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瀚可知道这东西的妙用,一是硝石制冰,二是入药,三是硝石跟硫搭配可以形成火药,前两者他很有兴趣,后者他可不想弄,他周围太多恐怖分子了,万一弄出火药这种洪水猛兽出来,瞬间就是天翻地覆。
火药是炼丹师们偶然鼓捣出来的东西,用目前的土配方做个震天雷二踢脚啥的到可以,若是他用现代科技的精密配方来提纯火药,那就是造孽了。

李瀚觉得自己是个爱和平的好骚年,除非遇到威胁到全家的特殊危机绝不染指,那种事情还是留给西洋鬼子们在一千多年后再用于战争吧。

石头挖来硝石刚想继续吃肉,李瀚又指挥他跟李三一起弄来一个瓦缸盛满水,再拿来一个铜盆盛上水,终于都弄齐了。

李瀚把一整盆硝石倒进大缸里,瞬间气泡升腾,等沸腾停息了,把盛满水的铜盆放进缸里飘在水面上,这次让被他指挥的团团转的李三石头继续吃肉。

说也奇怪,没多大功夫,铜盆上面居然出现了一层细细的冰凌,这可是初夏啊!这就看的李三跟石头大眼瞪小眼,以为主子是神仙了。

李瀚优哉游哉的倒了一杯葡萄酿放进铜盆里,葡萄酒不冰镇不会好喝,他喜欢享受,不愿意委屈自己。

李三跟石头都满眼渴望,眼巴巴看着酒杯,这东西太珍贵,他俩不敢巴望。

李瀚说道:“一人一杯,不许多喝。”

立刻,两人眉花眼笑的各自弄了个杯子倒了一杯放进铜盆里,冰凉凉的葡萄酿入喉酸爽,两人如做神仙。

一主两仆正吃喝的忘情,突然一个身材精干,大约跟李瀚目前年纪差不多,大热天光膀子穿了一件老羊皮背心的少年跑进驿馆,小小年纪就罗圈腿。眼窝深深,细长的一双眼睛里透出锐利的光芒,下巴四四方方显得十分刚毅。

李瀚一开始不在意的看看这少年,以为是哪家孩子闻到香味跑进来蹭吃。谁知一眼看到这少年的神态,又瞟了一眼这孩子束着老羊皮背心的腰带上悬挂这一柄弯刀,上面镶嵌着跟呼衍铁吉送给他,他又还回去的那把一样的红宝石,就断定这是个匈奴少年,还是个很有前途的匈奴少年。

李瀚前世没有种族偏见,到了大汉朝之后,却很诡异的天生具备了这种观念,在他的思维里,一切匈奴人都是敌人。无论是好匈奴人还是坏匈奴人都不例外。

本着了解敌人随时消灭敌人的良好品质,李瀚笑眯眯邀请道:“小兄弟,一起吃点?”

“好啊。”那少年也不客气,从自己腰间拔出精光四射的短刀,割下一大块羊肉刚想塞进嘴里。低头看看李瀚的调料碟,也拿着肉沾了沾吃下去,登时就呈现一脸痴呆相,连咀嚼都忘记了,瞪大眼盯着李瀚。

李瀚也在打量这少年,他越发断定这孩子的短刀跟呼衍铁吉的是一个娘造的,呼衍铁吉告诉过他那把刀是单于赐给他的。就是说这孩子这把也是大单于赐的,换言之,这孩子是匈奴贵族。

看着这孩子如此年轻就具备如此气势,也就是后世人常说的“气场很足”,但凡是气场足的人一定不是寻常人,那么。这个少年会是谁呢?

那少年终于从美味中还魂了,李瀚心里一动,顺手把石头的酒杯递给了他,那少年更不客套的接过去,看的石头心疼无比差点叫出声。李瀚冲他摇摇头,又用下巴点点酒坛,他明白还让他倒一杯,这才放心了。

那少年他却并没有如同石头一般狼吞虎咽,而是细细的品味着吃掉一块,也不猴急的去割第二刀,从容把杯子里的冰镇葡萄酿喝了一口,登时满脸震撼,急忙放下杯子观察铜盆里的冰,还伸手进去摸了摸,这才抬起头,用一种谁也想不到的眼神认真的看着李瀚。

之所以谁也想不到,是因为这少年看李瀚的眼神里没有惊讶,震撼,钦佩,感激等等受人恩赐的人该有的情绪,有的,是狼看到羊一般的贪婪狠毒眼神,饱含着掠夺,占有。

这眼神让李瀚猛地打了个冷战,一个人名瞬间跳进他脑海里---伊稚斜!

当今军臣大单于的弟弟,过些年他哥哥军臣单于死了,他杀死侄子自立为单于,从此开始了跟大汉朝十多年的战争,乃是匈奴历史上最凶悍最贪婪的一个单于,最善于在大汉秋熟之时进攻掠夺。

“小爷好心请你吃肉,你他妈的看小爷的眼神像是看你碟子里的肉,这是什么道理?一看就是一条喂不熟的狼,这种畜生必须早点弄死才是正经。

麻痹的,要不要弄点毒药悄没声息的毒死这小丫的,免得给大汉朝留下一条虎狼敌人?”

