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冷血也好,说我残忍也吧,这就是全部的我。在绝对的理智和光明的未来面前,我对敌人残忍,对自己同样残忍。我能将加突那些幼小的孩童斩于刀下,也能眼看着安哥拉鲁斯城的将士送死。长痛不如短痛,若是剧痛之后便没有伤害,我们就得承受。眼下战场,安哥拉鲁斯城奋力而战,倒下了又怎样,身后的边关人民得到便是永久的安乐!”风离说的漫不经心,文穆听得却是心痛。
文穆知道风离有多爱安哥拉鲁斯城,多爱那些士兵,没有人比她更爱这些为了安哥拉鲁斯城流血流汗士兵。这是要下多大的决心才能下这个残忍的决定,这是要自己承受多大的责难才会下这样的狠心。风离总是用最残忍的方法达到最好的效果,对加突,对安哥拉鲁斯城,对米亚。文穆理解风离的苦心,知道她的心痛。或许后世人对于这事只会看到它的残忍,忘记残忍背后深远的效果。

佛要人放下屠刀,回头是岸。既然佛家讲究因果轮回,为什么要阻止这场业障的发生,这本就在因果轮回中,不是吗?佛要人放下屠刀,是说佛只爱这一个拿起屠刀的人,而不爱他刀下的人,所以只阻止举刀之人,要他成佛,被杀之人为什么就不能成佛。如此一来,何来众生平等这一说。不知说众生平等的佛如何看待风离做的事,如何看待风离?

看着面色平静的风离,文穆在想,这人该是多么的决绝,对自己。对别人。她的心该是多么的冷,对自己,对别人。她的心又该多么的宽厚仁慈,才能这么博爱。她的心又该多么孤独难受,面对众生的苦难。面对众生的不解。她的心又该多么的温柔,如此柔软的回报众生。她的心又该是多么的博大,包容一切,所有,微笑而淡然。

文穆看着眼前的人,心中说不出的感慨。想自己和她一路走来。真的不曾想到当初那个沉默不言的人,如今能站在天下权利的巅峰,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也许,他们会很想你。秦兴和。罗三,聂萧玉,还有安哥拉鲁斯城的将士们都会很想你!”文穆比风离更常接触下层士兵,深切知道他们对风离的崇拜和信仰。

“只要美好生活到来,他们迟早会忘了曾经的伤痛,更何况是我这个带给他们伤痛的人。”风离的声音很是苦涩。不管风离说得多么的淡然,那些她带给加突,给死神暗剑。给安哥拉鲁斯城带来的伤害始终在她心中浮现,那些流血牺牲始终在凌迟着她的心。

“也许你低估了你在他们心中的影响。”文穆摇头说道。

“其实重要的是,我不能出现。正所谓哀兵必胜。我不出现。我的死对安哥拉鲁斯城就是激励,能让他们不顾生死的战斗。若是我出现了,他们觉得自己有了依托,相信只要有我,他们就可以再战。有了退路的战斗便不会不顾一切,没有死战的决心。安哥拉鲁斯城的伤亡只会更大。”风离的声音忧伤飘忽。

“还有,若是我出现了。我屠杀了那么多加突人,查罕他们终于找到我这个元凶。我的出现。只会让加突人万众一心,疯狂的攻击我。这样齐心的加突不好,对安哥拉鲁斯城相当不好。加突齐心疯狂的对付我,安哥拉鲁斯城将士必然救我,这样一来,胜利不一定是安哥拉鲁斯城。所以,我不能出现。”风离的语气满是无奈苦涩。

“再者,一旦我出现,袁秀的视线便不会离开安哥拉鲁斯城。世世代代效忠米亚皇室的安哥拉鲁斯城元帅,不能毁了自己的誓言。没有元帅的安哥拉鲁斯城,没有正常交接的安哥拉鲁斯城,大战之后惨不忍睹的安哥拉鲁斯城,完全由理由拒绝袁秀的任何要求。只要数年之后,人们习惯了安平享乐的生活,那么战争便不会轻易发生。时间越久,袁秀能让安哥拉鲁斯城对付斯立提的可能性就越小。这样的话,安哥拉鲁斯城的和平才能保持下去。”风离说到这里,语气已是非常坚决肯定。

“你不想他们?”文穆知道风离从来都是重感情的人。安哥拉鲁斯城里面有她那么多兄弟,还有亲人,风离怎能放得下!

