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御书房。
眼瞅着万寿节到了,这杨阁老突然病了,这给本来还打算开开心心过个生日,这要是万一……

“先生,阁老的病情如何?”

“昨儿个太医院温太医领衔会诊,梅老太医给阁老针灸,也用了汤药,但效果还是不太理想!”王振禀告道。

杨溥活着,是他眼中的一根刺,三杨在的时候,他见到任何一个都不敢放肆。

如今三杨被他搞掉两个,就剩下这一个独木难支,如今更是躺在床上,变成一个半死人。

这倒是省了他不少心思!

他高兴还来不及呢,他巴不得太医治不好这老杨倌!

“这可如何是好,这么一大堆国事,朕还需要阁老为朕分忧把关呢!”朱祁镇担忧道。

“圣上,其实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阁老如今已经是古稀之年,精神体力大不如前,圣上可提拔一些年轻有为的官员进入内阁?”王振趁机进言道。

“嗯,先生说的有道理,阁臣之中,都是老臣居多,这未免失了锐意进取之气,先生,这样,你帮朕物色一下,看朝中有什么合适人选?”王振的话说道朱祁镇的心中去了。

“老奴遵旨!”王振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这可是一个大好的机会,虽然正式推荐阁臣还轮不到他,但他可以影响到皇帝的决策,他举荐的名单必定会在皇帝心中占据很大的分量!

“圣上,既然宫中太医对阁老的病情都没有有效的手段,何不张贴皇榜,京城之中,素来民间异人颇多,也许有办法令阁老起死回生也说不定?”

“好,这个办法好,朕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朱祁镇眼睛一亮,“传朕旨意,张贴皇榜替阁老求医,只要能有医治好阁老的病,朕不惜重赏!”

“圣上,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老奴相信,杨阁老一定会转危为安的!”王振阴测测一笑道。

“不过,这个奖赏得说清楚了,否则怕是没有人愿意来揭榜?”

“依照先生的意思,该如何奖赏呢?”

“人皆有功名利禄之心,但这对圣上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喜欢钱,咱们就给他钱,喜欢做官,咱们就给他官儿做,喜欢美女,这样不难,从教坊司挑选几个**好的女子赏赐给他就是了,圣上,您说呢?”

“先生说的有道理!”

“阁老是朕的左膀右臂,股肱之臣,位列当朝一品,若能治好他的病,朕怎么的也要赏一个黄金百两?”

“应该的,圣上的赏金越重,越是说明圣上对老臣的眷顾和关怀,也可显得君臣和睦,相得益彰的表率!”王振道。

“说的好,先生,这件事你去办吧,一定要办的漂漂亮亮,让全北京,不,全天下人都知道朕是如何厚待老臣的!”朱祁镇道。

“老奴遵旨!”

很快,午门外,一张皇榜悄然贴上了。

“求医令:今有内阁首辅,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少保杨溥……诸事勤勉,深肖朕躬,乃国之栋梁……然天有不测风云,阁老古稀之年,突发恶疾,卧病在床……朕心如火焚,盼能寻一良医……若能妙手回春,赏黄金百两,加封锦衣卫百户。特此昭告天下!”

“杨阁老病了?”

“这人是怎么了,好人都没有好报!”

“慎言!”

“对,对……”

“一百两黄金,还能加封锦衣卫百户,皇帝出的价码不低呀!”人群中一个二十多岁年轻男子对一个戴着斗篷的窈窕少女道,“师妹,我们学医多年,这或许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

“师兄,杨阁老得的是中风,这种病死亡率很高,我那点儿医术根本不行,还是别想了!”师妹低声道。

“师妹,咱们从诏狱救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混进锦衣卫,这对咱们来说是个天大的机会!”师兄眼中闪烁着火热的光芒道。

“师兄,连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就凭你我的医术,怕是难以奏效,万一不能救治杨阁老,反而暴露我们的身份,岂不得不偿失?”师妹微微皱眉道,对师兄的建议深不以为然。

“师妹……”

“师兄,一切以大事为重!”师妹略微家中语气说道。

“好吧。”师兄点了点头,与师妹一道,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师兄,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然后再打听师叔他们的消息。”师妹道。

“师妹,锦衣卫诏狱高手如云,就凭我们两个,想要把师叔营救出来,太难了,咱们必须做好留在京城的准备!”师兄道。

“师兄的意思是?”

“咱们得找个生计,否则,坐吃山空,要不了多久,师父给咱们的盘缠就不够花了!”师兄毕竟比师妹多一些入世的经验。

“师兄说的是,可除了行医之外,我们还能做什么?”师妹道,“难不成,我们去天桥上卖艺,杂耍?”

“哪能让师妹干这种低贱的营生,咱们不是有医户的身份,可以到药店当坐堂大夫,凭借师妹你的小方脉和我的正骨术,不愁没有饭吃。”师兄道。

“快看,有人揭皇榜了!”

师兄妹正说话,突然背后人群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看到一个身穿道袍的老道士,将揭下的皇榜交到守卫皇榜的太监手中!

