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再兴一手拳头,一手豆腐,恩威并施,连哄带吓,逼着武僧们开始日常训练。绕着园场跑十圈,看起来不远,真正跑起来就不是那回事了,刚跑完三圈,就有一半的武僧出现了疲态,露出畏难的情绪。
这时,李再兴开始奔跑。他甩开膀子,迈开大步,虎虎生风,拿出前世五公里越野的劲头,一路飞奔。等到那些武僧跑到第五圈的时候,他已经赶了上去。

从那些武僧面前经过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鄙视的看着他,然后迈开大步,继续飞奔。

所有的武僧都傻眼了。报仇?这实力差的不是一点两点啊。

等最快的武僧跑完八圈的时候,李再兴已经跑完了十圈,他对智远说道:“给我看好了,不跑完十圈,连水都不给他们喝。谁敢抢就打断谁的腿,打死了,我负责。”

“唉。”智远得意的应了一声,抄起一根木棍,虎视眈眈的盯着那些倒霉的武僧。在他身后,站着食堂执事悟能派来的几个杂役僧,一个个膀大腰圆,满脸油光,一看就知道平时偷吃了不少好东西。

李再兴展示了一下实力,回到西院,脱下**的衣服扔给阿信,在院子里打了两桶水冲了一下,换上干净衣服,来找杜甫。

杨氏正在窗下裁剪布料,准备做衣服,杜宗文绕着杨氏,不时的摸一下丝质的衣料,眼神兴奋不已。见李再兴进来,杨氏要起身行礼,李再兴连忙摆手:“我找杜兄,嫂嫂不要管我,你忙你的。”

杨氏抿嘴一笑,道:“他啊,正在写文章呢。宗文,去给阿叔煮壶茶,取些点心。”

唐人喝茶可不是光喝茶,还要配着各种点心。杜甫原来穷得丁当响,只能到寺里赠茶喝,当然没办法讲究。现在情况不同了,上午在西寺买了不少点心和果品,杨氏终于可以置办起像样的茶道了。

见有机会吃零嘴,杜宗文开心的应了一声,蹦蹦跳跳的去准备。李再兴转身进了杜甫的卧室,杜甫正在案前捻着胡须沉吟,案上放着笔墨和写了半幅纸的草稿。

“贤弟,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篇赋。”

李再兴一脑门的黑线,别逗了,我给你看文章?我能把这些字认全就不错了。他干咳了一声:“杜兄,要不你读给我听听?”

杜甫也不推辞,拿起文稿,摇头晃脑的读了起来,没听两句,李再兴就摆手叫停。

杜甫有些失望:“怎么,贤弟以为不妥?”

李再兴思索片刻,小心翼翼的说道:“杜兄这是反对天子用兵边疆?”

“当然。”杜甫理直气壮,义愤填膺。“天子重边功,那些胡将争功邀宠,不顾将士死活。高仙芝在安西大动干戈,哥舒翰去年又在河西强攻石堡城,为一孤城而损失将士过万,安禄山邀功,屡次出击契丹,死伤无数……”

李再兴越听越不是滋味,怎么守边的三个重将都是胡人?太祖说得好,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大唐的重兵怎么都掌握在胡人的手中?

听了李再兴的疑问,杜甫长叹一声:“我大唐原本是不用胡人做边将的,像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等人立了大功,也不能专大将之任,真正掌握兵权的都是汉人。都是李林甫专权,为了杜绝边将入相之路,这才起用胡人为将。这些年来,精兵集于边疆,外重内轻,枝强干弱,形势岌岌可危啊。如果再不扭转这个局面,我担心会祸起萧墙,患生心腹之间。”

李再兴点了点头,却又不完全同意杜甫的意见。杜甫说得对,重兵集结在胡人手上,的确对国家安全不利,可是这和放弃拓边是两码事,没有强大的国防,怎么可能有稳定的社会环境?

他沉思了片刻:“杜兄,你觉得你这个赋献上去,会有效果吗?”

杜甫脸色一黯,迟疑了片刻:“虽然未必有效果,但是如果能提醒陛下一二,也算是一份心意。”

“这就是杜甫的不对了。”李再兴直截了当的说道:“你只顾着自己心安,却不问究竟能不能办成事情,这可不是有担当的人应该有的想法啊。”

“那贤弟以为当如何?”

