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再兴一头雾水,猫是用根来计数的吗?
韦应物万念俱灰,杨妙儿今天为了和郑举举一争高下,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连这个下流的问题都肯答,哪里还有一点名妓的风范,这和北里那些粗俗之辈有什么区别。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替杨妙儿感到委屈,要不是李再兴问这么龌龊的问题,她又何至于要答。

杨莱儿翻了个白眼,拉起杨妙儿就走。杨妙儿这才反应过来,脸色煞白,羞愤难当,恨不得一头撞死。她回过头,恨恨的看李再兴,又看看得意洋洋的郑举举,恨不得冲上来啐这两个狗男女一脸。要不是他们一唱一和,她今天怎么会丢这么大一个脸。

杨莱儿姐妹败退,郑举举反败为胜,不禁笑靥如花,挽着李再兴的手臂,正要拉他回去,忽然觉得有些异样,脖颈上的汗毛根根竖起,手臂上浮起一层鸡皮疙瘩,一阵寒意直冲后脑。

已经被杨莱儿拖出三四步远的杨妙儿也感觉到了这种诡异的气氛,一时顾不上郑举举,惊讶的看着李再兴,小嘴张成了圆形。

站在一旁的韦应物也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的看向李再兴。

李再兴一声不吭,他轻轻的拨开郑举举的手,扭过头,看着东门的方向,举步缓缓走了过去。

郑举举呆立当场,抬手掩住了手,目光发直的看着李再兴的背影。

挡在李再兴面前的人群下意识的向两边分离,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刀一劈为二。随着李再兴一步步向前,这条狭窄的通道不停的向前延伸。

没有人再说话,甚至连呼吸都被下意识的屏住了。众人齐唰唰的看着李再兴,看着李再兴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片刻间就冲出了人群,向东坊门狂奔而去,随即绕过李林甫宅的东北角,消失在东街上。

这时,人群中才爆发出一阵嗡嗡的议论声,像一群苍蝇在乱飞。

郑举举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杨妙儿见了,如释重负,转怒为喜,本想打趣郑举举两句,不知怎么的,却觉得汗如浆出,浑身乏力。眼前一晕,倒在了杨莱儿的怀里。

两个对手先后晕倒,众人不禁齐声惊叫。

李再兴却没有心情注意这些,他追过了墙角,刚迈出一步,就停了下来。

李林甫宅的东门,一盏孤灯,在夜风中摇摇晃晃,洒下一团温暖的光。

李再兴慢慢的抬起头,看向正对李林甫宅东门的坊墙。坊墙上,一个身影负手而立,孤傲如悬崖上的松。他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李再兴也没有动,他看着那个身影,放慢了呼吸,身体也渐渐的放松下来,进入了临战状态。

在人群中,他突然迸发出所有的杀气,就是因为他感受到了这个人的杀气。这股杀气像一杆长枪,穿过重重的人群,一直刺到他的面前,逼得他不假思索,刹那间将警戒提到了最高,杀气如潮,以至于影响到了围观的人。

这是一个劲敌。能将杀气迸发至十步以外,这人绝非寻常之辈。即使李再兴对自己的武技很有信心,此刻也不敢掉以轻心。

“谢大郎?”不知过了多久,李再兴平复了心情,慢慢向前跨出一步。

那人一动不动,过了片刻,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李再兴。虽然隔着十来步远,李再兴却感受到了他目光中的寒意。

“追上我,平康坊就是你的。”那人说着,突然起步,转眼间就消失在夜色中。

李再兴早有准备,立刻起动,斜向奔出三步,拿出前世越障的本事,踩着略显倾斜的坊墙,飞身跃上了坊墙。在脚尖落在坊墙上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一个身影消失在墙角。

李再兴追了上去。他刚刚奔出两步,左脚忽然用力蹬地,急行的身体强行扭转了一个方向,狠狠的撞向坊墙下的阴影。

“咦!”阴影中传出一声略带惊讶的声音,风声忽起,一个人影闪出,斜行两步,避开李再兴势在必得的一击,沿着街道,转身向南狂奔而去。

李再兴一击不中,却不气馁,紧追不已。

两人一前一后,转眼间就冲过了宣阳坊,正在冲过十字街口,那个人影忽然一顿,收住了身形,隐在了阴影之中。李再兴两步赶上,耳边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隐约还有兵器的撞击声,他却不管不顾,径直向那个黑影冲了过去。

黑影显然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干,略一愣神,重新起步。这一愣神的功夫,李再兴已经追到他的身后五步,两人一前一后,冲出了街角。

