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是上等的白腊木杆子,是制弓的材料之一!”
“这是贵州的桐油……”

“这是火棉、芒硝、竹炭……”

“这是闽铁,是我大明最好铁了,用来铸造兵器,锦衣卫的绣春刀就是此铁经过千锤百炼打造出来的……”

……

真是琳琅满目,让人直看花了眼,这里随便一个不起眼的东西,都可能是打造兵器上最关键的一个零部件

“大人,这是猪毛,用来做刷子的,清洁火铳用的!”

“本官真是长见识了,以前很多东西都不明白是用什么做的,现在一看,全明白了!”孟岩点头道。

“大人谦虚了……”

“本官就想问一下,这些材料的数目跟库房的记录都能对上吗?”孟岩忽然问了一句。

三人都下意识的闭上了嘴巴。

“对不上?”

“不是,孟大人,也不是对不上,有一些它对不上,但大部分还是……”

“大部分对不上是吧?”

“这个情况有多长时间了?”孟岩脸色微微一变,这可是了不得的一件事。

前任拉了一屁股的屎,却要他来擦屁股,这要是上面不查帐也就罢了,如果查起来,倒霉的还不是他这个现任仓库主官?

“孟大人,您别生气,这仓库亏空已经很多年了,基本上都是年年亏,年年补,结果就成现在这样了!”范西平道。

“陆总旗在的时候就这样?”

“陆总旗的前任在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这日积月累之下,亏空的口子越来越大……”

“魏大人不知道?”

“知道,每年都会给仓库补一笔银子,用来采购亏空的物资,但是凭这些还不够!”唐笑苦笑一声道。

“为什么会亏空,这匠作司的每一笔材料进出库都是有记录的?”孟岩道,“纵有一些损耗,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亏欠?”

“这……”

“说,难道你们还想对本官隐瞒不成?”孟岩一看就知道这两人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各部来领材料和物资,批条上的数量跟他们实际领走的是不一样的,每一样少说也要增加三成。”范西平讪讪解释道。

“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们这些人……”

“监守自盗!”孟岩闻言,顿时眼神锐利起来。

“孟大人,我们这些人被发配到仓库,一点儿可怜的俸禄还要被上司扣下一些,根本养不活一家人,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呀……”范西平吓得赶紧解释道。

赖胖子倒是一点儿都不怕,站在那里看着孟岩。

“什么人扣发你们的俸禄?”孟岩大吃一惊,连锦衣卫的俸禄都敢扣发,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这个……”

“好了,本官不强迫你回答,不过从现在起,如果谁在手脚不干净,监守自盗,被本官发现,后果自负,老范,你先起来再说!”孟岩道。

仓库这边的情况似乎比孟岩料想中的还要严重。

“唐笑!”

“卑职在!”唐笑欠身应了一声。

“本官给你一个任务,你,跟老范还有赖胖子三个人做一件事!”孟岩道。

“孟大人,请吩咐!”

“把仓库的亏空给我整理成册,我要知道咱们到底落下多少的亏空!”孟岩道。

“大人,您这是……”

“你不要多问,先把这个给我整出来,但不要对任何人说,悄悄地做,明白吗?”

“喏!”

“如果本官得知你们清理亏空的消息传出去,唯你们试问,明白吗?”

“老范,你跟我来,我找你有话说!”

“是,大人!”

两人来到仓库边上一件休息室。

“老范,我第一天来,就认识了你跟赖胖子两个人,剩下的人我都还没见过,找你来,是想向你了解一下,这剩下的二十五个人,都是什么情况?”

“孟大人,您这是……”范西平十分为难,这可是得罪人的,万一被人知道了,自己可就被孤立了。

“老范,你是有顾虑,怕说了,以后被这些人知道,是你在我面前搬弄是非,让你难做人?”

“大人既然知道,为何还要为难卑职呢?”

“我不要你对这些人的好恶,我就想大致了解一下他们本身的情况而已,比如,家庭住址,家里几口人,有哪些关系等等。”

“这……”

“你不说,本官以后照样能打听出来,只不过是耗费一些时间而已!”孟岩道,“况且,我知道了,是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心里明白,你懂的?”

“大人既然这么说,那卑职说就是了!”

“先从陆总旗来吧,这里原本是他负责的,现在本官来了,本该跟他办理交接班手续的,只是今天他不在,这手续的事情只有明天办了!”孟岩道。

“大人,恐怕明天也办不了?”