“你得想着怎么让陛下采纳你的建议才行,而不是满足于尽一分心意。”李再兴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了两步。杜宗文捧着茶盘和点心走了进来,放在案上,然后捧着下巴,蹲在一旁,眼巴巴的等着。李再兴拿起一块点心塞进了杜宗文的嘴里,接着说道:“所以,你得投其所好,说点他愿意听的,然后把自己的想法混在里面,让陛下觉得你说得有理,欣然接受。”

杜甫沉下了脸,面露不悦之色:“贤弟是劝我做个佞臣吗?”

“当然不是。”李再兴苦笑一声:“我怎么会劝杜兄做佞臣呢。我只是建议杜兄改换一下说法,提高成功率。”

“进谏就当直言不讳,怎么能曲言邀宠?如此一来,我和那些佞臣有什么区别?”

“不然。”李再兴耐心的摇摇头:“佞臣曲言邀宠,是为了自己的私利,杜兄把话说得委婉些,是为了进谏,造福天下,手段也许相似,可是目的不同……”

杜甫打断了李再兴,斩钉截铁的说道:“那我也不能不择手段,自甘堕落。”

李再兴无语。这老夫子不是一般的迂腐,难怪一辈子没能做成大官。他立刻结束了争论:“杜兄,写诗作赋,我是一窍不通,你不要当真。时间不早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出发了?”

一听到喝花酒,杜甫的情绪立刻高了起来,他连声说道:“正是,我们该出发了,太迟了,又得花冤枉钱。”他冲着屋外叫道:“夫人,我的新衣呢?”

杨氏走了进来,将新衣递给杜甫,伺候站杜甫穿好,细心的抹平衣角,最后淡淡的说了一句:“夫君,我觉得再兴兄弟说得有理,诸葛丞相如果不是隐忍求进,焉得大名垂宇宙?”

杜甫瞥了她一眼:“妇道人家,你懂什么。君子若当佞言求进,弘农杨家会有今天的盛誉?”

杨氏叹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杜甫掸掸身上的新衣,眼神亮亮的:“贤弟,走吧。”

……

虽然没有几步路,可是杜甫依然要求李再兴骑马前往,而且必须让陆护和阿段牵着马,摆足了排场。如果不是爱尔麦蒂的腿伤还没好,他甚至会建议李再兴带上她。虽然这个胡姬人高马大,一点也不娇柔,却有一头漂亮的金发,足以吸引眼球。更夸张的是她通晓武艺,如果挎上两柄弯刀往身后一站,那可拉风得紧。

一提到喝花酒的相关事项,杜甫不仅不迂腐,而且很风流。这个转换太快,以至于李再兴有些适应不了他的变化。

“贤弟,这妓家可有规矩,正常喝一次酒,不过八百文上下,多不过千文,可是如果贤弟自去,看你是新面孔,便要多上一倍。”杜甫抚着胡须,得意洋洋的说道:“不过嘛,我曾经去过几家,他们当然不敢欺负贤弟是新人。”

李再兴忍不住想笑,心道我是去打架生事的,哪里会在乎多花几个钱,我压根儿就没打算花钱,还想再抢两个。

“杜兄,常在平康坊出没的游侠儿常去哪几家?”

“这可要分了。”杜甫一副老马识途的样子:“我对你说过,京师的游侠儿也分两类,一类是豪门子弟,他们有钱有势,一掷千金,常去的就是南里、中里,另一类是闾里游侠,多是一些无赖少年,不过是蛮耍使横,讹些钱财,就只能去北里厮混。常在平康坊出没,又会到菩提寺来生事的,当然是些身份低微的闾里游侠。你要找他们,就应该去北里。”

“杜兄对北里的妓家熟吗?”

“不是太熟。”杜甫有些自得:“家父去世之后,我是窘迫了些,可是家父在世的时候,我也是有点余财的,常去南曲、中曲,鸣珂里李家那样的名妓家,我也是常去的。”

“这一带最有名的闾里游侠常去哪一家?”

“北里的李玄真家,最多也就是去中曲的郑举举家。”

“那我们就先去郑举举家。”

杜甫犹豫了一下,也没说什么,领着李再兴一路向前。他们刚过了坊中心的十字街,路上的行人就多了起来,鲜衣怒马,锦帽貂裘,没有一个不是春风满面,神采奕奕。就连随从的马夫也穿得比一般人好些。每一家的门前都停了好些匹骏马,不时听到有人自夸。

不过,一路走来,没有一匹马能和李再兴的特勒骠相提并论。李再兴一出现,就吸引了无数的目光,不仅在门口迎客的妓家递了些眼波儿过来,就连那些锦衣少年的眼神都露出些许羡慕。

李再兴昂首而过,在人群中瞟了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人。他扬了扬手,高声叫道:“韦三郎,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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