二十名巡街卫士正沿着东市的南墙走来,看到两个人影从面前一闪而过,顿时紧张起来。

“什么人?”一个卫士厉声喝斥,同时伸手拔出了腰间的横刀。刹那间,拔刀声响成一片。

李再兴二人根本不理会他们,发足狂奔,急促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色中听得格外分明。

卫士们互相看了看,然后若无其事的收起了刀,按部就班的向前走去,领头的卫士敲着铜锣,扯着嗓子喊道:“防火防盗……小心火烛……”

李再兴紧追不舍,逢街过街,一路上遇到了不下五拨巡街卫士,也没有停留半刻。那个人影也被他追得不敢停留,只能不管不顾的狂奔。两人一口气跑过五六个十字街口,前面那人转身一拐,向东奔去。

李再兴早有准备,他没有再跟着拐弯,而是紧赶两步,跃上坊墙,沿着不到五尺宽的坊墙顶飞奔。这一坊人烟稀少,几乎看不到几间房屋,李再兴的脚步声在坊墙上响起一片,却没人出来看个究竟。

李再兴在上,那人在下,听到李再兴的脚步声在头顶响起,扭头看了一眼,见李再兴又追近了两步,不由得大惊。他转身向南侧奔去,也飞身跃上坊墙。

李再兴笑了,他扬起手臂,就像前世练习投弹一样,将一块土疙瘩扔了出去。

土疙瘩是刚才上墙时顺手掰下来的,他要的就是对方上墙。在腾空的这一瞬间,他没有着力点,无法躲避。

“呯”的一声闷响,那人被砸个正着,身子一歪,“扑通”一声撞在了坊墙上,滚了下来。没等他爬起来,李再兴已经冲到他的面前,一脚踩在他的胸口。

“平康坊是我的了吧?”

那人急促的喘息着,却没有挣扎。过了一会儿,他坐了起来,伸手拨开李再兴的脚,点点头:“平康坊是你的了,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李再兴笑笑:“你说说看,我不一定答应。”

“盗亦有道。你可以收保费费,但不能乱收费,更不能害人性命,坏了道上的规矩。”那人站了起来,几乎和李再兴一样魁梧,肩宽臂长,姿貌雄伟。

“道上的规矩?”李再兴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声:“规矩是你定的?”

“是。”那人淡然一笑:“我是谢大郎。”

“谢大郎?”李再兴点了点头:“不错,有点门道,难怪能在京师做个地下霸主。”他冲着前面的坊墙点了点:“是想把我引到曲江去杀了,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谢大郎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不错,的确有这个想法。这里是我的巢穴,有不少机关。你一个回合击倒张万,我自问做不到,所以打算把你引到这里来。只可惜,最后还是差了一步。”

“去你的巢穴看看。”李再兴背着手,迈着轻松的步伐,“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能杀了我,就随便找个地方埋了。要是杀不了,以后道上的规矩就由我来定。”

谢大郎迟疑了片刻,追了上来:“我可不是一个人,这里至少还有七八个兄弟,个个身手不弱。”

“没事,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李再兴笑得很无邪,抬头看了看天色:“月黑风高,正是杀人的好时候。”

谢大郎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自认是个亡命徒,可是和李再兴一比,他像个没杀过生的孩子。他听得出来,李再兴说要杀人绝不是壮胆的大话,他是真的打算杀人,而且是以命搏命。他不仅不在乎别人的命,更不在乎自己的命。

他赶上两步,和李再兴并肩而行:“你杀过多少人?”

“杀过多少,我也记不清了。”李再兴微微一笑:“不过,昨天在城外刚刚杀了三个。如果你的消息够灵通的话,应该听说过。”

谢大郎大吃一惊:“昨天在城南杀人的就是你?一对十三,三死十伤?”

“原来你也听说过?”李再兴哈哈大笑:“看来你真是谢大郎。”

谢大郎沉默了片刻,忽然停住了脚步,伸手相邀:“我请你去鸣珂里喝酒。”

李再兴也停住了,和谢大郎对面而立,他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坊墙:“都到大郎的家门口了,也不请我进去坐坐?”

谢大郎苦笑一声,揉了揉刚才被李再兴砸中的地方。“我没有把握杀你,只好选择和你做个朋友。我请你喝酒,规矩么,我们商量着定,如何?”

李再兴思索片刻,哈哈一笑:“好吧,说实话,我也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那就先交个朋友,一起去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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