确认之后,那道士就被太监直接领走,随后上了一辆马车,疾驰而去,告示榜前很快人就散去了。

“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师兄摇头叹息一声。

“走吧,师兄。”师妹提醒一声。

“……”

皇帝下旨,彻查“张苞案”,瞬间轰动京城,随着时间的推移,影响力越来越“发酵”,老百姓的关注也多了起来。

都察院牵头,大理寺和刑部辅助,锦衣卫监察,四家重量级的衙门开始了联合调查!

当然这件案子本身并不复杂,而且基本上案情很清晰,证据充足,完全可以很快定案。

但是这件案子牵涉锦衣卫内部的权力斗争,对于主审案子的都察院来说,无疑有着不小的压力!

这件案子还牵涉多名锦衣卫官员,除了在“张苞案”上所犯的罪过,他们还有不少龌龊事,要不要翻老账?

这要是没有一个明确的旨意,很敏感,很棘手!

所以,皇帝旨意一下,这主审右都御使陈溢马上召集两位复审一起商议,如何给这个案子定性!

是做为一件普通的冤案处理,纠正之后平反,涉案的人该罢官的罢官,该撤职的撤职,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还是,借助这个冤案,将锦衣卫北衙这几年做下的恶行拿到阳关下晒一晒,办成一件轰动朝野的铁案!

这大明开国以来,哪一件大案背后没有锦衣卫的身影?

死在锦衣卫手中文官百姓有多少,根本无法统计,可以说文官们是恨透了锦衣卫这个鹰犬机构。

但是没有办法,皇帝信任鹰犬,虽然为了平息朝野怒气,杀了不少锦衣卫,但却没有裁撤这个机构,甚至还有所加强。

王振当权后,提拔马顺当了锦衣卫指挥使,鹰犬们的气焰更加嚣张,翰林侍讲学士刘球不过是上疏请求皇帝亲自处理政务,便惹怒王振,下锦衣卫诏狱,折磨致死。

编修官董麟谋求太常寺卿被王振下诏狱!

兵部右侍郎,巡抚河南、山西于谦,因为进京没有给王振带礼物,被构陷,下诏狱,后来要不是两省百姓求情,恐怕也遭遇不幸!

国子监祭酒李时勉……

这些例子不胜枚举。

这些官员要么已经故去,要么曾经受到过鹰犬的迫害,锦衣卫现在闹出这样一桩冤案来。

恐怕许多人都不愿意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看吧,明天通政司收到的弹劾锦衣卫不法的奏章会有一箩筐!”刑部右侍郎金濂说道。

“谁说不是呢,这张苞案案发不过三日,却在一夜之间朝野皆知,这后面要说没有幕后推手,我是不相信的!”大理寺卿萧惟桢耐人寻味的道。

“幕后是不是有推手,这不是我们调查的重点,这件案子怎么处置,圣上虽然给了旨意,让我们三司会审,可这里面涉及锦衣卫多名官员,有的已经拘押,有的可能还涉案,咱们是将这件案子办成一个铁案呢,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陈溢开门见山道,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藏着掖着。

“不好办呀!”金濂和萧惟桢都露出一丝苦笑。

“是呀,锦衣卫的案子,一向都是锦衣卫自己办,要么就是大案,也轮不到我们来,金兄,萧兄,眼下朝局不明朗,王振还受宠,他要是……”

“东厂曹公公到!”

“说曹操,曹操还就来了,曹吉祥,王振的一条狗……”

“嘘,慎言,我这都察院也是个是非之地!”陈溢忙提醒道。

“东厂耳目遍布朝廷内外,萧大人,咱们还是小心为妙!”三人当中,萧惟桢的官位最低,年纪也最小,也是最嫉恶如仇的一个。

王振连自己同乡,大理寺少卿薛是都不放过,他们这些人就更不必说了。

驸马都尉石碌不过是骂了自家使唤太监,被王振知道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居然将堂堂驸马给下了锦衣卫诏狱。

有什么事情,是他干不出来的?

“三位大人都在呢,咱家呢,是来替翁主传个话的,张苞案是个冤案,但也就是小小的冤枉而已,三位都是朝廷重臣,知道这里头的轻重,不要为了一个小民百姓误了国家大事!”曹吉祥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道。

“曹公公,这是王公公的意思还是圣上的……”

“好了,我不多说了,你们掂量着办。”曹吉祥阴测测的一笑,没有回答,直接挥了挥手,又离开了。

“太嚣张了!”

“一个太监而已,敢如此对朝廷的三位大臣说话,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好了,金大人,萧大人,看来这王振是不想把事情闹大!”陈溢道。

“这两天死在王振和鹰犬们手中的同僚有多少了,这口气,我是咽不下去!”

“就是不知道这郭老虎是怎么想的?”

“对,他是监审官,这件案子是挑起来的,咱们何不把他请来,问一问他的意见?”

“郭老虎过去跟王振共过事,会不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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