簪袅爵爷正在心里暗暗琢磨这事儿,那少年开口了:“能做出这种味道的烤羊,你是个有能耐的汉人,我敬佩一切有能耐的人。

我是大匈奴左谷蠡王伊稚斜,你如果愿意成为我的伙夫,我给你十个美女做老婆,另外一年给你一百头牛做酬劳可好?”

李瀚忒儿的笑了,不单他笑了,李三跟石头都笑了,其实大家听到这个名字跟封号都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可是李瀚一笑,俩狗腿子就意识到必须跟着笑,最好笑到让这个匈奴鞑子觉得他自己很可笑才对。

伊稚斜没笑,他冷冷的看着狂笑的一主二仆,耐心的等待他们笑完告诉他狂笑的原因。

李三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你以为我们爷是谁?驿馆的伙夫吗?告诉你,我们爷是大汉驸马,堂堂簪袅爵爷!

除非我们爷愿意,他不会为任何人烤羊,即便你真是左谷蠡王也不行,大单于也不行。

他烤羊是因为他想吃羊,可不会为了美女跟一百头牛去烤,这些东西还抵不上他鞋尖镶嵌的一颗明珠值钱。”

“大汉驸马?男人为什么要靠女人获取荣耀?依我看,你那个驸马还不如你会烤羊值得敬佩。”伊稚斜一字字说道。

“我很好奇,啥时候你们匈奴人可以随随便便跑到大汉的地盘来请伙夫了?难道李广太守邀请你了?”李瀚微微皱眉问道。

其实李瀚这种神态很具备大汉勋贵的态势,只可惜他看不到此刻他嘴角沾满了油腻跟红红的辣椒,加上做的吊儿郎当,手里端着碟子的样子,委实是引不起人的敬畏。

伊稚斜倨傲的说道:“我们很敬佩李太守,他是一个厉害的勇士,箭术高明,我打不过他。不过他同意匈奴人跟汉人通商,我虽然是左谷蠡王,有时候也会亲自出来卖我们的货物的,那我就是商人。”

李瀚放下碟子擦擦嘴,放下刀子,很认真的说道:“你来我这里,是请伙夫的还是交朋友的?如果是请伙夫,我的护卫已经说了我不会去,你可以走了。

如果你要交朋友,我也喜欢有能耐的人,看你的样子就是个有担当的英雄,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伊稚斜眯着眼看着李瀚,神情十分纠结,仿佛在做着某种挣扎。

李瀚摆摆手,淡淡的说道:“罢了罢了,我素来不喜勉强别人,我也知道你们匈奴人自持孔武有力,轻蔑汉人羸弱,那我就不高攀你这个左谷蠡王了。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猛虎很有力量,也逃不过猎人的铁夹,雄鹰很犀利,却逃不过勇士的箭簇。

我承认论力气我比不过你,但我确定我有比你高得多的智慧,烤羊仅仅是我的一个小爱好,其他你们匈奴人加起来都想不出的事情我都会做。

比如这盆子冰,除了我,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在夏天弄出这东西来冰镇葡萄酿,我相信你也不会。

再比如,你们的大萨满病了,所有的大夫都不能医治,我剖开他的肚子把坏掉的东西取出来,他就还能活三十年,这你也不会。

还有,你们大匈奴人总是会患上跟大萨满一样可怕的疾病,我就能用一种神草做成佐料煮进你们的牛奶里面,让你们的子民避免这种痛苦,这你更不会。

故而,我不怕你,也不惧你,更不必敬你。”

伊稚斜的纠结瞬间消失了,他也没有对李瀚提到救过大萨满的命感到半点惊疑,他笑了,黑黑的脸庞上登时笑出一嘴大白牙来,伸出一只手说道:“来,我的朋友,我伊稚斜认你做兄弟了。”

李瀚也笑了:“我叫李瀚,十二岁半,你多大了?”

“我伊稚斜,十三岁一个月,是哥哥。”

“好,大哥,吃肉。”李瀚笑着对李三说道:“去把我的葡萄酿再搬出来一坛,我跟我的兄长开怀痛饮,庆贺我们结为兄弟。”

伊稚斜忽然挥刀割向自己的手指,殷红的血珠流进他的酒杯,然后端起杯子看着李瀚。

李瀚看着伊稚斜流血的手都替他疼得慌,想到自己也得割破,登时心脏直抽抽,可是跟伊稚斜这种人交往,怎可以当脓包惹对方轻蔑,只得咬牙闭眼,听天由命的横刀一拉,一阵刺疼后,血珠子也滴进自己杯子,两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所不同的是,一个是开怀的笑容,一个是疼的抽抽巴巴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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