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金笔记?”
文森深深端详着那黄色书页上的几个大字,皱了皱眉头。

感觉,这几个字似乎有些不对劲。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仔细观察了一番,蓦然间,心中一跳。

在封面上,那四个大字扭曲着字形,如同游动的蝌蚪,黑色字体随时都在蠕动,却又不改变文字的原意。

而且,少年更是发觉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其实,那上面的文字根本不是诺克王国的文字,那种字符他从未见过,但是,他却能看懂字体的意思。

这意味着什么?

沉默了几秒钟,文森将其收起,装作很平静的模样,但变快的呼吸声却显露了他的真实心思。

“这绝对是个好东西!”

他警惕的看向周围,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这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了那里。

现在这时候,绝对不是仔细观察这本笔记的最好时机,再等几个小时,有了自己独处的空间,那时候才是最恰当的时刻。

走在一片混乱的街道上,耳中传来人们惊奇紧张的讨论声,文森心潮澎湃狂卷,呼吸加快,感觉整个人都快飞了起来。

那可是术士啊!

那存在于传说中的神秘力量,那一小撮人才拥有的力量,如今很有可能就掌握在他的手中!

倘若这一次能够真的成为术士,那人生的很多遗憾都可以补全,不必再为金钱顾虑,父母也不会视他如异类,生活的痛苦都可以消弭,人生将会圆满……

他正幻想着无限美好的未来,眼前突然有一队全身武装的士兵从面前走过,直直冲向了皮普酒馆的方向。

那是望洋港口的城卫队。

穿着暗灰色的甲衣,膀大腰圆,这些城卫队士兵强壮无比,看起来颇为不好惹,是望洋港口非常得力的守护者,没有多少人敢在他们面前放肆,即便是有些权势的权贵后代。

越过距离,遥遥看见酒馆门口老板正在和一名士兵交涉,文森犹豫了一下,还是顺着人流走了过去。

“嘿,老格纳,你可得好好看看,这家店可是我的心血,你看看你看看,现在坏成这个样子,墙都破了两面,这损失怎么搞?”

店门口前,皮普一脸的痛心疾首,涨红了脸和人宣诉。

那名士兵使劲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像和他很熟,凑近老板的耳朵,低声说上两句,中年男人的脸色立时就变了。

“真的假的,连天思大人也得退让三分?”

“你小点声。”

士兵低声呼了一声,抬头扫了一遍周围,这才又低下声调,“没事,你的店面损失大人会为你补全的,这几天你就休息一下好了。”

听闻损失会得到补偿,皮普的脸色好看了许多:“那就好,老黑,你看这么晚了,要不要喝一杯?”

“算了吧,我还有事,下次再说。”

被称之为“老格纳”的士兵仰头一望,正看见十几名同伴从店铺里走出来,“小心点,别弄碎了,找到了就收队,大人还在等着回话。”

而当文森看到十几名灰色制服士兵的时候,他的表情不由滞住了。

那些人,正在抬一座冻结的人形雕像。

一层厚厚的白冰将整个活人包围住,厚度足足有半米,冰块的表面正往外飘着缕缕冰寒的白气,寒意十足。冰块里面的人表情惶恐,眼瞳瞪的极大,嘴巴微微张开,看起来下一秒就要说话的模样,但却永远都动弹不了。

听不见呼吸,听不见心跳,他已被永远冻结在冰霜之中。

而这个人,他很是眼熟,就是之前在酒馆里吃饭的术士!

文森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矗立在原地,等着那些人抬着冰块从身边走过,逐渐远去时,猛然打了个寒颤。

“这就是,真正术士的力量吗?”

他的手隐隐有些颤抖,心中有种莫名的恐惧,还有那不知因何而生的兴奋狂喜。

这种力量,很有可能就潜藏在他拿到的那本黄色书卷里面!

