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雪花飘洒,洞里热气腾腾,朱博见到自己身份吐露,而苟参丝毫没有对自己阿谀卑膝,心里对苟参的好感又多了一份,谈兴渐起:“武帝时候,天灾不断,战事连连,河南郡和颍川郡一带发生大旱,哀鸿遍野,之前一段时间李广利将军打大宛国,接着李广利将军又和匈奴打仗,搞的大汉国贫民乏,当时为了托运战时资源,甚至将民众家的驴都拉上战场。”
“如此下去,大家吃不饱肚子,自然导致了民变,函谷关以东地区,民变四起,到处是土匪,流寇多者上万,少者数百人,他们杀官吏,抢占粮仓,放走了牢狱中的人犯,当时的情况,真是和和秦末乱世一般模样。”

苟参这时忽然问:“卫士令大人,你到底是怎么从颍川郡大牢出来的?”

朱博一听哈哈哈大笑:“好你个苟参,听我说流寇劫狱,就编排与我,难道我真是被人劫狱出来的?你这样还要我到长安照顾你?”

苟参也笑,说:“哦,我倒是忘了,你有牢房的钥匙,进出自然方便,再说,依你的手段,天下除了皇宫,哪里都大可去得。”

“是,你一被押解出狱,我就从牢里溜出来了,换了衣服就跟着你们,这会,颍川狱牢可能正在找我,嘿嘿……不过还算是没有耽搁,要说这些年遇到比我手段高明的倒是不少,只是他们大多都死了……”

朱博叹了一口气:“你不错,假以时日,必然是我的劲敌。”

苟参就笑:“我可不想比你高明,我也不想死。”

朱博也笑:“扯远了,武帝时的民变最多能被称为匪类,而不是叛贼,大家吃不饱肚子,只有铤而走险,于是,武皇帝就令地方郡府对这些土匪进行打压。”

“但是太守这些官吏是没有调动军队的权力的,要调动军队,就需要有虎符,这是高祖留下的规矩,所以,这些民变地区的官员只能出钱组织乡勇去剿匪,只是没有多大的作用,因此,武帝大怒,杀了几个地方官,亲自指定了几个得力人选,拿着代表皇帝的节杖和调兵虎符,去督促除乱。”

“这些被武帝亲自指定的人选,就是直指绣衣使者,又叫绣衣御史,绣衣使者。”

“直指的意思就是处事无私,绣衣,顾名思义,衣服上绣着花纹——你别看我,我那身绣花的衣服一般不穿,穿了出去办事循规蹈矩的,不方便。”

朱博说着,瞧苟参看着自己的一身布衣,轻轻一笑。

此时官服一般是宽袍大袖黑色衣服,就是所谓的峨冠博带,区别官吏大小是看每个人的帽子,比如冕冠、长冠、委貌冠、爵弁、通天冠,而只有皇帝和皇族人氏的衣服才是绣着花纹的,朱博说他有一件绣花的衣服,穿上了,自然就是代表皇帝了。

苟参想,这个绣衣使者倒是和后世的锦衣卫有些相同,不过锦衣卫只是抓获几个贪赃枉法的官吏,这个绣衣使者却是代表了皇帝,是能调兵遣将去打仗的,是的皇帝化身。

朱博既然是皇帝派来召见自己的使者,自然要将自己的底细打探的清清楚楚,他没有直接亮出身份将自己带到长安,而是跟着自己进到了牢房里,恐怕也是为了进一步的考核自己,这恐怕也是皇帝的意思。

“绣衣使者不是固定的职务,只是临时去督促郡府地方官的一个特使,事情办完了,绣衣使者的权力就会收回。”

“兵者,凶器也,不得已用之,从武帝后,绣衣使者存在出现的几率,就很小了,如今国泰民安,如果不是张敞大人在皇帝面前保举你,而恰好严延年太守又将颖水县的事情禀报给了皇帝,我想,我这次是来不了颍川,更别说能碰到你。”

“既然受了皇帝命令,我自然要细细考察你,无论是酒肆还是狱牢,你果然算没有让我失望。”

“人生交契无老少,论交何必先同调,这句我最喜欢。”

“相逢即是有缘,”苟参听了说:“卫士令大人虽然皇命在身,但到底救了我,苟参仍是要谢谢你的。”

苟参说着就双手合揖,对着朱博额首,朱博点头受了他的一拜:“你不必谢我,我受你一礼算是替张敞收下,至于皇帝那里,到了长安,你亲自到未央宫宣室殿叩谢吾皇就是了。”

苟参这时忽然问:“卫士令大人本来对我冷冰冰的,在了牢中却和我不停的说话,一者是为了了解我,二来,应该怕我想不开自寻短见,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吧?”

“因此,苟参还是要谢谢大人的。”

苟参说穿了朱博的言行,朱博就点头:“刚才我屡次让你谢我,你却硬气,如今不让你谢,你却又顽固,有意思。”

“同你一起的那个陈汤,虽然阅历年纪都比你多、大,但是与性情你相比,差之甚远。”

原来朱博捎带着也试探了陈汤一番,苟参心里唏嘘,这个朱博做事还真是出人意料。

酒囊早已空了,两人谈兴浓郁,不知不觉天色放亮,雪却没停。

一夜的大雪将群山装扮的银装素裹,树枝上全都是尺许长的冰棱条,风一吹过,发出咯咯吱吱的声响,朱博和苟参从洞中走出,说:“给你换身衣服,咱们就可以上路了。”

苟参摇头:“这个却是不必,我如今还是待罪之身,皇帝召见,不可不听诏令,但刑律不可废,在事情没有真相大白之前,我却还是颍川郡的戍边人犯。”

朱博听了点头:“好,那我们就此启程,一切请皇帝裁夺。”

两人下了山到了驿站,朱博亮了身份,取了两匹马和食物,就此上路。

一路策马疾驰,几乎是昼夜不停,所幸过了函谷关后就没有雪,加上朱博身份特殊,每每在驿站吃饭换马,都没有耽搁时间,不过苟参那一身囚服很是招人瞩目,苟参却坦然处之。

路上倒也神速,到了第二天下午,长安就遥遥在望。

这一路走来,苟参发现朱博其实并不喜欢说话,做事全然一副冷峻军人作风,想来他能从一个普通的门卫屯兵被皇帝刘询赏识,一跃成为秩六百石的卫士令,除了武力出众,身上没有过人之处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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