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站在府衙的牢房门前,唐修挺直身形,淡然地看着萧同与王延和,“我唐修虽然没有什么功名爵位,但现在赖好也住在城东的桃源阁中,每年都有按时奉税守法,是堂堂正正的大唐子民,理应受到大唐律法的庇佑。”
“在没有任何人证与物证的前提下,便是府尊大人您也无权对我上刑下狱!”

唐修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是在赌博,心里面也有点七上八下。

如果太原府尹不吃这一套,铁了心地想要办他,他会跟你讲什么人权不人权守法不守法的事情吗?

证据什么的,在许多当官人的眼里,那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屁,没证据就不能抓人了?没证据就不能上刑判刑了?若真是如此的话,古往今来的那么多冤假错案是从哪来的?连躲猫猫都能躲死人,更何况现在还是纵火投毒这样的大案要案?

萧同,唐修不认识,但是在太原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他却不可能没有听说过这个字号。

没做过什么恶,当然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值得人称道的大作为,在太原府做了十余年的府尹,屁股上就像是长了钉子一般一点儿也没有过将要挪坡迹象。

所以,唐修现在很理解萧同此刻的心情,看到萧同眼底所隐藏着的难抑怒火,唐修也着实不想在这个时候来触这位府尹大人的霉头。

在太原熬了十几年,好不容易借着御贡青菜的名头有了一次可以升迁的机会,现在却被人给生生阻断,唐修很确信,萧同现在绝对是已经起了想要杀人出气的心思,一旦让他认定了自己的罪名,今天晚上怕就是他唐修在这大唐的最后一晚。

所以,哪怕是冒着会引出萧同心中怒火的凶险,有些话唐修还是要提前说讲出来,唐修现在唯一能够倚仗的也就只有庄园外的那批城卫军了,不求他们会为他出头露面,只要能够借用他们的名头来威慑一下眼前这个太原府尹,为自己搏得一个可以被公平对待的机会,也就够了。

每年一千贯的保护费,若是在这个时候不能起到一丝作用,寒了那些业主的心,以后还有谁会再给他们?

“住在城东又怎么样?”萧同很不满意唐修现在的嚣张态度,冷声对唐修道:“若是今天的案子确系你所指使,别说是城卫军,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你!”

堂堂的一府大员,现在连天王老子这样的粗鄙词汇都从嘴里嘣了出来,可见萧同现下有多么地愤怒。

不过听到萧同的这些话,唐修一直提着的心反而放了下来,看得出,萧同对于他城东庄园庄主的身份,多少还是有些忌讳的,否则的话现在招呼他的就是那些差役手中的棍棒,而不是萧同这些对他毫无威胁的言语警告了。

“府尊大人放心,这件事情与小子绝对没有任何关系!”唐修坦然道:“只希望府尊大人能够明察秋毫,莫要因为一些有心人的挑拨而冤枉了小子。”

“有心人?”萧同的眉头一挑,“你说的有心人指的是谁?裴有道?”

“是谁不重要。”听萧同提起裴有道,唐修就知道这位府尹大人自己心里当也是多有疑虑,心下稍松,脸上也随之露出了一丝淡笑,“重要的是,一定要查出事实的真相为何,想来府尊大人也不想放过这件事情的真正主谋,也不想被人这般捉弄愚弄吧?”

“这些用不着你来操心,你想要的证据本府会一一找来放到你的面前。把他带下去,单独看押!没有本府的允许,谁也不许探视!”

萧同的脸色说变就变,之前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现在变得越发狠厉,一声喝斥,一摆手,命人将唐修给收押入狱,至于随行跟来的唐禄,则直接被在场的差役给驱赶了出去。

“王大人,对于这个唐修,你怎么看?”站在狱所门前,萧同并没有要直接进去审问唐修的意思,而是轻声向旁边的少尹的王延和询问了一句。

王延和轻笑回道:“很有意思的一个年轻人,哪怕是刑狱加身,他好像也一点都不畏惧,下官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倚仗,不过就眼前所见,他的表现同下官今日所打听到的传言中的唐修好像有着很大的出入。”

萧同点头附言:“是啊,不卑不亢,在你我二个的跟前也是从容不迫,没有丝毫的畏惧之心,确实与传言中的那个败家子有着很大的不同。如果说之前那个败家子没有胆子做出这种惊天大案的话,现在本府倒是开始有些怀疑了。”

不知道唐修听到这些话后会作何感想,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他之前的淡然表现?

王延和微笑着摇了摇头,没的搭话,他知道萧同这是在说笑,若说以前那个败家子还有可能会蠢到让人在白天作案的话,现在的这个唐修那就更不可能了。

现在的萧同应该是更为偏信于上午的那个传言了。

古井失效,种出的青菜沦为寻常之物,原本这都没什么,但重要的是青菜已被皇上看种,刚刚被纳为御贡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当然皇上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或许并不会拿裴家如何,但是皇上不追究并不代表着别人也同样不会追究。

不说那些被裴家涨价了菜价的商家,就是眼前的这位府尹大人,怕是第一个就不会放过裴有道。

“这件事情是谁做的下官现在还不敢枉下结论。”王延和轻声禀道:“不过下官方才得到了一点儿关于裴家的消息,想来大人会多少有些兴趣。”

“哦?”萧同扭头向王延和看来,“你且说说看。”

“裴有道今天从府衙回去之后,就被太原城内的一些商家给围了起来,全都是索要赔偿的。”王延和道:“后来下面的人细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早在半月之前,裴有道曾与城内的许多商户都签署了一份买卖青菜的契约。”

“本来买卖人签署契约并不稀奇,但是稀奇的是他们所签署契约的违约金竟全都达到了十万贯之巨。”王延和面上多有唏嘘道:“现在古井被废,菜田被焚,裴家除了要面天家的责难之外,还担负着超过三十万贯的巨额赔偿。所以,裴有道现在应该是非常迫切地想要找到那个坏了他裴家前程的真凶,并把所有的责难与负债全都转移到那个真凶的身上。”

“三十万贯?!”

萧同倒吸了一口冷气,要知道整个太原府一年的赋税总共也就才不过二十万贯而已,三十万贯岂不是都快赶得上太原府近两年的赋税了?

“消息确切吗?”

萧同有点不敢相信,他没想到裴有道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更没想到那些青菜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十万贯的违约金,若不是其中还隐藏着更多更大的利润的话,是没有人会有胆子签下这样的天价契约的。

王延和道:“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稍一打听就能弄得清楚明白。”

萧同面色阴沉地轻点了点头,恻声道:“若是如此的话,那这件事情可就值得深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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