“为何?”

“陆总旗这两天哮喘犯了,在家里养病呢!”范西平讪讪道。

“你怎么不早说?”

“卑职不敢说……”

“算了,我之前也没问,他人在,本官去他府上找他就是了!”孟岩道。

陆总旗手下出了范西平之外,还有两个小旗,今天都不当班,有一个晚上过来轮值。

白天一人,晚上一人,三人轮流换班,陆总旗白天当值,逢初一、一十、十五、二十,二十五休息,一个月休息五天,但可以请事假和病假。

自入冬以来,陆总旗就基本上没来过,一直都是请病假在家养病,反正仓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发发材料而已,采购的权力又不在仓库这边,所以这就是一个清的不能再清的部门。

难怪这些人要监守自盗了。

“孟试百户可在?”

“门外何人唤本官?”孟岩冲外面高声喝问一声。

“孟大人在这里!”一名锦衣卫校尉推门进来,径自走向范西平一个欠身道。

“我不是,这位才是孟大人!”范西平忙手一指孟岩道。

孟岩挨了打,就没在穿官袍,因此这锦衣卫校尉没能把他认出来,加上范西平看上去有些成熟,被认错就不稀奇了!

“孟大人恕罪!”

“不知者不罪,何事找我?”

“奉郭大人之命,请孟大人去南衙!”校尉郑重道

“知道了,本官更衣之后便与你前去!”孟岩点了点头,也不知郭怒找他何事,居然在自己第一天当值就把他叫去。

“孟大人,轿子已经准备好了!”

“什么?”孟岩摇头苦笑一声,这可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郭怒怎么知道自己挨打了,还给他准备了轿子!

“老范,把唐笑叫来,我嘱咐他几句!”孟岩一边换官袍,一边道。

“喏!”

南衙门前。

“孟大人,小心点儿!”老达抿着嘴,想笑却又不敢笑出口,望着孟岩苦着脸从轿子里钻出来。

“达叔,怎么是你,快,扶着我点儿?”孟岩招手道。

老达呵呵一笑,上前搀扶着孟岩走下来。

“怎么样,锦衣卫的官儿不好当吧,这个下马威滋味如何?”老达笑着调侃道。

“达叔,郭大人火速把我召来,该不是想要看一看我的屁股开花没有?”孟岩咬着牙道。

“你小子,三句话没个正型,老爷找你真有要事,你屁股就算现在烂成一朵菊花,老爷也没兴趣,倒是大小姐知道了,说不定会心疼。”老达道。

“啥事急着把我召回来,本官正要在匠作司大展拳脚呢!”

“第一天都被打的骑不了马,还大展拳脚呢!”

“行了,达叔,您老就别讽刺挖苦了,我这要不是顾全郭叔的面子,于寿城那小子敢揍我,早把他撂趴下了!”

“你能,一大清早就揍了北衙的巡街锦衣卫,要不是老爷出面,北衙早闹腾告上去了,你还能穿着这身官衣儿?”

“嘿嘿……”

“你先等着,我进去禀告!”

“卑职匠作司仓管试百户孟岩参见郭大人!”

“起来吧!”

“达叔,来,扶我一把!”孟岩唉哟一声,牵动了屁股上的伤势,疼的直咧嘴。

“听说你在匠作司大显神威,面对上百人,一根扁担是无人敢近身,真是好身手呀!”郭怒语气平缓道。

“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孟岩嘀咕一声。

“你做事能不能脑子好好想一下,别动不动就动用武力,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郭怒生气的教训道,“你这么能打,怎么还不是被人撵的跟丧家犬似的?”

“郭大人,下官当时也是被逼无奈,我要是让那些人冲进去,那可不止这顿板子了!”孟岩冷冷的回了一句。

“算了,这事儿以后再说!”郭怒也知道,孟岩是吃软不吃硬的主,惹毛了,他能把南衙给掀翻了,何况就这情况,换个人未必比孟岩处置的更好。

至少孟岩这一顿胖揍之后,这些人想要在找事就的掂量一下了,至于那顿板子,谁都知道,是于寿城故意的找的茬子,要不挨这顿板子,恐怕于寿城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主要是孟岩不想再出风头了,至少不能再表现的太过火,四面树敌不好,当然了,还有示敌以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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