“他们安好就行!有时候相见不如不见,有个念想就好。”说到这,风离表情终是缓了缓。

不管内心多么的苦,风离是希望安哥拉鲁斯城未来美好,不管代价是什么。风离的目标是,我人生的沧海桑田,换取米亚春暖开的诗篇。

“我相信你的决定,我支持你。”文穆对风离的行为从来都是支持。

“我们走吧。”风离看着火光中缓缓退去的查罕,心里全是满足。

“走!”文穆转身跟上风离的脚步。

两人顺延而下,消失在群山叠峦中。

安哥拉鲁斯城城外,査罕带着部队缓缓而退,谨慎小心,石子川缓缓跟进,慎重悲愤。

同罗三一样没有追击还有林吉行,他的目标是安哥拉鲁斯城的安危,此刻的追击不是他的目标。林吉行在城门外打扫战场,也是防止万一,万一查罕的回头。

战争从黄昏战至深夜,战场上已是尸骨累累,血流成河。到处都是断壁残肢体,有敌人的,有安哥拉鲁斯城的。层层尸体堆积,血透衣衫,脚下的安哥拉鲁斯城土地,早已是暗红,惨不忍睹。

聂萧玉与林吉行一起,两人看着这样的场面不禁虎目暴泪,惨胜啊!看着身边站着的寥寥数人,看着倒下的将士,他们突然希望石子川和业昌民能够将加突残留的士兵全部斩杀。因为安哥拉鲁斯城已经没有人来守城了,查罕任何一次攻城,他们都已经能够没有人来战了。

罗三和城墙上的秦兴和过来,加入清扫战场的行列,轻伤员也加入清扫行列。黄良路的战斗太过惨烈,已然脱力,此刻只能无力的瘫倒在地。林吉行他们确认他身上的伤没有大碍后,让他放心的进城休息去了。

那些倒下的士兵,有的被刀透胸而过,只是刀的那头必然有一个加突人,加突人临死会拉安哥拉鲁斯城士兵垫底,安哥拉鲁斯城将士同样不会让自己独自赴黄泉。有的刀斜过身体,整个身体被划开,体内的内脏肠子流了一地,但他倒下的手所在,还紧紧的握着刀,刀深深透过一个加突士兵的身体。有的士兵倒下,双手死死抱着两个加突士兵,他们身上全是马蹄印,明显是践踏而死。有的士兵倒在马下,与加突士兵双双战死。有的士兵身边是一圈加突士兵的尸体,有的是一圈安哥拉鲁斯城士兵围住一个加突兵。有的士兵即使死也不肯倒下,用刀顶着身体,目光凝视着安哥拉鲁斯城,温柔缠绵。有的与加突士兵同归于尽,双方的刀插入对方身体。有的明明已死,手里还紧紧拽着加突士兵的一节衣服或裤脚;有的成大字躺下,只是双手已不在,明显是加突忌惮他太厉害,围攻之下砍了其双手。

他们姿态各异,脸上却淡然微笑,望着安哥拉鲁斯城的天空或城门方向,目光依赖眷恋。还活着的人,林吉行等安哥拉鲁斯城的全体将士,忍不住蹲下失声痛哭。是的,他们知道他们望着什么,目光透过安哥拉鲁斯城就是他们的亲人。他们微笑,想必元帅来接他们了,元帅必定和他们汇合了。他们化为安哥拉鲁斯城上空的尘埃,和元帅一起,注视着安哥拉鲁斯城,守护着安哥拉鲁斯城,永远,所以他们才那么放心欣喜。

元帅不在了,那么那么多兄弟不在了。战争胜利了,可以回家了,元帅许诺过可以回家的回家的日子终于到了。可是元帅他们在那里?元帅战死,那么多兄弟不在,家在等着,可是他们却躺在这儿,再也回不去了!

伤重的将士一个一个被抬进去安哥拉鲁斯城,已然冰冷的将士被抬向远处。脚下的土渐渐露出来。土地被鲜血浸染,干凅的褐色,润泽的深红,流淌的鲜红,土地已无法接收男儿的血泪。那是怎样一方土地啊,有怎样坚韧的心才能站在这儿!一代一代的安哥拉鲁斯城是以怎样强悍的心,才能一如既往的战在这里。这是安哥拉鲁斯城的泪,还是男儿的泪!这一片片滚烫的血,是亲人爱的呼唤。可是这样炙热的鲜血,再怎么欢滚,再怎么流淌,却再也到不了母亲的胸膛了,到不了门前的小溪。那儿映着妻子洗衣的剪影,孩子戏水的欢颜,还有母亲满是皱纹的脸上的期望。

若是查罕能看到此刻安哥拉鲁斯城的战场,定会撤回。这样士气消沉的安哥拉鲁斯城查罕确定自己一个回合就能战胜,这样少的士兵,加突几乎一个冲锋就能战胜。查罕是在怎样的情况下,觉得自己战胜不了安哥拉鲁斯城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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