便走进了上山方向的丛林之中。

可能之前这山里也刚下过大雨,密林高处的缝隙中还时不时地滴落着尚未干透的雨水,地面略有湿气,整个空气中飘散着一种好闻的香气,像是草木泥土发散出来的,又像是某种花果之味,隐隐约约,淡淡甜香。

军人们步履矫健,排着一支整齐的小队,在前方稳稳地开路,而我们几个,一开始还能跟上前方的速度,可没到半山,除了阿虎阿豹依旧稳健,我和阿紫却已走得有点歪歪扭扭,小腿也渐渐酸麻起来。

再回头看着哼哼哧哧半走半爬的金发财,早已热得满脸大汗,一撮金毛就如刚洗过头一般,软趴在头顶上不停地淌下水来。

“哎哟……哎哟……你们走慢点儿啊,我……我快中暑了啊……”见我们正回头看他,他一边摆着手,一边喘道:“咱们是不是该原地休息一下了啊,走了几个钟头了?”

“这才半山没到呢,要休息,也得到了顶上再休息,不然天黑下来,这山里什么野兽都有,你就不怕它们把你这堆肥肉当了晚饭了?呵呵。”阿紫笑道。

“你……你……就别吹了,吓唬谁呢……真要有什么野兽倒好了,金爷爷我……我赏它们两颗子弹,到时候……咱们就搞个烧烤大餐……嘿,谁做谁的晚饭还不知道呢!我……”

话音未落,就听得头顶上有咕咕的一声怪叫,抬头一看,却是一只什么大鸟从树间飞过,扑棱着翅膀一闪即逝,并未看清具体模样。

金发财脖子一缩,抬头看了看那密林高处,又四下回头望了望,紧跟了两步追了上来:“我可不怕什么野兽!不过前面这么一说,现在倒还有点饿了”。

“喂!你们速度要加快!跟上大部队!”王连长在前面回头喊了一声:“不要走散了,这里可是有老熊和野猪会伤人的!”

阿紫向金发财扬了扬眉毛:“怎么样,没骗你吧,这里的野生动物很多,别说有老熊和野猪,就算是遇见条大蛇,也够你呛的。”

“哼,哼,我有枪,怕个鸟!”金发财拍了拍腰带,虽嘴巴还挺硬,可也加快了脚步,与我们一起向前方部队追了上去。

随着一路越走越深,越走越高,这空气中的香味也越加浓郁起来。之前的树木之间距离还比较稀松,而现在眼前已满是参天的龙脑香和婆罗双树,我们几个腿力不济,过完半山之后便常常要靠扶一把大树借力上行,偶尔遇见涧水溪流,低头洗脸擦汗自不必多说,就算是前面的部队,也会顺着我们的意,停下来稍作调整。

一行数人停停走走,来到一处半山平地,此处正好有一弯清泉顺山拾级而下,在这里形成一个水潭,水边花草茂盛,水中隐约还能看到小群的不知名的游鱼嬉水。

眼见已是傍晚时分,天黑之前必然可以到达山顶,王连长便示意我们在这里停下来休息半小时,顺便解决晚餐。

几个士兵已经放下包袱,脱了鞋袜在水中泡脚,将水壶装满了水后,吃着自带的干粮。

金发财如释重负地一屁股坐下,身子一仰躺到了地上,连连喘着粗气。

我们身上带的矿泉水尚未喝完,加上之前冰冰叮嘱,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乱喝乱吃山林里的水和果子,所以在我的带领下,我们几个只是吃着自带的水和压缩饼干。

阿虎阿豹凑过来,与我们一同围坐在水边,见金发财形若虚脱,便关心地问道:“金老板,要不要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金发财缓了半天才坐起身子道:“唉呀妈呀,这破山路可是累死我了。现在要能喝上两瓶冰镇啤酒,啃上半只老母鸡,那该多爽啊。”

被他这么一说,我也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笑道:“咱们现在就先艰苦一下,等到了阿紫他们的寨子里,找到他们父母乡亲,杀鸡宰牛的再大吃一顿。现在呐,你就啃几块饼干,闭着眼睛联想一下那肉味吧。”