“嘿,文森,你跑哪儿去了,我半天没找到你。”

这时候,皮普走了过来,对少年说道。

文森的手无意识的触碰了一下腰间,那里藏着炼金笔记,这才勉强笑着回道:“皮普先生,刚才发生动乱的时候,我立马走开了,非常抱歉,我没在店里呆着看店,这是我的过失。”

对于手下职员的这种行为,皮普很是大度的给予了谅解:“没事,很正常,我能理解,那几个厨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真是一帮贪生怕死的家伙,对了,因为酒馆有点损坏,要修缮一下,所以暂时不能营业了,放你五天假,五天后你再来吧。”

正说着,他从手里掏出了十二个银币,递给了文森手上,“这是你这个月的收入,外加这些天里加班的所得,辛苦你了。”

看到钱币,文森愣了一下,随即接了过来:“谢谢您的慷慨,先生。”

打工这么长时间,这吝啬老板总算破天荒的加了点加班费,简直让他怀疑太阳从南边出来了。

不过也是,这几天酒馆生意兴隆,他忙的连家都没回,也是时候得一点回报了。

又聊了几句,沟通了一下何时来上班的问题,少年便和老板告别,迈向了归家旅途。

“我的命运,终于迎来真正的改变了!”

走在路上,三种不同的月光照耀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的变幻莫测。

半个多小时后,他走到了自己的家门口。

只是,望着那黑幽幽的门口,没有一点灯光,文森突然感觉家里有些不对劲。

这个时间点,夜色还未完全浸入深沉,不可能这么早睡,但是房子却没有任何光亮,这是为什么?

是不是……那名术士知道了他拿走了炼金笔记,所以找上门来了?

心中兴起这个念头,文森脑海嗡的一声巨响,再也无法保持平静,疯狂的冲了进去。

的确,他的父母对他不冷不热,甚至于厌恶,但是无论如何,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心中仍旧是有了挂念,他的血液里涌动着他们的血脉。

但结果却是,一片静寂。

他点亮了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照满了房屋。

整栋房子里,没有一个人存在,空空荡荡,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就连家具都消失一空,四周的墙面上没有一点挂饰,只有一张桌子孤零零的立在房间中间,陈旧而破败。

而在桌子上,则留有一张简短的字条。

“你的哥哥已经在首都找到了一分好工作,我们去找你哥哥了,不用挂念,另外,房子已卖出,再过几天会有人来接收。”

看完这张纸条,文森久久没有说话。

沉默了片刻,他的脸色灰败下来,身躯一抖,几乎瘫软下去,好在手掌撑住了桌面,这才没有倒下。

没有目标地,没有说什么工作,没有任何的联系方式,连房子都卖了,只有一张如此简短的告别纸条,这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只是仅仅几天没有回来,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许久,他的脸上泛出苦涩的微笑,纸条被他攥在手心里,揉成一团。

“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

“我知道,因为我的头发和瞳孔颜色,让你们厌恶。”

“我知道,你们甚至后悔生过我。”

“这一切我都知道,但我很努力了啊。”

“从十二岁起,我就不读书了,开始做零工减少你们的负担,十三岁开始做酒馆的工作,每天辛勤工作,收入都交给你们,可是,为什么你们这样如此轻易的抛弃了我?”

文森呐呐的道出几句,脸上的表情却是冰冷的可怕。

仅仅只是,眼圈有些泛红。

他深呼几口气,擦了擦眼睛,振作起来,松开手指,纸条飘落到了地上。

“既然你们舍弃了我,那么,就这样吧。”

文森转过身去,一脚踩在纸条上,头也不回的离去。

这栋房屋,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那张纸条里都说了,房子已经卖了,他留在这里毫无意义。

猛然之间,他觉得重生以来恍如一梦,而现在梦醒了,一切才刚刚开始。

“我还真是天真啊,以后,我不会再这样愚蠢了。”

迎着漫天倾斜而下的月光,少年的表情扬起了轻笑,手掌贴紧了腰间的那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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