阿紫听我这话,显然也是满眼憧憬之色,只是眉宇之间另有一抹淡淡忧虑,我知道,前面那话只是帮大家打打气,可是谁都明白,此行到底会有个什么样的结果,恐怕是不如人意的概率更大些。

阿虎抓起步话机,又喊了几声李少东家,可依旧没有什么回音,倒是引得王连长走了过来:“你们也别再喊那人了,我看他八成是半路的逃兵,怕是不会再过来了。”

阿豹接口道:“咱们少东家在金三角九死一生,功夫又好,经验也足,这点跋山涉水的小事,绝不会吓到他,我想他一定是迷路了,或者……或者……”

他说了一半,看似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便也摇了摇头:“希望他没出什么事儿吧!”

而我心中当然也自是希望他不要出什么意外为好,迷路一说虽是牵强,但总比说他逃跑要好,毕竟,这次进山寻找阿紫的父母也只是半途横生出来的事情,我们此行云南最重要的任务还是要把这李佑吾带回申城,给到老爸验证身份才是。

可是如今,刚刚才把他找来不出两天,就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总觉得事有蹊跷,可又不知如何是好。

“臧大官人,您不是会算命嘛?能不能算一算,这个墨镜哥现在是死是活,到底在哪?”阿紫看我正低头沉思,便开口问道。

我哪里不知道这起卦寻人,是最快捷的道理呢?可是之前在半道之上,我早已根据沿途景致,取了脚下石块与树叶作为卦具,结合李佑吾的八字,偷偷在心中起过一卦。

当时得出一卦“天地泰”应该有安泰之兆,变卦为“地泽临”亦是应了有归临之意,爻辞有“离去必定复返”,时间且在天黑之前应能平安回到我们身边,可是眼见也已是傍晚,却音信全无,让我内心又不敢有所保证。

“我想,他应该离我们不远,或许也就在此山中,但到底是迷路还是其他原因,我也不清楚,要是他运气好的话,今天应该能找到我们吧……”我抬头看了看天色,继续说道:“其实我之前已经算过一卦,放心吧,应该是不会有危险的。”

阿虎他们听我这么一说,便连连称好,金发财和阿紫自然对我的话也是深信不疑。

只是这王连长见我如此说完,便哈哈一笑:“你们也真是有趣,这都什么时代了,还在搞这封建迷信,如果真有那么灵验,那公安局的同志们怕是早就失业了,缉拿逃犯和报案失踪的,全部直接找几个算命的来算算不就知道了?”

王连长拿出他的步话机来,继续说道:“你看,我们的步话机都有gps定位系统,前面我已经让后勤的同志去搜索过信号,可是却没有得到任何信息,我想啊,怕是你们这位朋友连步话机都已经销毁了。”

听他说完,我想起李佑吾还有一个新买的手机,便立刻拿出手机,打开扬声后拨打那个号码,可得到的回复也总是“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

“你看?是不是?我说的没错吧?咱们呐,还是不要再心存侥幸啦!既然怕吃苦,就随他去吧!”王连长站起身,笑着拍了拍我肩膀,走了回去。

我看着王连长的背影渐渐离去,便又回头准备安慰他们几个几句,转身却看到阿紫依旧盯着王连长方向,双眼一动不动,可脸部的肌肉却有一丝僵硬之感,再仔细看她眼神,却是满眼露出惊惧之色。

我不敢大意,回头又顺着她看的方向望去,只是见他们部队的几位同志在溪边说笑而已。

“喂!阿紫!你怎么了?”我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你们看!你们看!”她颤抖着声音,举起一只手指,指向王连长他们身后。

金发财也凑了过来,顺着她的手指望去:“什么呀?什么都没有啊……”

阿虎阿豹闻声也凑了过来,顺着那手指望去。我正要开口细问,却听阿虎一声低喊:“不好!有瘴!五色瘴!”

“五色瘴?”金发财好像没有听懂似得,回头看了看阿虎。

我却已经头皮一紧,知道这五色瘴的厉害,再远远望去,果然。

只见在离我们大约百米开外,跨过溪流及草地远处的那片密林里,已经似有若无地慢慢升腾起一缕缕淡彩色的烟雾,在黄昏的山风中,悠悠荡荡地扩散开,正向我们这里缓缓飘过来、飘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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